《明日与唯一》叶苜蓿

5、为你 我愿飘洋过海

　　为你我愿飘洋过海
　　即使流光瞬息
　　为你我愿飘洋过海
　　即使寸步千里
　　为你我可赴天涯海角

　　刺猬

　　一月中，我接到月底回船的消息。
　　二十二号出发，二十三号上船，到今天，我已经回来快两个礼拜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不是又第一天在邮轮上上班。
　　当我告诉高野我要走的时候，他说送我去机场，被我拒绝了，他很坚持，却扭不过我更固执，只好作罢。我实在不想麻烦他特意从上海赶来。
　　今天是大年三十，之前老大说要带部门的人一起吃年饭，于是今天一群人跟着老大七拐八拐来到一家隐于购物中心的中国餐馆，吃中国菜。这是我第二年在船上过年了，今年是在槟城。
　　从重逢的那一刻起，高野总是能带给我惊喜：例如，现在，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是高野。他问我在哪儿吃年饭。我怎么会知道，我对槟城不熟，也没方向感，干脆直接将定位发给他。接着他又问我大概要吃多久，我看了眼满桌的菜，“很久”。他的回复很简单：“了解。”
　　高野出现时，我正在夹土豆丝，感觉有人拍我肩膀，待我回头一看究竟，别说是筷子了，我下巴都吓掉了。高野就站在我身旁，笑眯眯的看着我。
　　“夏尔，我觉得你可以把先嘴巴合上，你说呢？嘴张得这么大，是要吞鸵鸟蛋啊还是恐龙蛋啊？话说，我都看见你蛀牙了。”
　　我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巴，“你怎么在这儿？”
　　“我叫你不要把嘴巴长那么大，可没让你捂着嘴巴说话。”说完，充分发挥自己在职场上练就的特长，得体的介绍自己，有礼的和在场的人一一打招呼，他让每个人都对他留下不错的印象，且不觉得公式化。
　　最后，高野坐在我身边，毫无违和感的融入到我们一群人中来，跟着大家吃吃喝喝，顺带还低调的提前把单买好了。然后他在其他人的眼中形象又不一样了，特别是在女生眼中。
　　吃完饭后，有的要逛街，有的要去超市，于是一伙人就地解散了。我们去了三楼的星巴克，这时的我和他才有时间能坐下好好聊聊。
　　一坐下来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怎么来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啊！”
　　“上海太冷，所以我过来了。”
　　“哎哟喂---瞧把给你矫情的！要是上海太热，你是不是得跑去南极啊？”我一脸嫌弃的对他投去“鄙视你”的眼神。
　　“不不不，我会去北极！”高野非常认真的否定了南极。
　　我很想说“去死吧你”，大过年的不合适，“你咋不上天呢？”
　　“我上天了，谁给你包新年红包，”高野真的拿出一个红包来，“而且还是这--么--厚的红包，全是你喜欢的毛爷爷！”
　　我欢天喜地的接过红包，掂了掂，心里乐开了花：好有分量的红包啊！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张毛爷爷，就在打开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一块钱上面也是毛爷爷啊！
　　“高野，你这里面，该不会放的全是一块钱吧！”那就有点过分了啊！
　　“夏尔，你是不是觉得我特闲得慌？就为了一个装着全是一块钱的红包，特意从上海飞到槟城来找你！我有病啊我！”
　　我转念一想，高野说的有道理，他没必要这么做啊！为此献上我十分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啊，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特意来看我，还给我包红包，我居然怀疑你，不好意思！”
　　“知错就好！你知道你刚刚的行为有多伤人吗？”高野居高临下的态度，太欠揍了！
　　“对不起啦！”我再次十二分的心怀诚意的道歉，换来的是高野小人得志般的一声冷哼！
　　努力压制想打人的冲动，满怀期待的打开红包...下一秒，我“啪”的把红包甩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关于红包里装的毛爷爷，你能解释一下吗？”
　　高野赶忙拿起红包，拿出里面的钱一看：一沓崭新的一块钱！
　　“等一下！你先冷静一下！”他打断准备打人的我，慌慌张张的从包里拿出另一个红包，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拿...拿...拿错了。这个才是你的。”
　　“真的咩？”同样的当，休想我再上第二次！
　　“真的！不信你看---”高野将两个红包背面的右下角指给我看，“写着X的是你的，写着Z的是我给子炎准备的。”
　　写着X的红包里，装着的是崭新的粉色毛爷爷，那是高野为我准备的“1888”新年红包。寓意不错：“要发发发”。
　　“子炎是谁？”心满意足地把红包放进包包里，喝了口咖啡，我突然好奇高野口中那个叫“子炎”的可怜人。
　　“我读大学时，他是大我两届的前辈。大学毕业后，我开了现在的公司，他是公司的副总。”
　　“这样啊。看得出你们关系不错，还能像这样开玩笑。”
　　“嗯。读大学时，他帮我很多，我们对事物见解相同，也有相同的兴趣。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他都是一个非常可靠的人。”
　　“是哦！”我内心为高野感到高兴，真心的。看来十年时间里，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我们在港口分别，走之前，他递给我一个纸袋，“你老抱怨船上的饭菜不好，我带了一些吃的，记得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回到房间，我把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进抽屉里。纸袋里装的都是我爱吃的零食。我不禁想起了我出发之前发生的事：
　　高野问我东西有没有准备好，我说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看是明天还是后天，去一趟家乐福就置齐了。
　　“后天去吧？”
　　“为什么？”
　　“因为黄历上是这么写的。黄历上写着明天不宜出门，后天宜嫁娶，宜采买，所以我们后天去吧！”
　　我被高野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所折服，不愧是开公司当老总的人，睁眼说瞎话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
　　于是，高野口中“宜采买”这天，他特意从上海飞回楚镇。我们去了离我家最近的家乐福。
　　秉着就近原则，我决定先去买姨妈巾。当我带着高野七拐八拐，最后来到摆满了姨妈巾的货架前，高野的脸上是大写的尴尬二字。虽然我常说自己的脸皮厚到金刚钻都钻不穿，再加上时不时不要脸，但此情此景还是有点小尴尬的。
　　“要不----”我指了指几步开外的洗发水货架，“你在那儿等等我？”
　　高野点点头，留下购物车，逃也似地走了。背影不要太好笑哦！呵呵！
　　我找到自己常用的品牌，拿起一包扔进购物车里，准备拿另一包时，忽然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我冲不远处的高野挥挥手，示意他麻溜儿的赶紧过来。
　　高野一路小跑的过来：“什么事这么兴奋？中奖了吗？再来一包？”
　　“什么东西就再来一包，你逗逼啊？”我白了高野一眼，“你看，”我像献宝似的把一包姨妈巾举到他面前，“这包姨妈巾的包装图案是巨蟹座欸，高野你也是巨蟹座的对吧，不觉得很好玩吗？”
　　“我觉得你连眼睛都笑没了的扭曲脸更好玩！”高野没好气的说。
　　我们逛到二楼，我买了两大袋酸辣粉，几十包咸菜，像是海带丝，萝卜干，香辣菜。高野说我不是去上班的，而是去荒岛求生的。我说那是他不懂我在船上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排队结完帐，我们一边吃火锅，一边听我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第一年在邮轮上工作时，因为没经验，所以行李箱里除了衣服和鞋，剩下的就是一些平常会用到的东西。上船后一个月，我瘦了。而且还是基于每天吃宵夜，只要吃饭，我都会吃一碗巧克力蛋糕的前提下。因为我吃不惯船上员工餐厅的饭菜，邮轮上各个国家的员工都有，所以可想而知，菜也是国际化的：土豆永远是咖喱的，没有放任何调料原汁原味的炸鱼，咸味的绿豆汤，有时螃蟹也是咖喱的......诸如此类。所以我大多时候都是拿老干妈拌白饭，再配一碗蛋糕。每当看见别人吃泡面，打从心里羡慕他们，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看见有人吃的是桶装泡面时，会在心里骂道：太奢侈了！我连袋装泡面都没得吃，你丫居然吃桶装的！
　　后来，邮轮更换航线，离开马来西亚以另一个地方为母港，每次船靠港时，我都会下船去，买各种口味的泡面囤在房间。在船上时间久了，大部分人，特别是中国人，都学会了以下生活技能：如何用微波炉煮一碗好吃又营养的泡面；如何用微波炉煮一碗酸辣黄瓜片；如何用微波炉煮面条自己调料......总之就是将微波炉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所以后来我上船时，会带一些咸菜，还有国外买不到的辣酱，酸辣粉，辣条。说到辣条，就不得不说，在船上那可是相当受欢迎，而且国际化,比英文还国际通用。每个外国籍员工会说的中文，程度多少不一样，但他们一定会用非常标准的中文发音说“Latiao”。每当听说谁谁谁要回来了，就会微信给他:“记得带辣条啊！”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广发辣条。总之，辣条在船上是国际通用的家乡特产。我因为晕船而没有食欲时，员工餐厅总是很巧的没有一个我能吃的菜，只有青苹果！这种事发生了大概三次，几率太高，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能带给我安慰的，只有我带来的咸菜！
　　高野听完我说这些，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我一边捞煮好的金针菇，一边心想“人果然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生物啊！”

　　兔子

　　夏尔说她的休假结束要回邮轮上工作了，也拒绝我送她去机场。听到她说她还有些东西没准备好时，我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特意从上海飞回楚镇陪她，为此我还扯了一个非常瞎的谎，说什么黄道吉日的，随口诌的谎让我自己都觉得又扯又羞耻。但是没关系，只要能见到夏尔就好了。
　　关于夏尔，我发现了：她是一个逗逼来的！
　　例如拿着一包卫生棉，说“你也是巨蟹座的对吧！”时，丝毫没有考虑他人的眼光，导致我被好几个人（女性）以异样的眼神盯着看，尴尬的我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我的回答也很逗逼，这都是被夏尔传染的！！
　　逗逼世界欢乐多，例如吃火锅时，她绘声绘色跟我讲述她在船上的生活时，还有什么国际通用版特产，听到这些我除了笑就只有笑了。真的很好笑，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夏尔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大年三十，我坐飞机去槟城看她。我没有事先告诉她，想给她一个惊喜，事实上她确实惊喜到了：我找到她时她背对着我正在夹土豆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看到我后的夏尔，手上的筷子都吓掉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要表演口吞鸵鸟蛋一样，我揶揄她嘴张得太大都看到蛀牙了，结果她第一反应是捂着嘴跟我说话，我也是服了她了，真是个逗逼！
　　饭后的独处时光，我们喝着咖啡，聊着天，互相调侃，损来损去，这样的时刻，说真的，让我觉得很安心，很轻松，也很神奇，因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悠闲时光了。
　　千里迢迢的飞到国外，与一群不认识的人吃年饭，只为见见某人，想给某人惊喜，这样经历还是第一次，很新鲜，很值得，因为某人很感动，笑逐颜开。
　　夏尔上船以后，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时随地上网聊天，有时我发给她的消息，她可能两天之后才会回复给我。
　　最近一次的聊天是三月底，她说全船都在为更换航线做准备，而她们部门更忙，之前商品全是马币计价，现在要重新更换价签。在加上更换航线之前的特别航程，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稳定后，她终于有时间联系我时，已经四月初了，这段时间我也很忙经常出差，尽管如此我还是会每天发消息给她：
　　“之前你说你们要更换航线了，每天肯定很忙吧！”
　　“有好好吃饭吗？”
　　“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忙到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夏尔”
　　“还活着吗？”
　　“我最近在看海贼王，已经看到一百多集了。”
　　“今天到北京出差，可惜没时间去看升旗仪式。”
　　“我在长沙，你不是一直想吃口味虾吗？我先替你尝尝味道。”
　　......
　　夏尔给我的回复是：“真啰嗦，话这么多，我都不知从哪儿开始回好了！”
　　非常夏尔的回答，我真是好气又好笑，但又在意料之中。

　　刺猬

　　从重逢的那一刻起，高野总是能带给我惊喜：例如，现在，我在上班，他突然出现了。作为四天三夜航程的客人，住在最好的套房里，身边站着一位GS，类似于管家，负责高野整个航程的大小事。
　　我很忙，没空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和其他同事打过招呼后，潇洒的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走了，我更忙了。我那可爱的同事们都记得高野就是大年三十那天来找我的人，于是大家就开始围绕我和高野展开各种八卦，唉----心好累！
　　晚上十一点多，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我拿出报表和今天的结账收据，准备做报告，高野又出现了。
　　我瞟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做手头上的事：“干嘛？”
　　“说干嘛的，当然是来看你啊！”
　　说是来看我，他却在店里瞎转悠，“明天冲绳本岛，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想好了，”高野随手拿起一瓶香水试闻味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什么叫我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跟踪狂吗！
　　“不行，明天下午四点到港，我估计六点多才能出去，你试试看这个，”我递给他一瓶D&G的香水，“这个还不错，味道淡淡的。”
　　高野闻了闻，“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啊！没关系，我等你！”
　　第二天，高野一直等我到快七点，日本时间快八点了。我带他一路飞快的赶去了我很喜欢的一家拉面店，运气不错，还在营业中。这家店的招牌拉面和火影忍者中鸣人爱吃的拉面很像。基本上，如果出去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小时的话，我是一定会来这儿吃一碗拉面的。吃完拉面我们慢慢往回走，途中会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大型超市，我们买了一些零食和布丁，看到便当不错的样子又买了两份便当。结完帐后，我加热便当，高野则拎着买好的东西先去休息区，便当加热好后我去休息区找他。
　　“这是...哪里的流行吃法吗？”刚坐下我指着一根巧克力棒插在拆开了的布丁上。
　　“这附近我都找过了，没有看到蛋糕店，只能拿这个代替，你将就一下，不要嫌弃。”
　　“我怎么听不明白？这个”我指着布丁“要用来代替什么？”
　　高野笑了笑：“生日蛋糕啊！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是吗？”
　　“欸？”
　　我愣住了。
　　从重逢的那一刻起，高野总是能带给我惊喜：例如，他放下工作飘洋过海；例如，世上独一无二的生日蛋糕，只为我，全都只为我。
　　这个人，总是令我感动。总是给我措手不及的感动。
　　我用手使劲掐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没让眼泪流出来。“谢谢！很---特别的生日蛋糕！托你的福，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你就贫...”高野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吃布丁啊，不吃难不成供着？”边说边卡擦卡擦吃掉插在布丁上的巧克力棒。
　　“这是代替生日蛋糕的，通常情况下不都是会许愿吗？？？特别是你们女生，不是最喜欢许各种愿望吗？你是不是女的？？？”
　　我很想吐槽，你是言情剧还是韩剧看太多？这跟我是不是女的有半毛钱关系吗？默默拿起一根巧克力棒插在布丁上，心想这布丁也真可怜，还没吃都要被巧克力棒插烂了。
　　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慢慢静下来，许个什么愿望好呢？不一定...要许愿吧!
　　谢谢你，高野。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没人记得我的生日，没有人为我庆祝生日，你是第一个如此费心为我庆生的人。自己都忘记的事，你却用心的记着。对我来说极其普通的日子，只有你觉得特别，并且为其庆祝。如果...如果，一定要许下愿望，我希望，当你回头时，身边有人陪伴，不再孤单；我希望，当你紧握双手，手里攥着的是属于自己的幸福。
　　缓缓睁开眼，是高野温柔的笑容和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夏尔！”
　　我打开礼物，是一条宝格丽的项链，很漂亮的玫瑰金项链，吊坠是珍珠母贝加镂空，镶着密钻。
　　高野有点紧张的看着我：“不喜欢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你盯着项链看了很久，以为你不喜欢。”
　　“怎么会？我很喜欢，谢谢。我只是在想，这条项链会是我几个月的工资呢？”
　　高野被我的话弄得生气也不是，高兴也不是：“夏尔！！！”
　　“开玩笑的啦！你这个人真不禁逗！”戴好项链，我问他：“好看吗？”
　　高野撇开脸，有些傲娇地说：“一点也不适合你！”
　　这算是对我的小小报复吗？
　　高野每天都会去找我，不忙时，我们俩就聊聊天，忙的时候他就自动消失，等我不忙时，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四天三夜的航程很快就结束了，高野向我道别，我没有一点不舍，因为我知道这个男人，常常带来惊喜。高野转身离开时小声说了句什么，不巧的是当时船上正好在放广播，他说话的声音被广播声给压住了。看着他离去，心想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背影呢！我也不会告诉他，最后的那句话：“项链很适合你”我听见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