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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玫瑰三愿(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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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捧着杜飞递给她的茶杯,喝了几口热腾腾的茶水,积压了一天的疲累才算得到了些许缓解。
杜飞忙前忙后地将沙发、地板上也不知是他的还是何书桓的脏衣服拢成一堆,一把扔在自己的床上,把卧室门一关,假装这些脏衣服都不存在;又拿了一个看着格外干净的杯子擦了几遍沏了茶,因为怕烫着如萍,又用手帕裹了,交到如萍手里,这才坐在如萍旁边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彼此都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却只能相顾无言,任凭尴尬在空气之中流转。
如萍看见杜飞的眼神里流露着一如既往的心疼,不知为何,却觉得有愧这样的神情,只能微微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没话找话说:“你们这里终于有茶叶啦!这茶叶还不错呢!”
杜飞笑笑:“你忘了我是安徽人?安徽特产——茶叶和黄梅戏。”
听到“黄梅戏”三个字,如萍顿时想起自己19岁生日那年,书桓、尓豪、杜飞一起为她过生日的情形。天才的杜飞,竟然想出用“黄梅戏”的调子唱“生日快乐歌”,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而她,是party上唯一的女主角,在众人的簇拥下,美得像个仙女,幸福得像个公主。那个时候,她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恩爱的父母、爱护她的哥哥、活泼的妹妹、可爱的弟弟以及数也数不清的好东西。仿佛她一生下来就是为了享用这世界上一切的美好。每个人都把最好的东西摆在她的面前,争相讨好她。杜飞别具一格的相册、书桓跑遍全上海才买来的项链,他们把精心准备的礼物捧到她的眼前,任由她挑选。而她,也天真地以为,这些数也数不清的好东西会一直环绕在她身边,只等她想起来、带走。
谁知道,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些好东西统统都插上了翅膀,一个一个地从她眼前飞走,她拉也拉不住,留也留不住。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就从富可敌国变得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可怜、更狼狈的人吗?
“为什么所有我要的、我爱的都通通离我而去了?到底我哪里不好,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地讨好每一个人,而是最后,他们都站在依萍那边?到底依萍哪里比我强哪里比我好?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冒着生命危险追去绥远的人是我、不眠不休地照顾书桓的人也是我!我为书桓付出了这么多,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动的,何况书桓是那么善良、那么心软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对我这么铁石心肠呢?”如萍越说越伤心,低声地抽泣起来,泪珠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砸在地上,无力地淌着。
“说一千道一万,你痛苦的根源还是书桓。”杜飞沮丧而迷惑地问道:“可是这两天你和书桓分明相处得不错,何况何伯母对你这样衣不解带照顾书桓的举动很是赞赏也很是感动,为什么又变卦了?难道?难道依萍来了?”
“是、对、没错!依萍来了,我就被打回原形了,我对书桓所有的好久都一笔勾销了!书桓妈妈给我的安慰和鼓励也集体收回去了!她把我从医院里赶了出来,不许我再接近书桓了。等书桓的病情转好,她会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把我和书桓拆散。她甚至暗示我,如果我还继续纠缠书桓,她就会把书桓带回南京,让我永远也见不到他!”如萍突然抬起头,激动地喊了起来。
“什么?何伯母真是这么说的!这也太欺负人了!”杜飞没想到这个慈眉善目的何伯母竟然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当真大受打击,而如萍,自然比他更痛苦万倍了。
“书桓妈妈没有说的这么难听,但是她就是这个意思。你瞧,我现在都不敢叫她婆婆了。”如萍似哭似笑地说:“我最后一次叫她‘婆婆’,她说还是称呼她‘何伯母’吧!”
“那你爸爸呢?陆伯父都不管的吗?还有陆伯母,陆伯母怎么会任由你受人践踏呢?对了,陆伯母离家出走没回来,哎,怎么在这时候离家出走呢?”杜飞觉得如萍现在真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如萍摇摇头,梗咽道:“我爸爸根本就不想再管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我和依萍实在是让他太为难了!何况,按他的心意,他也是更倾向依萍的。”
可怜的如萍,怎么会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一个心疼,杜飞单膝跪在如萍的脚边,伸手握住如萍的手,悲痛地说:“如萍,不要伤心,你还有我,就算全世界都辜负了你,你还有我,我永远永远不会辜负你,只要你需要,我永远在你身边!”
“杜飞,谢谢你!”如萍从杜飞这里得到了安慰,含笑带泪地看着杜飞,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又焕发出新的神采。可是,这一抹神采梢纵即逝,如萍黯然道:“杜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也快要结婚了,又能怎么样呢?”
“如萍,你相信吗?我可以不用结婚了,真的,我可以不用结婚的!”杜飞又哭又笑地说:“我本想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可是现在,我确定了,我要这么做,我一定要这么做!”
“杜飞,你什么意思?”如萍惊愕地看着杜飞。
杜飞伸手胡乱抹了抹脸,道:“如萍,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
如萍给杜飞闹得晕晕乎乎的,但是好奇心却让她忍不住要看杜飞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倘若杜飞真的不用结婚,如萍这样想着,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丝的窃喜。
“如萍,你看完这封信就知道了。”杜飞递给如萍一封已经拆封的信件,自己则坐回原位,好整以暇地看着如萍,似乎在欣赏如萍的表情。
如萍疑惑地接过信,打开拉出厚厚的一叠信纸,原来是杜飞的弟弟杜云写来的。如萍一口气毫不停顿地把信读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仿佛信上讲述了一件最最离奇的事情。其中的一段,她忍不住念了出来:“这个杜飞先生不但为了一只猫在我的诊室大闹,妨碍医生诊治,耽误病人看诊,还是他们报社亲封的‘灾难王子’,‘申报’专门为他开辟了一个专栏名曰‘鸡飞狗跳说杜飞’,上面刊登稀奇古怪之事无一不令人闻之瞠目结舌。外甥女名媛闺秀······万万不可嫁给这样孟浪无状的男子!”
“想不到吧,那个不肯给猫看病的医生竟然是婉瑜的舅舅。”杜飞笑吟吟地说,好像在说一件最有趣的事情。
“可是这样一来,你的在家乡的名声就完了!”如萍先是展颜一笑,继而蹙起了眉头:“婉瑜的舅舅也真是的,把你形容得这样不堪!”
“若非如此,又怎么能算是解除掉这门亲事的大好机会!”杜飞伸出一根手指,连比带划地说:“自从我来上海,就没想过要回去。当时会答应这门亲事,也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谁知如今竟然可以趁此机会一劳永逸,倒是很有我杜飞一惯的风格。”
“那你准备怎么回信跟伯父伯母解释?伯父伯母之所以让杜云写信给你,是为了让你否定婉瑜舅舅的指控,而不是肯定他的指控。倘若你真的都承认了,伯父伯母就不得不被迫退婚,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如萍担忧地问道。
“知子莫若父母,他们会原谅我的。”杜飞微微一笑,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我要对我父母坦白,我所做的荒唐事,都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孩。为了她,再荒唐十倍、百倍的事情我都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