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波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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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了子时，凤曦舞便听得外面一直吵吵嚷嚷的杂音终于归于了岑寂，她在榻上不甚安稳地翻了个身，意识朦胧间，恍惚听见了帐外馥春极轻的问安声，随即有人轻轻撩开帷帐，伴着冰凉的夜风一起踏入帐内。凤曦舞勉强掀开眼帘，感觉到身侧的床铺陷下去了一块，她吸吸鼻子，不出意外地嗅到了一抹浅浅的熟悉的冷香。
她遂抱着被子往那人身边滚去，郁仟浔好笑地伸手揽住她，无奈地笑着点点她的鼻头：“怎的还不睡？嗯？仔细明天起不来。”
她刻意加重了“起不来”这三个字的读音，凤曦舞想到她离开之前对自己低语的话，耳廓便不由自主地红了红：“我在等你……外面出了什么事？”
“姽婳自傍晚起便不断派兵骚扰，亥时起又开始攻城，战事很是胶着。三位将军请我去商议一下战术，旁得也没什么了，”郁仟浔见凤曦舞眉心微皱，眼中迷蒙的神采也逐一散去，便知她这是要清醒了，“阿小不必担心，姽婳今日在这里折了起码两三万的兵马，近些日子是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说罢，她便简单地说了说自己提出侧翼突袭的意见，平远侯等人根据她的意见拟定了一套“局中局”的作战方案，大晋凭借着这套方案斩落了数万姽婳兵卒，甚至还俘虏了姽婳第一勇士泽川。
“……这泽川凭借一身蛮力立下无数战功，是岚玖委以重任的左膀右臂，能把他俘获，倒也是一则意外之喜。”她摸摸凤曦舞的头发，轻声叹道：“大晋现在太需要一场战事来提升自己的士气了，所以说其实姽婳发起的这一场攻城战，来得时机刚刚好，若是条件允许，我还真想去好生感谢感谢姽婳王。”
“你可别去气她了，”凤曦舞瞅着郁仟浔一派正气的谪仙姿容，很不给面子地嗤笑道：“你这人就是蔫儿坏，一肚子的黑水。不过姽婳这次倒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为我们白白作了嫁衣裳。”
“梓潼眼光独到，甚是犀利，”郁仟浔笑眯眯地凑过去啄一口她粉扑扑的脸颊，搂着她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自己身下：“看来朕是必须得做点什么了，否则岂不是有愧于阿小对朕的评价？”
“别……唔……”
在外守着的馥春听着帐内帝后断断续续的低吟声，长叹口气，认命地往外挪了几步，确认自己听不太真切了，才停下脚步继续警戒着望着四周。
这陛下也是，平素里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瞧着跟天上不识人间烟火味的仙子似的，馥春被调来伺候她十年了，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个人青眼有加，好像陛下一直冷冰冰的跟个提线木偶一样。直到娘娘嫁到宫里，将一直高高在上的陛下拽下神坛，为她熏染上人类的七情六欲，她才晓得陛下原来也有这么多的表情，她原来也像她们这些凡人一样，会哭会笑，难过的时候也会不高兴。只是以前还没遇到娘娘时，陛下便把她的所有情绪藏匿在面具之后，等陛下遇到娘娘后，陛下便亲手把面具摘下来，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剖析给娘娘看。
要不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陛下此时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怪不得折在了娘娘手上。馥春啧啧地想道，不过娘娘那般好看的人儿，和陛下并肩站在一起，倒也应了那句“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了。
……
次日，凤曦舞是被扑鼻的饭香召唤醒的。
她昨日与郁仟浔颠三倒四直至半夜方休，后腰到现在仍像被碾了一般酸痛难忍，郁仟浔倒是如往日似的神采奕奕，即便有伤在身，仍坚持辰时不到便披衣起身去处理政务，还抽空去点将台转了一圈，鼓舞低落了很久的士气，见凤曦舞过了巳时还不起，她便吩咐伙房做些清淡开胃的粥点，亲自端了去唤凤曦舞起床。
结果，还没等她暗搓搓地对凤曦舞上下其手揉揉捏捏，凤曦舞就自发的被饿醒了。
郁仟浔（失望.jpg）：“……”
她神色如常地放下手里端着的吃食，从馥春手里接过浸了温水的毛巾，俯下身温柔地擦拭着凤曦舞的脸庞，凤曦舞拥着薄被坐在榻上，乖乖地仰着脸任由郁仟浔动作，郁仟浔看着凤曦舞这副乖巧可人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清俊的眉眼，心底酥软得一塌糊涂。
她遂弯腰亲了亲凤曦舞的嘴唇，本欲一触即分，却因为阿小的滋味太过诱人，郁仟浔情不自禁地把她揽在自己怀里，霸道地封缄她所有的抗议。
一吻毕，凤曦舞红着脸下床穿衣洗漱，郁仟浔就饶有兴致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捣乱骚扰，待她好不容易坐在矮凳上时，全身的皮肤都泛着豔丽的浅粉色——被郁仟浔有意无意地撩拨的。
食不言，寝不语，到了饭桌上，郁仟浔好歹记挂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太过胡闹，就只神态慵懒地托着腮，眼含春情的一眨不眨地望向凤曦舞。
凤曦舞刚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白粥，外面的馥春便苦着脸进来禀报道：“陛下，娘娘，平远侯在外求见，说是姽婳刚刚又派了一万精兵攻城。”
“还来？”郁仟浔绞着眉头噌地一声站起身来，脸上柔软的笑意已被凛冽的杀机所取代：“让平远侯去议事厅等着，我收拾一下，马上便去。”
言罢，她微阖一下双目，再睁开时仍是带着如春风拂面般的暖意，她伸手捏捏凤曦舞的脸颊，抱歉地笑道：“本想陪着你好好用一顿饭的，结果……”
“无碍的，国事紧要，你快些去罢。”凤曦舞理解地点点头，仰脖亲了亲她形状姣好的下巴：“我等你回来。”
……
“这样下去不行，”郁仟浔疲惫地揉揉眉心，灌下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姽婳那边断断续续地骚扰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我军这边已经有十数个时辰不曾好好歇息了，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于己不利啊。”
“陛下所忧甚是，”平远侯蹙眉无奈地道：“我大晋前些时候接连惨败，军心涣散，好不容易等回了陛下，赢了一场胜仗，姽婳又一刻不停地派兵骚扰……非得硬生生地把我军刚凝聚出的那一点儿军心给搅散了才肯罢休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郁仟浔拿盖子轻轻撇去茶水上的浮沫，眯着眼睛呢喃道：“姽婳这么做，图得究竟是什么？”
两个人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时候，候在帐外的王泽眼尖地瞥到了一抹鹅黄色的窈窕身影正提着个食盒慢腾腾地向这边走来，待看清了来人，王泽面上一惊，嘴里“诶哟”一声，快步跑过去接过来人手里的盒子，“娘娘，您怎么有空过来这边了？这儿时常有兵卒来回走动，乱得很。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伤着了您，陛下还不得心疼死？”
“王副使安，”凤曦舞被他这一通抢白说得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站定，抻头往后面的帐篷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陛下他们还没商议完吗？”
王泽默默地点点头。
凤曦舞犹豫了一会儿，似乎颇有些踌躇的样子：“那……本宫便不进去打扰他们了罢。只是这个……”她指指被王泽拎过去的涂了朱漆的食盒：“这个是本宫吩咐伙房的人熬的绿豆桂花粥，刚冰镇过了，最祛暑气，劳烦王副使帮本宫提进去罢。”
王泽赶忙应是。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副使……”
……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这样了。”郁仟浔放下茶盏，语气是十足十的冷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晋国的兵将们没有一个是孬种！”
“大不了……”她眸光一暗，还未说话，便看见王泽在外面鬼鬼祟祟地探进了半个脑袋，见郁仟浔眼神如刀般的扫过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咽了口口水。
平远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老爷子缓了缓脸上肃穆的神情，笑呵呵地冲他招手：“这不是老王家的小小子么？快进来快进来——呵，还提着食盒呢？”
“陛下，侯爷，”王泽闪身进帐，把食盒放在桌上，取出底部的两只瓷碗和玉勺，给两人分别盛了一碗凉丝丝的绿豆粥：“这是娘娘刚刚亲自送来的，说是绿豆粥消暑解渴，拿来下火最好。”
郁仟浔本欲拒绝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她面上方才凝聚的煞气已然消弭无踪，只剩下微微的笑意，平远侯也乐呵呵地调侃道：“娘娘体贴陛下的一番心意，倒叫老臣沾着了光。”
郁仟浔摇头失笑，眼底冰封的冷意被手里这碗绿豆粥一点点地融化殆尽，她挑起一边的嘴角，目光温柔，似乎周围的空气中也夹带了丝丝缕缕的柔情缱绻，见王泽还站在原地，便对他一招手，道：“你也在外面站了半天了，自己去盛一碗喝罢。”
“……是。”王泽有些微微的恍惚，直到平远侯不动声色地暗中杵了他一下，他整个人才如梦初醒似的抱拳谢恩。郁仟浔放下瓷碗，心情颇好地问询道：“怎的这般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便是，莫藏着掖着。”
“呃……”王泽挠挠头，眯眼仔细想了想自己进来前陛下与平远侯之间的谈话，陛下当时似乎是有什么话还未说完……那这样的话娘娘交代他的事……“回禀陛下，是这样的，刚刚娘娘来送绿豆粥的时候，跟臣说了几句话，要臣转告给陛下与平远侯……”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波谲（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