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波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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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月不见，此时耳鬓厮磨、气息纠缠，恰如干柴烈火，一点即着。就在两人忘情拥吻时，帐外的馥春忽然叩了两下门帘，低声说道：“陛下，娘娘，三位将军联名求见，现下正在外面候着呢。”
“……”郁仟浔深吸口气，抑制住自己体内躁动的欲念，“知道了，请几位将军进来罢。”
说罢拉起赖在她怀里不肯起身的凤曦舞，用单手不甚灵便地给她理了理衣裳的褶皱，凤曦舞戴上桌上的面纱，挽着郁仟浔的手坐直了身子。
打头的是一身戎装精神矍铄的平远侯刘武，见凤曦舞拿眼睛悄悄的打量他，老人家还坦荡荡地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来，教凤曦舞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长者，便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以尸山血海铸就自己赫赫威名的大晋猛将。
跟在韩征和王霖身后的还有独孤晟、王泽、孟朗和那名唤作小五的暗卫，几人齐齐与郁仟浔见礼后，刘武率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都怪臣等护驾不利，才让陛下遭遇此等境况，臣等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老将军说得哪里话，”郁仟浔用未受伤的右手稳稳地托住刘武有些佝偻的身躯，用巧劲把他拽了起来：“是朕思虑不周，过于轻敌了，不关几位将军的事……说起来，朕可得好生谢过三位将军，若是朕失踪的消息不慎走漏，大晋与姽婳之间的这一战必显颓势。还是几位将军应对及时，处理得当，才未教敌人钻着了空子啊。”
“陛下过誉了，臣等不过依自己本份行事罢了，当不得陛下这一句谢。”平远侯摇摇头，递上一张条子给郁仟浔：“前几日老德王从京中派人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一条信息，臣一直贴身保存，未假手他人，请陛下验看。”
“哦？”郁仟浔瞥一眼微微而笑的凤曦舞，道：“皇后来前，指了德王叔监国？”
“是。老王爷人品贵重，处事公正，请他代为监国，诸臣皆未有疑议。”
凤曦舞轻轻点了点头。
“善。皇后体察入微，能人善用，朕不及也。”
郁仟浔捏捏凤曦舞的鼻子，目光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余下众人：“……”
“陛下！”
凤曦舞微微红了脸，她薄嗔似的瞪一眼郁仟浔，垂下目光示意她去看平远侯递过来的条子，郁仟浔虽爱极了她那副羞窘到恨不能找条缝躲进去的小模样，却还记挂着这儿还有许许多多的外臣在场，不想让他们也把阿小那可人疼的样子一并瞧去了，遂敛去面上的笑意，安静地低头去瞧条子上写了甚么。待她将内容完完整整地看过一遍后，才面色凝重地唤来一旁的独孤晟。
“拿笔墨来。”
她拧着眉吩咐道。
凤曦舞见她神色不对，便乖巧地没有出声打扰，她轻声指使馥春把她带来的那个卷草纹炕桌搬过来，铺好笔墨纸砚，才起身想要避到一边，不料郁仟浔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让人走，见凤曦迷茫地扫过来，她举起被包成粽子的左手臂，撒娇一般道：“朕手疼得厉害，不若梓潼来替朕回信罢？”
底下垂着脑袋恭恭敬敬地立着的平远侯闻言诧异地抬头瞥一眼凤曦舞，蹙眉沉思片刻，复又恭恭敬敬地把头低了下去。
“陛下，这于礼不合，朝堂政事，后宫是不得过问干预的。”
凤曦舞一脸为难地看着郁仟浔，低声凑近她耳边说道。
“不是政事，”郁仟浔摸摸她的脑袋，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叼一口她软乎乎的唇瓣：“是太后身边的元夕姑姑来报，说太后近来身子欠安，食欲不振，以致精神萎靡，怏怏不乐，她便递了一封信给德王叔，希望能接太后回慈安宫调养。”
“慈……安宫？”凤曦舞惊咦一声，不觉瞪大了眼睛：“太后莫不是……”
“嗯。”郁仟浔神情复杂地点点头，拿起蘸了浓墨的狼毫递给凤曦舞：“回罢。就说太后回宫一事，兹体事大，朕与皇后现今远在姽婳，恐不能亲迎，朕心难安，特遣太医前往行宫为娘娘医治，待朕与皇后归晋，必躬亲以迎太后入宫。”
“独孤晟，”郁仟浔接过凤曦舞写的条子，把它郑重地装进一个信封里，交待独孤晟：“你拿着信，即刻启程回淮上，一定要把它亲手交到德王叔手上，再由你亲自带着遴选出的太医前往行宫，你也不必着急回来，就先在行宫里住下。还有，去行宫后切记每日与朕传书一封，言明太后与泽郡王平日里的动向，记住了么？”
“是。陛下，您是怀疑……”
“一切还是未知数，”郁仟浔截下他的话，转眸去看自己折断的左臂：“你且去罢，朕交代你的事，切不可忘。”
独孤晟向她深深顿首道：“喏，属下告退。”
……
从王帐里出来后，独孤晟长长地叹出口气来，他仰头望了望穹顶蔚蓝的天幕，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王泽跟在他身后蹭了出来，见他眉宇间一片疲态，忍不住关切地问询道：“独孤正使可是累着了？”
“……无事，”独孤晟放下手去，转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冷漠：“王副使还有事？”
“这倒没有，只是我见正使您眉关紧锁，似有烦忧之态，故有此一问。”
王泽一边说着，一边与他并肩而行。
“是我的不是，倒累副使为我担忧了，”独孤晟牵起嘴角，凉薄地笑道：“近来天气转凉，副使回去还是多加些衣服罢。”
“转凉？”王泽抬头看看头顶硕大的一圆烈日，嘴角微抽，心道这独孤正使莫非是忙晕了头，连冷热也不分了。还未等他腹诽完，独孤晟又开了口：“这天儿……怕是要变了啊。”
王泽双目微睁，心下凛然，知道独孤晟这话里似有未竟之意，刚欲深究，就见独孤晟已然越过他快步而去，烈烈的夏风吹起他的衣摆，扬起他墨黑的长发，竟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决然的色彩。
……
是夜，夜幕笼垂，凉风习习，郁仟浔点一盏宫灯，倚着软榻静默地研究姽婳的地图，凤曦舞捧着一卷书籍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郁仟浔偶尔含笑看一眼凤曦舞的方向，眼底是满满的熨帖和满足。
过了片刻，凌乱的脚步声划破了夜晚的静谧，凤曦舞合上书本，抬眼望了望脸色同样凝重的郁仟浔：“……允如？”
“陛下，三位将军请您速去议事厅，有紧急军情要向您禀告！”
正当郁仟浔揽过凤曦舞的肩，打算好好安慰她时，馥春略带焦急的声音蓦地响起，郁仟浔抿了抿唇，扬声应道：“知道了，进来替朕更衣罢。”
她匆匆起身，弯腰在凤曦舞脸上虎摸一把，轻轻地与她额头相贴：“没事的，阿小，我去去便回，你先休息一会儿，待我回来，再……”
她低笑一声，在她耳边亲昵地落下几个字，浅色的瞳孔泛起层层笑意，凤曦舞红着脸撵她出去，待人走后，她脸上的红潮褪尽，却又忍不住担忧起来。现下已经是亥时了，是有多么紧急的事情，才会在这个时候把郁仟浔叫出去呢？
……
“姽婳那边还有什么动静么？”
郁仟浔披着外袍，眸色冷清地望着桌上的地图和沙盘，刘武穿着一身轻铠，儒雅温和的脸上再也抑制不住自身的血腥之气：“没有，现在他们还在持续攻城，一时三刻怕是不会停了。”
“这样不行，士兵们白日刚刚训练完，他们傍晚起就开始骚扰攻城，士兵们没得到充分的休息，体力自然跟不上，如此一来，怕是会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郁仟浔蹙着眉头，伸手轻轻点了两下桌面，边城地势和缓，易攻难守，士兵们精神疲乏，有气无力，如此下去，落败似乎已是必然。她神色微动，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边城两侧的寒星山脉上。
她蹙眉沉思片刻，便唤来刘武与在前线督战的王霖王将军，三个人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王霖才带着春风化雨般爽朗的笑容离开了。
“此法甚佳，”刘武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诚心诚意地赞道：“陛下兵出奇诡，胸藏沟壑，我等凡俗之人到底难及啊。”
“平远侯谬赞了。”郁仟浔眨眨有些干涩的眼睛，闻言低声笑道：“朕只是提出个不太成熟的建议罢了，最后的完善还是要交给你和王将军的。”
“这是臣等应尽之责。”
刘武笑眯眯地回答，脸上的表情始终是平静而温和的，瞧着他这张老好人似的脸，郁仟浔也想象不出刚才居然是这个看上去平和无害的老人，说话间便已决定了数万名兵卒的命运。
或生，或死。
她弯弯嘴角，拨弄了一下被夜风戏弄得左支右绌的蜡烛的灯芯，看着它不甘地一点点熄灭自己身上的火焰。微弱的火光映衬着她眼底荒芜的霜色，竟比四十四重宫阙上的琼瑶仙子更添一分绮丽，让人忍不住悄声屏住呼吸，不敢惊动打扰于她。郁仟浔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眯着眼睛淡声道：“现下我们能做得，便只有一个等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波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