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日问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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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憔悴的新阳升起时，远方有两股能量正在彼此对冲。其实这两股能量的争斗从昨日应该就已开始，只是太过微弱，我便没有察觉，直到它们随着冲突加剧不断升级，才终于能被城外郊野处的我感知到。
这两股能量自然是那两个楚轩了，赵缀空终究是名刺客，打架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以楚轩的思维，很难想象他们昨天竟然打得那么温和，让我不禁怀疑：莫非正体楚轩也和他们的队长一样，中了那劳什子精神力控制者的招？
但我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想，原因无他，如果那样的话我队里的楚轩会毫不犹豫地凝聚最大量因果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正体致命一击，而后直扑此地，一枪爆掉中洲队长的头，保守估计整个过程需要耗时十分钟——他可能会多说两句废话来缅怀一下他那个脑子坏掉的正体。
——而此时此刻的我，也不用坐在石头上发他妈的呆。
正当我这样想时从拉科恩城方向驰来了一道剑光，转瞬即至，径直从我头顶的高空划过，飞出去大约两公里，然后扭了个大弯往左走，三秒后又扭了个小弯往右。
我盯着那道剑光在空中无头苍蝇一样乱爬，心想罗应龙是不是也他妈脑子进水了，直到他已经完成了转弯、爬升、俯冲、横滚、筋斗、上升回旋等一系列战术动作，眼看就要表演一个眼镜蛇机动时，我才终于灵光一闪，想到自从我和正体暂时休战后就没有再释放任何气势或能量，他可能是找我们找迷路了。
虽然不清楚他的来意，但我也并不想看他在天上乱蹿，而另一边的正体同样对此十分关切——证据是他终于从躺姿变回坐姿了。他撑起手臂，睁大眼睛望着天上，神情疑惑，显然是不明白罗应龙在干嘛。
我打量完正体，又看了眼天上，发现罗应龙已经表演完了眼镜蛇机动，于是放出一道戾炎，火柱腾空，直抵数千米的高处。那个愣头青总归眼还没瞎，立刻就顺着我给的信号飞了过来。他倒也不算胆小，就这么直接降落在我与正体之间——离正体三米，离我三十米。
“呼，你们两个都听一下，我有话要说！”他大喊一声，眼睛望着我。
我看了看我和正体之间那段足以塞下一个篮球场的距离，什么都没说。正体站起身张了张口，居然也没问出诸如“外面的战斗怎么样了”、“其他人都还好吗”之类的废话。
见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他明显松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事先声明，我对插手你们的战斗没有任何兴趣，谁也不会无聊到去挑选怪物战斗吧？我是担心有别人打扰到你们，所以特意过来问一声……两位需要战场吗？”
我无动于衷地扫了他一眼，心说这愣头青到底看不看得懂气氛，我和正体分明都如此消极散漫，你却不管不顾地非要讲出这种正剧风的话来，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很违和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在战斗了？
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这个愣头青还指了指地面：“你们看，这里的地面根本承受不了你们的力量对轰……”
对轰个头，那全部都是正体来之前被我烧出来的，他来以后我连这地方一根毛都没有碰过！
“……总之，只要布下我的十方轮回阵，你们就可以放手战斗，而我也可以从中借出一部分能量，应付自己的一场生死之劫，这可是双赢啊！两位意下如何？”
我心烦意乱，实在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只继续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而正体咳嗽了一声：“那个，罗应龙啊……其实……我们还没有开始打。”
“……啊？”
“说来话长，总之我们暂时不会动手。虽然帮你布阵我是没有意见，但如果我和复制体之间没有战斗的话，你的阵法就算布置下来也没有用吧？”
“这倒也确实是……妈的，你们还没开始打？我说我怎么找不着你们两个呢！明明卦象说你们就在这个方向，偏偏一点气息都没有，原来你们还没有开始打……诶？你们怎么还不打啊？你的几个队员都往这边过来了，你们居然还没有开始打？”
“呃，这件事说起来也蛮奇怪的，总之我现在没法跟人动手……等等你说有队员过来了？是哪几个？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亚当那边解决了吗？”
耳听得他们越扯越远，我不得不睁开眼睛：“罗应龙。”
他打了个激灵，马上扭头望来：“干什么？”
“你去找楚轩传个话，”我说，“让他解释一下我的正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愣了一下：“楚轩？你指哪一个？”
“随便哪一个，”我不耐烦道，“反正他们现在在一起。”
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思考了很久，如果有谁能够了解其中内情的话，那必然就是楚轩了。而罗应龙有御剑之术，来去迅捷方便，实力将将足以自保，是个送信的理想选择。除此以外，以这个二愣子的大脑，大概也想不到中途逃跑之类的。
不料这个二愣子迟疑了片刻，说：“但是这样不好吧？其实我来这边是为了等人打架的……万一我去传话的时候他来了怎么办？”
“你在等谁？”我耐着性子问。
“你们队那个开机甲的罗甘道啊！”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哦，我平静地想，所以他原来的计划是当着我的面借我的力量去怼我的队员……可以，心很大，很罗应龙。最神奇的是其实我还真的不在乎借给他。
但现在我也懒得跟他计较了：“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算卦呗。”
“那为什么到了地方又找不到我们了？”
“那谁他妈知道你们居然还没打，卦象也就显示一个大概方位，不释放出气势的话这么大地方我怎么找啊？”
“既然你都找不到，那罗甘道怎么可能找来这里？”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他想了一会儿，突然仰天狂笑起来，“诶哟我说那个傻逼怎么一路朝着海边去了！妈的你找呀！你有本事吃亚当你有本事找过来呀！跟你那变态机甲一起环游世界去吧！”
“你还不快走？”我终于快失去耐心了。
大概上一次我惨虐他的事确实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他立刻蹦起来御剑而去，化作天际的一道流星。我也总算重新得回了原本的清净世界。
偏偏这时正体开口说：“其实这件事……我觉得可能真的和楚轩没关系？如果是你那边的楚轩，他要是有这个本事的话早就把我弄死了。如果是我队里的，他也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害我……大概吧。”
到底是小家子气的正体，我冷冷地想，对楚轩的认识也是这么天真浅薄——和时机、环境、对象之类的因素没有任何关系，楚轩搞事情是因为他叫楚轩，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他一定会搞事情，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搞，不搞不能活，所以只要他还能呼吸（抑或者不能呼吸），他都一定正在搞事情。
而此时此刻两个楚轩正在一起，那就是两倍的搞事情能力，搞你一个是绰绰有余，很可能还在考虑怎么搞我。
但我不想和正体争辩，楚轩是什么德性只有自己亲身体会过才知道，而我完全不觉得有必要和正体开这个诉苦大会。虽然他队里也有一个，可是正体这种记吃不记打的家伙能有什么觉悟？上一趟我杀他全队，结果就是现在他跑回来跟我说领悟到了守护的力量，然后躺在这里装死！
我继续闭目养神，顺便感受了一下两个楚轩那边的能量波动，声势浩大且旗鼓相当，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分出胜负——这就意味着躺在对面那个货又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不久之后罗应龙又急匆匆地飞了回来，在正体旁边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哈哈大笑。
“妈的我看见罗甘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正体好奇地问：“你不是去找楚轩吗？怎么看见罗甘道了？”
罗应龙停住了笑，点点头：“哦，我确实是去找楚轩了。因为你们俩没有打起来的缘故，现在全城就属他们动静最大，大概罗甘道也认错了吧，所以就跑过去了。我觉得他可能吃了亚当以后脑子有点不清醒，居然在那里对着两个楚轩大喊大叫，然后两个楚轩就同时给了他一枪……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他现在还活着吗？”
“安啦安啦，”罗应龙摆着手，“他这种小强命，被我的天雷一阵劈都照样叽叽歪歪的，哪有那么容易死。我跟你说，他被两个楚轩同时击中，那个画面……”
眼看他还要继续扯罗甘道的事，我只能打断他道：“楚轩对我的问题是怎么回答的？”
他立刻闭上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你想听哪个楚轩的？”
言下之意，居然是两个楚轩都有所回复，让我颇感意外。“先说正体的，”我毫不犹豫道，“他应该清楚自己队长的情况吧？”
罗应龙又往正体那边靠了一点：“正体楚轩说，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很忙，你们的问题自己去解决。”
我面无表情，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心里暗说这没有什么，想来和正体相处得久了，恐怕中洲队的人都是这个鬼样子，智者如楚轩也不能幸免。于是我继续问：“那我队里的楚轩说了什么？”
罗应龙就差没扒到正体身上去了：“他说，不关我的事，我也很忙，反正你先把他杀掉就对了。”
我不小心从旁边的石堆上捏了一小块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再冷眼看他：“他们就说了这些？”
“其实还有，不过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们说估计你可能会问这些问题，所以就预先回答了。”
如此态度让我多少有点不爽，但以楚轩之能，会猜到我想问的事情委实不足为奇，何况其中一个手头还拿着封神榜。不管那两个家伙嘴上怎么说，我的正体出现如此异状，我绝不相信他们会一无所知。“他们有没有提过我的正体要怎么恢复？”
罗应龙点头：“他们说过你可能会问这个问题。”
“他们怎么说的？”
“正体说，他不知道，让郑吒自己想办法活下去，至少撑到其他队员分出胜负为止；复制体说，现在没有多余的因果点让你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赶快把你的正体处理掉。”
他们两个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让对面听见啊，我冷静地想着，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恐怕问其他的也是白费力气。沉思片刻后我对罗应龙道：“这样，你去告诉我队里的楚轩，让他尽快过来。如果他的正体纠缠不清，那就尽可能把战场往这边移动。”
没想到那个愣头青站在正体身后，十分坚贞地摇摇头：“不去！”
我很为他这种威武不能屈的精神惊异了几秒，再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准备扁他。他立刻大喊起来：“是你队里的楚轩说的！他说你肯定会让他去见你！他的回答是‘不去’！”
我重新坐下，心想楚轩这他妈又是什么毛病。
蹉跎了大半天的光阴，结果两个楚轩那边的回复毫无价值，场面又陷入一片沉默之中，直到正体突然说：“罗应龙，你还是把那个阵法布上吧。”
罗应龙奇道：“你们准备打了？”
“那倒不是，”正体说，“虽然我不想打人，但是砸砸地面还是可以的，泄露出来的力量也可以被你的阵法吸收吧？这样以防万一，如果罗甘道真的找过来了，你也比较方便。”
罗应龙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当着我的面讨论怎么怼我的队员，你们就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吗？
我心里这般想着，但当罗应龙迟疑着朝我看来时，我仍旧纹丝不动，任由他谨慎地从怀中掏出一方青玉，掐诀做法，紧接着地动山摇，方圆百里内的土地开始不断上升。我随手拿戾炎在脚边的地上一试，竟烧得十分吃力——看来修真一脉能与圣人争雄，确实是有其独到之处。
阵法既成，这广阔的高台上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正体和我自然无话可说，而罗应龙在我们两个旁边也显得极不自在。眼看他不停地望来望去，我终于开口：“罗应龙，你准备替我的正体出战？”
他拼命地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我面无表情地问，“难道你还需要看着我们打起来才放心？”
他立刻抬手捏了个御剑的法诀，但突然间又停下了。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他以一种十分坦诚但又茫然的表情说道，“既然你们根本就不打，为什么还非要在这里等着？还要让我去传话？你们直接去找楚轩不是更方便吗？”
我沉默了。正体看了看我，也沉默着。
“……你们，”罗应龙犹犹豫豫地说，“该不会是没想到吧？”
——就你他妈话多。
我看向他，在眼神接触的瞬间他马上御剑起飞，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远方的雾气里。我转过脸又看向正体，他坐在原地没动。
于是我也没动。反正性命是他的，让我这个敌人来操心就太可笑了。而我也并不在乎浪费时间，那个生化实验室就在我脚下的地底深处，如果想要免于在百日结束后被主神抹杀，其他小队势必要找到这里来——看眼下拉科恩城中的情形，大概也剩不了几个，无非就是那些中洲队成员，尤其是楚轩。
可惜即便是正体楚轩也不可能获胜。我自然清楚他藏了些厉害手段，但不认为能敌得过他的复制体，还要加上一个持有封神榜的张小雪。所以时间终究是站在我这边的，只要楚轩那边的争斗结束，我的正体必死无疑。甚至就算是我队里的楚轩败了，我也有自信轻松杀掉他那个实力大损的正体，如此中洲队依旧在劫难逃。
想到这里，我便失去了一切离开此地的欲望，或者说我本来就并不怎么想离开。给那些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又何妨呢？而若我离开，自然就是杀戮开启之时，按照主神的要求全灭其他小队，彻底结束整个轮回世界。
再然后的事情……我此刻无心去想，罗应龙所造的高台拔地百米，远离尘寰，而头顶上尽是烟云滚滚，天地惊惶，一派末世光景。在这孤远的阵法里既无过去也无未来，旁人亦无法攀及，只有我和他。
只有“我”。
而离去之时便只有我，怀着如此心思，我闭上眼睛，任由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日问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