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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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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林让起床洗漱,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门口放着的牛奶,蹲下将牛奶拿起来走进卫生间,洗干净杯子后放置在桌上。
“林让。”
回头,林爸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房间门口,一脸憔悴的看着她,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一夜之间胡茬遍布。
林爸爸盯着她,一言不发,良久,长叹一口气:“……路上小心。”
林让转过身点头,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家门,她不想继续和这样的林爸爸对峙。她怕她会直接哭出来。天知道看见林爸爸憔悴样子的瞬间她有多想哭。
她甚至能够想到她最爱的人昨晚是怎样的难以入眠。
在这件事上林爸爸林妈妈没有错,可是。
她也没有错。
目送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林爸爸双手捂脸,粗糙的手掌在脸上毫无章法的乱揉一通。
好容易冷静下来,摸出手机,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深吸一口气,拨出去。
却又在接通前挂断。
如此反复。
他闭上眼,脸上的神色分明是痛苦。
“喂……您好,我是……”
这通电话明明只有几分钟,对他而言却好似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一句都不知道,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的约定了时间。
耳边浮现出林妈妈昨晚哭着说的话,他按按眉心,无知吗?就算是吧。
看向窗外,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此时更加灰黄。
要下雨了。
林让挤在公交车上,心不在焉。
江言欢在老时间挤上车,挤到她身后,“早啊。”
她没有回头,只是出神的看着窗外。
见状,江言欢索性伸手戳了戳她,“今天这么少话可不像你啊。”
林让回神,转头冲她一笑,“昨晚睡得太晚了,刚刚差点睡着。”
本想调侃她几句,在看到她的黑眼圈后止住了这个念头,在那句怎么了问出口之前及时地转移了话题。
“今天天气真不好,让人昏昏欲睡的。”
一路无言,任凭着车厢内的喧闹,直到学校。
一下车江言欢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怎么了吗?”
林让一愣,随即回身将她拥进怀里,“太想你了。”
她不准备将昨晚的事告诉她,就算是被出柜,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言欢伸手在她后背上轻拍:“好啦,这么大一坨丢不丢人。我在呢,没事啊。”
双莫夫妇目不斜视的从她们身边走过,从刚刚他们就看出林让不对劲了,可是这么多年早已让他们形成默契,她不说他们便不问。毕竟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受。
林让将她从自己怀里带出,笑着牵过她,“走吧,快上课了,中午我要吃章鱼小丸子!”
担心什么呢,杞人忧天这种行为真是让人很无奈啊。
何况自己的小媳妇这么萌,要是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她跟着不开心就说不过去了。
“好~”
江言欢笑得眉眼弯弯,回牵住她,性别相同的好处在此刻完全体现出来。
午饭过后,林让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江言欢坐在她旁边,百无聊赖的玩着她的头发。双莫夫妇离她们稍远配合着叠星星。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天中午他们总会呆在同一间教室里或聊天或午睡,因着中午极少有人留在教室,他们倒也是自由。
伸手戳戳趴在桌上的林让的脸颊,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江言欢拿出笔在她手腕处画下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一边画一边笑,最后索性停下笔看着未完成的兔子傻乐。正笑得开心林让缓缓睁开了眼。
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就那么落进了她的眼。
林让装着刚睡醒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她本就是浅眠,在她开始下笔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怕影响江言欢的发挥她只得装作熟睡的样子。
“画得很棒,你是新一代灵魂画手。”
做坏事被抓包江言欢瞬间红了脸,正思考着要不要道歉,林让却从她手中拿过笔将她未画完的部分补上。
“这才叫完美。”林让晃晃自己的手腕一脸得意。
江言欢忍不住笑出来——她在原本歪歪扭扭的兔子旁边画了几条波浪线,看上去倒像是兔子在跳舞一般。
林让抬手在江言欢的短发上作恶。
桌兜里手机振动,来电人是林爸爸。
林让摸出手机,没有任何犹豫地接通了电话。
她先是嗯了一声,然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越皱越紧的眉头。她的手也在不经意间从江言欢的头上滑下来。
“知道了,我现在请假。”
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江言欢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怎么了?”
林让摇头,粲然一笑,“没事啦,我爸说单位体检,顺便让我也去检查一下。”想了想继续说:“我最近不是吃得太多了嘛,他有点担心我变成猪哈哈。”
又说了几句林让抬手捏捏她的脸,“好啦,我要去请假了,别太想我哟。”
江言欢点头,目送她离开教室。对于她的解释她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她这么说了那她就这么相信。
双莫夫妇对望一眼没有说话,他们都清楚林让的欲言又止代表着什么。
林让拿着假条刚出校门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见她出来轿车按了两下喇叭。
一路无言,只有车上的广播不知疲惫的响着。
十分钟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林让率先下车,她知道如果今天不来林爸爸也会用尽各种方法来证明她是错的。与其那样,不如一次让他安心。
精神科的问诊室里医生早已等候多时,简单的诊断后医生让林让先出去。
在很多年后她依旧记得医生当时的那句话。
医生说:“你不需要治疗,同性恋不是病。需要治疗的是你。”医生转向林爸爸。
林让百无聊赖地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她原以为医生会给她判下死刑,突然的无罪让她有些不适应。
手机振动,江言欢发来一张图片。
是她中午睡觉的样子。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点开图片,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的打字:“你居然把如此帅气逼人的我拍的这么丑!”
江言欢发了一个挑眉的表情,开始甩锅:“可能是我手机像素太不好了……”
林让能想到她在那边稍稍皱眉的样子,嗯真可爱。
两人聊得太过专心以至于林爸爸站在她身旁她也不知道。
“走吧。”
闻声林让抬头,正巧看到了林爸爸复杂的表情,心下一惊,她和江言欢的对话他应该是看到了,正欲解释林爸爸却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走吧,我们回家。”
林让呆愣几秒立马追上去,“爸,等等我。”
回家路上林爸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林让自然是看在眼里。
“爸,你要和我说什么吗?”
一如昨晚问林妈妈般的温柔语气。
“我……”林爸爸的喉结动了动再没声音。
林让想,有些话还是得说出来才行。这么想着她继续说:“对不起,让你和我妈因为我这么操心……我……”
“你没错。”林爸爸打断她的话,“是爸爸要和你道歉,对不起……”
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同性恋不是病呢,之所以不管怎样都要带她来医院不过是想让自己死心罢了。人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在明明知道答案的情况下还是忍不住想着也许是自己的认知出错呢,总是要在别人重复原本的答案才会死心。
林让没有说话,靠在靠背上,她想过无数次出柜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容易。或者说是不敢想。窗外的阳光透过车窗射进来,她闭上眼却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所以你和江言欢是在交往了吗?”
林让睁开眼看向他,眼中未流完的泪水配合着她略微不知所措的表情很是滑稽。
“……是。”
既然刚刚已经被林爸爸看到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林爸爸舒了一口气:“我就看着你对那孩子格外上心,不过我可提醒你啊,你和人家姑娘在一起可别做出什么事……你懂我的意思吧?虽然年轻人我能理解,但你克制点……”
林让捂着脸,所以她亲爱的爸爸在和她说些什么鬼东西?她甚至有些怀疑现在这个一脸严肃要她克制的爸爸和来医院时的是不是一个人。
眼看着林爸爸的话题越来越歪,林让赶紧制止:“我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还是个宝宝!”
林爸爸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书架上那些妖艳攻什么的我已经看完了。”
林怂货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心下默默想着回去要把那些书藏起来才是。
“我说。”林爸爸显然不打算就此止住这个话题,“你看我像霸道总裁攻吗?”
林让:“……”
林爸爸目视前方,笑道:“你妈妈那边倒也是不必太担心的,昨晚她还说我的想法是无知呢。”
说这话时他的眼角弯弯的,流露出的全是对那个女人的柔意。
林让挂着眼泪嘴角上扬,她很是羡慕林爸爸和林妈妈这样的关系,是几十年互相扶持的爱人,更是知心知底的老友。
回到家林妈妈还没有下班回来,林让便自告奋勇地要去做饭,林爸爸拦住她,表示了一系列的不可能后系好围裙走进厨房开始忙活。
在切洋葱的时候林爸爸狠狠吸了下鼻子,说实话,纵然他明白喜欢同性这件事不是病,可也需要时间来理解,表面上无事并不代表心里真的毫不在意。中国人就是这样,一边说着不支持不反对,可真的当同性恋出现在自己周围时,第一反应永远是慌张失措。
不支持不反对的潜台词永远是“只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家的孩子我会坚决反对。”
林爸爸用手背抹抹眼睛,今天的洋葱真冲,以后再也不要买他家的洋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