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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彻底决裂 ...

  •   这时,突然从树林里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凭着内力直送到她耳边,震得她耳膜有些发痛:

      ”好一局妙棋啊!“

      她心头一颤,刚迈出的一步顿时僵住。

      那声音,音色清润动听,可是因语调透着深深的反讽,而染上了一层浓重的寒意。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只觉浑身僵硬发紧,身体绷得和一张弓一般,直直地望着树林,却再难挪动一步。

      虽然一眼不眨地盯着有车轮声传来的林子,心中却十分害怕,不知道即将见到的那人,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金漆朱轮的椅子终于停在了她面前。

      欧阳明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绸缎白衣,上面没有一丝纹案,纯净的白色几乎有些刺眼,衬得他越发清冷遗世,虽然就在眼前,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深黑的眼瞳一望无底,掌中兀自一圈一圈地绕着金线,似乎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可正是这样的冷静,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让她看得惶恐不安。

      “明---你,你是---”
      她声音微颤,仍是企图掩盖,装作惊讶的样子,无奈第一个字便漏了马脚。

      欧阳明日眼帘一沉,冷哼了一声,“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认识在下吧,洛柔姑娘?”

      那“洛柔”两个字刻意咬得极重,讽意如刀。

      她心尖似乎被刺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待他再次抬眸之时,目光相接,她只觉那冰冷如霜的眼神里,已然透出了几分压抑许久的怒意。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知为什么,明明看出来他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此刻竟是倔强无比,自欺欺人,死不承认地硬声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恨极,怨极,痛极,为何自己不能与他相认,为何自己苦心经营却要被他认为图谋不轨,为何付出一切敌不过那人的一个蹙眉。

      欧阳明日闻言眸影一颤,似是有些惊诧,却随即眉心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戾色。

      装,这种时候你竟然还给我装!

      巽芳,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好,很好!你不认识我---不认识---“

      顿了顿,似乎忍着情绪的极大波动,”那我就叫你认识!”

      右手手指猛地一弹,天机金线如蛇一般射出,两枚嵌在线上的铜钱竟径直打在她脸上!

      “刺啦”一声撕裂的声响,人皮面具缓缓地绽开一条缝,瘫软下来,最终,完全地掉落,露出了那一张绝美的容颜。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目眦几乎要裂开,右手下意识地抚上脸颊,那被铜钱击打到的地方,晕出了浅浅的红色。

      痛,只觉火辣辣的痛!

      明明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可是那痛如同火舌蔓延,沿着皮肤表层扩散,丝丝渗入肌理,直烧到了心底。

      “明日,你,你打我?!”
      她几乎有些哽咽,仍是颤声从喉间溢出一声痛唤,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眼里弥漫起一层浅雾。

      他看到那层水雾,嘴唇微颤,手指不由抖了抖,却在一个蹙眉之后,仍是抬头冷冷地注视着她,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现在又认识我了?还这样称呼,看起来你和我很熟啊。”

      冷漠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心。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话---”
      她重重地咳嗽一声,死死地盯着他,眼里竟染上了凄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我都是为了你---
      为什么你连问都不问---

      很想就这样大声质问出来,千言万语却梗在喉间,痛得再难发出一字。

      “你现在知道了?巽芳,你以为那两个字是可以随便叫的吗?”

      他终于拉下脸来,盈目的怒意不可遏制,握着金线的手紧攥成拳,在膝上微微颤抖,“在天山,你第一次那样叫我的时候,我认你做朋友---我毫无戒备地信任你,不遗余力地救你,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以为你是我的知己,只有你能懂我的心事---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暗中勾连神月教---”

      他想到那夜的醉酒,拳头不禁握得骨骼“咯咯”作响,望着她惊诧似委屈的神情,更是怒火中烧,声音都有些发抖,“图谋凤血剑,觊觎玉玺,安排夜袭---竟然还能装得那么无辜---”

      “我没有!”
      她不禁叫出声,“什么夜袭---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想继续说下去,看到他讽刺的神情里几乎带了厌恶,她立时噎住,只绝望地看着他,身体狠狠地颤抖,如风中即将凋零的叶。

      “这也罢了,可我没想到你如此狠毒,步步设局,手段之高明让我大开眼界---”

      他凌厉地盯着她,目光如刀,带着深深的恨意和怒意,似在她脸上和心里戮出千疮百孔,“六月初八你献策让鬼见愁把日镜交给女神龙,害她在沙漠之甍遇险,又激化他二人矛盾;六月十二你与弄月公子联手在寒云寺和翠佛堂之间摆了一出声东击西,害她为救人中了弄月的无毒之毒;六月十九你突然改变弄月公子拟好的方案,出其不意在秋夕谷设伏,害她为护玉玺差点丢了命---”

      他一口气不断地说出来,心中的恨意和痛意灼烧得肺腑翻腾,说到最后嗓子发哑,硬生生停下来仅仅是因为一阵剧烈的干咳让他再也说不下去,扶着轮椅狠命地咳着,几乎要咳出血来,身体不住地颤抖,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她,说不出的痛,恨,愧,惜---

      她惊恐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坍塌,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摔倒,却扶住了膝盖狠狠停住,无边的恐惧攫住了她,口里的字像吐出来的气流:“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缓过气来,用力拍了一下扶手,“哼,你可以瞒天过海,难道我就没有线人吗?若不是我几番相救,那上官姑娘---恐怕早已是---红颜枯骨---”

      他说到最后四字,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几乎就要动了手指,却在金线偏出食指的刹那,用拇指狠狠按住,剧烈的摩擦下,指间溢出了血滴,一滴滴流淌在白皙的手指上,如雪中艳梅。

      她看着那血痕,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咸咸的泪水流过破皮的伤口,痛得火烧火燎,却再也没有心头的伤来得撕裂。

      他是有多恨她,多恨她---

      是啊,怎能不恨,有多爱另一人,就有多恨这一人---

      她绝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些事情---她只是想得到半天月的信任---而这些所谓精妙的计划缜密的布局,她早就知道上官燕有能力脱困---即使不能,以蓬莱公主的能力,让她脱险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秋夕谷那里她是真心希望上官燕可以放弃玉玺,不要这个给她带来血雨腥风的东西,从此安静地做一个平凡的小女子,忘记江湖仇杀,忘记扶持大业,与她所爱之人相伴相守,幸福一生--

      可是她错了。她看到上官燕死死地抱住怀里的玉玺,眼神里只有一种决绝的寂灭---

      她知道,这个女子,此生都无计摆脱这样的命运,注定要在刀光剑影里倾注了一生---

      日后,她,司马长风,同欧阳家的一战,永远也不可能避免了---

      她必须,在这一切之前,尽快完成她的计划---

      所以迫不及待地抓住了白童这个机会,虽然卑鄙了些,可是毕竟利用他要比利用神月教容易得多---。。。。。。

      “你不光联络神月教,还策反白童为你谋利,让他白白做你的工具,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得到玉玺---你究竟要玉玺做什么?!”

      他想起那夜她说的话,猛然抬头,“你说你是为了欧阳少恭?难道是他要君临天下?哼,他自己为何不出面,让你一个女子在这里机关算尽---难道这一切的阴谋都是他在背后指使的你?!”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他急需要玉玺---否则他会死---”
      她颤抖地说着,嘴里说着“他”,眼睛盯着眼前的人,每说一个“他”,心口就撕裂一次的疼痛,“我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扪心自问问心无愧---我知道你不信---你也不用相信了---反正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你说的轻巧,哼,你以为---”
      他慢慢松开手指,擦去手上的血迹,手指在颤抖,眼神却是比风刀霜剑更寒,“你以为我会就这样放你走吗?”

      “你什么意思---”
      她朦胧的泪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不是怕他杀了自己,而是怕---他用这个行为,彻底地证明---他再也不会爱她了---

      “你觉得我该放了你?”
      他冷冷地道,“难道你走出这片树林,就可以停止你的计划吗?”

      她呆呆地看着他,只觉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坚定---

      他要杀了她,他要杀了她!
      。。。。。。

      一瞬间,天旋地转。

      所有的冷静,智慧,甚至连说话的逻辑都抛到了脑后,她突然抽抽噎噎地,只把心里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像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子,甚至有些精神失常,呆呆傻傻的道:“我可以啊---我的计划---现在已经没用了---一点用都没有了---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我真傻啊---你让我走吧---“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痛,看她几乎有点疯癫的样子,身体好像线绳一样被狠狠抽紧,几乎喘不过气来,手抖得金线上的铜钱都在震动,发出铿锵的轻响---

      不,胡说,怎么可能---

      金线已经不受控制地狠狠弹出---

      在那胸口之处,凝成极细的一束光芒,血就那样涌了出来---

      他低下头去,手颤抖得快要握不住线,却,没有放松一丝一毫。

      你没有武功,我不能像放过别人一样---废了你的武功放过你---你可怕的只是你的心---

      她眉心一蹙,似是感到了剧痛,慢慢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渗出了鲜血---

      她今天穿的是蓝衣,纯蓝色。

      血是红的,殷红。

      红蓝成紫。

      在那片衣襟上,染出深深的紫色,如同盛开的鸢尾花。

      她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原来,他真的会杀了自己呢。

      他真的,会为了她,杀了自己呢。

      对不起,原本想解释一下的,没有必要了。

      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以后的路,你自己保重。

      这一世你杀了我,可否弥补前世我对你的愧疚。

      没关系。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来世,我还是会来找你。

      你一定还要是这个样子,别让我认不出来啊。

      金线慢慢收紧。

      “呃--”
      剧痛刺心,她不禁轻呼出声,两手冷汗淋淋。

      脸色惨白。

      他的心仿佛被刺了一下,手指一抖。

      却咬紧牙关,硬是不抬头看她。

      拇指狠狠地捏着中指的关节,指骨快要被捏裂。

      下一秒,下一秒---

      只要再进一分---

      她---

      就要永远离开了吧---

      好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心口的疼痛越发剧烈。

      他紧紧闭上眼睛,仿佛那根极幼细,如金针的线,也扎在了他的胸口一样,有血在滴---

      巽芳

      你告诉我

      你现在告诉我,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会信的---

      真的

      你快说啊---

      ”我---“
      她突然道。

      他心尖一颤。

      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放松---

      ”我---再也---不会---烦你---“
      她喘息一口,艰难地道。

      他一惊。

      她说的竟不是---

      “你---自己---”

      气若游丝,似无力为继。

      他再也忍不住,抬头看她。

      她竟在微笑!

      嘴唇颤抖着,微笑地,艰难地续道:

      ”---要---保重---“

      他愣住。

      她最后要说的话,竟然是---

      心口刹那被彻底撕裂---

      居然---

      再也---

      下不了手---

      真气一下子从指尖崩泻,绷直的金线立刻软了下来。

      心口突然一松,她不由向前踉跄一步。

      下意识地捂着胸口,血从指间渗出。

      金线却已经不在。

      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转过头,右手紧紧地扶住轮椅,好像就要支撑不住。

      从齿缝间溢出一句话:“你走吧。”

      她愣住。

      呆呆地看着他。

      心口的创伤似乎没有了感觉。

      你到底---

      还是手下留情了啊---

      “快走!”

      他低吼一声,没有抬头看她。

      “---”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不要等我后悔!”

      她眸影一颤。

      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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