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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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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云景,百里青光。不过须臾,杜康已然可见青丘连接着外界的出口——十方境。
抬手挥散了身下的薄云,唇角还噙着方才御法而飞时纷乱的几缕发丝。人定定的站着,良久,垂首一叹。
“终究是晚了一步。”杜康抬首看了看眼前一派劫后余生般的景象,破碎四散在地的碎石,被扯得稀碎的毒蔓,还有许多处狐火灼烧出的大坑,结界已经被破,只留下一地狼藉。
杜康闭了闭眼,突然感到有一些心悸。
不到十年便可以修成人形,不出五年便能够修出三尾,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九尾一族天生的神力,但是这种能力确实让其他妖类相形见拙。若是落衣他不慎堕入魔道,又会是怎样一番灭世的情景?
不是他杜康不愿踏入凡事,而是就算他想要追出去,也没法找到哪怕一丝落衣的踪迹。那只臭狐狸那么精明,多半已经施了什么隐踪的法诀了。
罢了,随他去吧,只要这家伙有一天还能想起自己回家看看就行。
拈指间,一朵小云又聚合在杜康的足下,托着自家有些恍惚的酒神往着竹屋的方向飞去。
可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也有些感情了呢。
挥挥衣袖,竹屋的木门大开,忽然,他定住了自己即将进屋的脚步。
就在屋前的青石台阶上,放着一个镂金小盒。
“芙蓉玉脂膏?”
杜康俯身将小盒置于掌间,镂金勾勒出的繁复装饰上还挂着几根银白的狐毛。
“臭狐狸。。。。”酒神微微一笑,将小盒揣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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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溪畔,白衣少年施施然伫立于溪中一片浅滩上。腰间垂着一串莹白的辛夷花串,银白色的长发在细风微拂中飘动,回眸一霎,远胜世间诸色相。
落衣看着流水中自己的倒影,头上还未隐去的一对狐耳转动了几下,紧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卷上了年纪的竹简,小心展开。
“欲入尘世,必隐其形,遵其道,寻其法,切勿同凡人过于亲近,有碍于天法矢度。切记。切记。”
落衣轻声念叨着上面的文字,再望了望溪水中的自己,抬手隐去了自己头上那对别致的装饰。
“这样应该就够了吧。”他在心里盘算着,踏入了人来人往的城门。
城门前好一派繁荣景象,小贩菜农你挑着担,我抬着筐,呦呵声,杀价声此起彼伏。落衣初入人间,对一切皆是好奇。
他观察着身边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看见有的人一脸愁容的坐在一堆货物前,也有手托鸟笼招摇过市者,还有嬉戏玩闹的孩童。
突然,一股熟悉的醇香缠绕空气着传入他灵敏的鼻息中。
狐狸的鼻子向来灵敏,虽然他白落衣也不太情愿拿自己堂堂九尾的名号去和狗比较,但是鼻息间的功夫还是比那些犬类更胜一筹。
循着气味,落衣来到一家不小的酒肆前。酒肆上打出一杆挑旗,上书“十里香”三个泼墨大字。
落衣不顾身后聚集的一大波目光,直接走上前去,拍开了店前摆放的一坛女儿红的封泥。
探首往酒坛窄小的口子里看了看,颜色好像不大对啊,记得杜康平时酿的酒都是色如翡翠,这琥珀色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那,就尝一尝?
好在旁边还有一把竹子做成的酒勺,落衣挽袖,及腰的银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赢得身后一片啧啧称奇之声。
但是他并未理会,而是嗅了嗅竹勺中的女儿红,启唇抿了一口。
围观的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窥这个绝世少年之姿。
没想到眼前的银发少年饮了一口酒后,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呛咳,他不停的捶打自己的胸口,白皙的面容上也泛起一丝微红。
难喝。。。
落衣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咳嗽,嫌弃的看了酒坛一眼,起身欲走,众人的目光亦追随着他的身影。
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腰间系着一串晶莹透白的辛夷花,一头银发煞是打眼,自从落衣进了这朔方城以来,就在不经意间聚集了许多惊讶的目光,不悉外事的落衣却丝毫没有察觉。
“白毛小子!你给我站住!”一声震天响的怒喝从酒肆门口吼出,众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瞧,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袒着胸,双手叉腰,双目圆睁,肩上还搭着一条白色的汗巾。
落衣定身,看了看四周,清一色的黑发,只有自己这一头银发十分出彩,缓缓转过身去,似笑非笑的用纤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你是在叫我吗?”
众人这才看清了这美少年的样貌,顿时仰鼻胁吸,此貌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那汉子也是一愣,不过他倒是很快回过神来,指着落衣精致的鼻尖大叫道:“你这厮,喝了老子存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红,不付银子还想走人?!”
“银子?那是什么?”落衣不明所以。
“少跟老子装蒜!没有银子还敢来喝酒,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汉子不知个中缘由,只当是这个看上去仪表堂堂的少年想要赖掉这几十两银子,不禁怒火中烧。
“你那个什么女儿红难喝死了,我没让你赔本尊就算是不错了!”落衣听出了这个壮汉的蛮横,倔脾气又上头了。
“好小子!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老子就不叫屠三!”自称屠三的男人握着自己砂锅大的拳头朝着落衣的所在就冲了过来。
但是他这一拳不幸落了空,刚才还尽在眼前的少年瞬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这直接导致屠三一拳砸在了落衣身后的一名无辜群众身上。
被打中的人嗷的一声长嚎,倒在地上抱胸翻滚,哀鸣不止。
“快报官啊!屠三伤人啦!快来人啊!”这些围观的人民群众很好的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很快引来了巡逻府吏的注意。
“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的!”
府吏的到来啊让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自动给这些官爷让开了一条路。
“不不不!官爷,这只是个误会,误会!”屠三赔着笑试图给自己开脱。
而就在几丈外一栋灰瓦小楼的屋檐上,落衣迎风而立,抿嘴一笑。
看来人间的规矩他还得多学学。
银色的身影一闪,有人抬头朝着方才落衣立足的屋檐上望了望,只有几只杂雀四散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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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落衣在朔方城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里穿行着,基于之前汲取的教训,他还是选择隐去了整个身形,以免带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天空忽然褪去热烈的阳光,转而开始泛着一抹异样的青光。
落衣感到自己似乎正在被人紧紧盯着,举头望天,却只看到了滚滚乌云正在头顶聚集。
这是,要下雨了吗?
轰隆——!一声响雷,炸响了整个天空下的万物,豆大的雨水开始密密麻麻地砸落,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滚了一街,一道耀眼的闪电瞬间从天空之中穿出,直击地面。
街道上原本悠闲的行人也像是炸开了窝一样以手覆面躲避着着突如其来的暴雨。
源源不断的响雷让还孤身一人站在街旁的落衣惊恐不已,此情此景,无意不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差点要了他小命的五雷劫。
呲——!又是一道闪电,落衣一惊,身形也在雨中显了出来,掩着身形的时候他还有法力护体,雨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现在失去了法力照拂,身上的白袍也被雨水淋湿,皱巴巴的贴在肉上,一头银发也像受潮的面条一般丝丝缕缕的粘连在身后。
唰——!闪电看似越来越近了,走投无路之下,落衣转身看见了一扇阔气的朱漆大门,门楣上挂着一个硕大的匾额,金漆的“邹府”二字被闪电照的雪亮。
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他一人孤身在外,还是得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想毕,落衣抱臂顺着高高的台阶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拈了一个诀,直接穿门而过。
这才是真正的不请自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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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翅木雕花窗前,半卧的少年突然微微侧头,将脸转向窗外。
雨声骤然,雨滴带着银线落下,砸落在窗外遍植的白罂粟上,碗大的花朵并没有就此垂下自己的花瓣,反而更加挺直了纤细的枝杆,迎接着雨水的恩泽,哪怕花瓣已经残破,也在所不惜。
少年一头如云的墨发,随意的用一支紫红的檀木簪子琯在脑后,身上则覆着一面锦衾,里面可以看出他只穿了一件单衣,遮盖着瘦弱的身子骨。
一张脸倒是清丽异常,深邃的如同深渊一般的漆黑美眸,似美人妆时用淡淡朱砂扫过的淡红眼梢更添一丝怜意。不常出屋造成的白皙皮肤泛着些许病中的苍白。
“公子,雨大,当心身子着了凉。”身边服侍的小厮伸手想要将花窗合上,却被少年突如其来的猛烈咳嗽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一滞,猛然间看见自家公子在几声猛咳之下竟然鲜血敷唇!
“公子!”小厮失口出声,不顾雨大,慌忙跑出去喊人。
少年垂首兀自捂着胸口,几滴猩红落在锦衾刺绣着福禄寓意的图案上,紧皱着眉头,让自己慢慢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眼皮感到了胶着的沉重感,长出一口叹息后,缓缓阖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