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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落衣继续隐着身形,在曲折斗转的回廊里漫无目的的走着,既然到了别人家,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

      但是,他要找的那个他又会在哪里呢?

      这户人家看起了应该是个蛮有钱的富户,虽然落衣对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从这富丽堂皇的格局和金碧辉煌的屋宇他也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其他人家的气息。

      那叫做贵气。

      身上的衣袍湿漉漉的黏腻在身上让落衣每走出一步都像被拖住了手脚一般不自在,其实只要一个简单的小法术就可以让他重获一身干爽的衣裳,但是头痛就头痛在,如果要使用这个法术,他就必须要现出形来。

      然而现在他还站在走廊里,万一被凡人看到了肯定又要徒生事端。

      还是找个空屋子来处理好了。

      落衣眼梢一瞥,不远处正好有一间装饰雅致的屋子出现在他眼前。

      扯了扯粘在腿上的袍角,他便迫不及待朝着那间挂着“韶音”匾额的屋子疾步走去。

      穿过一片在渐小的雨水中摇曳的白罂粟花,他的手已经能够触到了浅棕色的雕花木门,木门上面繁复缭绕的花纹被落衣这么轻轻一碰,突然自动向后退开来。

      原来并没有上锁。

      真是天助狐也。

      落衣踏着地上铺就的厚重地毯,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没想到这间屋子倒是大的很,仅仅各色屏风就层层叠叠的堆砌着,不知通向何处。

      小心翼翼的掩上房门,挑了了比较靠里的一扇琉璃屏风,他便匆忙施法,先是解了隐身的法术,紧接着念了句咒,一身白袍又松散开来,就像是刚刚浆洗过一般。

      感觉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啊。。。。

      他摸摸自己的腰身,对了,自己腰间的那串辛夷花呢?

      可能丢在哪里了吧,还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本着他好奇的本性,落衣开始在这个偌大的屋子里转悠起来,屋子里除了各式各样的屏风,更多的就是各种各样做工精致的器物。很快一堆陶瓷烧制的小动物吸引了他的兴趣,一个个瞧了一番后,却是撇了撇嘴。

      没有狐狸的,差评。

      突然,一股奇特的气味闯进了他灵敏的嗅觉里。

      该怎么形容呢,带着一丝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好像夹杂着许多不明的东西一样。

      越往里,这种味道就越是浓烈,落衣远岱似的眉宇微微皱起。

      绕过又一道红木屏风,一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羸弱少年映入他的眼底。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正是从少年身上幽幽的传来。

      落衣轻手轻脚的靠近少年半躺的床几,这才看清了少年的容貌。

      简直就像是黑白的泼墨山水一样清丽出奇,眼梢的两抹淡红却平添了一些凄恻。

      端的是一个璧人。

      只是这璧人此刻正气息奄奄的躺在床榻上,面色青白,嘴角还残留着一抹黑红的血迹。

      落衣伸出手,冰凉的两指搭在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一侧。

      “脉搏怎生乱成这幅样子?”

      接着,他就想把耳朵凑近少年的胸膛听听心音,不料少年身上熟悉的气味一下子击中了他的神经。

      “虔儿。。。。”

      落衣一愣,喃喃的说出了一个已经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少年正是他不惜突破青丘结界,离开杜康的目的所在。

      只因为他欠他一命之恩。

      这里就长话短说吧,十多年前,落衣才左不过从化尘湖中出世不到两年,一次杜康酒醉后多言,说了一大堆尘世间的美好,什么商人小贩,什么皇帝官员的,把人间描绘成一个妙趣横生的大千世界。这可一下子勾起了这只天真的九尾幼兽的“求知欲”。

      仅凭在杜康收藏的神札瞄了几眼的记述,他还真的误打误撞的冲出了青丘的结界,当时他法力不够,也并未修成人形,就是一副圆毛模样,天真烂漫的摇着自己那两条银光流华的尾巴冲进了青丘边缘的村落附近。

      不过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并没有愉快多久,管理各方制度的五明神就发现了这只严重违规的九尾小狐。

      好好的天说变就变,传说中专惩妖类的五雷劫顷刻间降临在落衣头上。

      一阵电闪雷鸣后,硝烟散去,一只满身血迹的银白色皮毛小狐躺在被雷电轰出的深坑中动弹不得,离他不远处,一条已经黯然失色狐尾早与身体分离,独自落在焦黑的泥土中。

      对九尾妖狐来说,他们的尾巴是至关重要的,没了一条尾巴,也就最多剩下半条命罢了。

      落衣强撑开眼皮,看着站在云端一脸淡漠的戎装男子,眼中有着化不开的不甘。

      五明神拨开重重云雾,发现刚才那只妖狐还未咽气,缓缓抬手,就要再度降下一道五雷劫。

      不料,一个农夫打扮的凡人却走进了妖狐躺身的深坑中,将他拾了起来,欢天喜地的装到了自己身后的竹篓里。

      五明神拈指一算,看来这私闯人间的妖狐身上已经背上了生杀大劫,已经命不久矣,自己也无需多管,终是一死罢了。大手一挥,顿时没了踪迹。

      那农人得了落衣,满心欢喜的直奔城里有名的富户家里,献宝似的将竹筐里的银狐呈给主人,并告诉主人,这银狐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焙成灰,做药引服下,对胎中积弱的孩童有奇效。

      主人家的幼子正是身患这种难以痊愈的顽疾,于是主子就欣然接受了,当下就让下人把装有落衣的竹筐抬到了后厨,准备料理。

      落衣躺在竹筐里渐渐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当他发现自己竟然断了一尾后,不禁哀鸣起来。

      这细嫩的哀鸣声很快引来了一个凡人。

      只觉得竹筐轻晃了两下,盖子就被人揭开了。

      完了完了,这下定是要命丧菜刀之下了。。。。落衣紧张的盯着筐口,没想到却是一张稚嫩的能够掐出水来的娃娃脸。

      “狗狗。。。”这张脸的主人怜惜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落衣的头。

      “谁欺负你了吗?”小孩看着满身是伤的落衣不禁心疼起来,转身啪嗒啪嗒的跑开,不一会有啪嗒啪嗒的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碗清水和半支人参。

      “狗狗,给。。。”小孩温和的笑着,将水放到了竹筐里,落衣可以从这个孩子清明的双眸中看出这个凡人对自己的真心,连忙将一碗水舔舐殆尽。

      小孩晃着自己两个缠着红线的总角,把那半支人参也掰成小块,全都喂给了竹筐里的银色小狗。

      待落衣脸上慢慢恢复了一些生气后,小孩探手将落衣从竹筐里抱了出来,紧紧的搂在怀里。

      “小狗狗,我知道哦,每一个在厨房里带着的小动物最后都会死掉,我不想小狗狗死掉,所以,小狗狗,你走吧。。。”

      落衣依偎在孩童的怀里,拱了拱他的脖颈,从此便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

      “虔儿!你跑到厨房干什么呢,快回房去!”

      厨房外一个脚步声渐渐走近。

      “快走吧。”孩童紧张的回头张望着,将落衣放到了地上。

      “走啊。。”小孩有些着急的悄声道。

      落衣闻言,回头看了留恋的看了一眼,随即撒开腿没命的狂奔起来。

      穿过了花园,厅堂,藻井,最后冲出了大门,一路上鸡飞狗跳,仆人们乱作一团,管家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滋补圣品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脱,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再后来,好在他遇到了急吼吼的出来寻他的杜康,这才转危为安。

      五明神注意到自己打伤的那只妖狐居然在一个凡人的帮助下逃脱了本应在命中的生杀大劫,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现在连凡人也开始欠缺管教了呢。。。

      ***********************************

      而如今,十多年的岁月不过弹指之间,他白落衣不仅恢复良好,还在十年之内修成了人形,五年之内修出了三尾,法力大增,于是心中想要回去再见自己恩人一面的愿望愈加强烈起来。

      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个孩子唤作虔儿,也清楚的记得他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气味。

      可是,才刚刚见到虔儿,却如同快要熄灭的烛火一般在自己掌心中忽明忽暗。

      怎么会是这样。。。。。

      他之所以没法一下子分辨出来他身上的气息,恐怕就是因为他这十几年来,病情一直靠药物吊着,常年服药使他沾染了一身挥之不去的药香,现在又夹杂着血腥味,更加难辨。

      落衣有些慌了神,手中的躯体脉息渐弱,生命正在他眼前抽丝剥茧似的离去。

      “虔儿。。。虔儿!”他呼唤着榻上之人的名字,少年紧闭的双眼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是滚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滴。

      这是。。。。什么?

      落衣抬手将那滴泪珠收在手中,在妖力的加持下,泪珠保持着浑圆,悠悠的呆着。

      看来虔儿这个情况,那些凡人恐怕是束手无策了,他将泪滴收入囊中,双手纷飞,捻作一个手诀,极其认真的将自身的灵气提了出来,很快,淡淡紫色的光晕就将二人笼罩起来。

      不多时,一式罢了,落衣收了功力,气息有些乱,他努力定了定心,这才侧首探了探病弱少年的脉息。

      还好,已经平复了不少。

      再看看脸色,看起来也有生气多了,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周身的紫色光晕看似暗淡了一些,忽的听闻门外嘈杂,好像是许多人正在往这里赶来。落衣赶忙念了隐身的口诀,身形淡化在空气中,不过他并没有走,而是靠着红木屏风静静观察着一切。

      刚才的调息过程中,虔儿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时不时就会吞噬性命的东西存在,连他也不太知道那是什么,不过看起不是什么邪祟,自己输出的灵气根本无法根除它,只是一时的压制罢了。

      砰——!

      一个满头珠宝钗饰的女人痛哭流涕着朝着少年疾步跑来,女人双眼已经微微浮肿,流下许多同落衣刚才收起的水滴一样的东西。

      人的眼睛会流出水?

      落衣不懂。他不明白什么叫做哭泣,他也不曾见杜康哭过,也不曾见花花草草哭过,更没有见过哪些妖族哭过。

      自己好像也不曾哭过。。。

      难道只有凡人可以吗?

      落衣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了这个屋子,他们全都是面带担忧之色,围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是这一一带有名的妙手回春,此时,他正搭着少年幼白的手腕,凝神诊治。

      过了良久,坐在一旁的那个富丽妇人小心翼翼的问:“大夫,我儿的病情如何?可。。。可有。。。嘤嘤。。。。”妇人一句话还未说完,又是一场泪水涟涟。

      “邹夫人不必担心,公子现在的脉象出奇的安稳,并无大碍。”大夫捋着自己花白的长须安抚道。

      “可是,大夫,刚才公子他还咳出了血呢!”先前服侍邹岑的小厮一脸焦急。

      “不错,从公子的脉象上看,确有一些积弱,但是奇怪的是它似乎是靠自己一己之力平息下来的。”

      “这,这又是怎么说?”邹夫人急切的追问,她只是一介妇人,对医术什么的并不了解。

      “令郎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一会开几贴温补养身的药,你们仔细煎了给他喝吧,不多时便会醒转过来的。”大夫依旧捋着胡子,微微笑道。

      听大夫这么一说,满屋子的丫鬟小厮都松了一口气,邹夫人也破涕为笑,刚才服侍在她宝贝儿子身边的小厮慌忙来报,说是邹岑虔吐血晕厥,顿时吓得她面如土色。现在安然无碍了,虽不知个中缘由,但总归是虚惊一场。招手让几个丫鬟好生将大夫送了出去,自己坐在邹岑身侧替他掖好被子,拭去嘴角的残血。

      “虔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夫人慈爱的撩开了邹岑鬓角的碎发,淡淡一笑。

      隐于屏风后的落衣眉间似有愁色缭绕。

      仅仅靠这一次输出的灵气远远不够,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必须每三日就要续上一次才行。

      握着屏风的指尖不知不觉间伸出了锐利的指爪,深深地刻入木质之中。

      看来青丘一时间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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