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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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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景博坐在石椅上,目送chris和michael离开。
他抽了半包,第一只时头昏脑涨,到第三只时,脑子神奇般清醒了。
他回到病房,屋子有些细微变化。一个定时定量注射药剂的仪器被撤走了,一个减压器放在地上,水瓶中汩汩翻滚着气泡。卢天恒身上搁着两个朋友带来的一束风信子。
“风信子。”似乎长久没有讲过话,他低声自言自语,就好像在试探是否还有讲话的能力。
“沉静的爱。”他看着卢天恒。
眼前都是黑烟,黑成一团,看不见任何东西,张大嘴巴,竭尽全力呼喊一个名字。
谁?
他站在树下,身上投下斑斑驳驳的树荫。景物在晃动,自己在向前走?为什么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是谁?
文件夹摊开在办公桌上,圆珠笔滚到了地上,某个表格里的字被放到很大,却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到底是....
卢天恒是个警察,厌恶似是而非的状况。
黄昏时分,庄卓嬅再次打来电话。对方语气委婉,但景博听得出她似乎有事情要问卢天恒。
“刚刚撤去麻醉药,还没醒。”
“嗯...那就让他....好好休息。“
挂掉电话后半个小时,景博被窸窣的声音打断了浅睡。意识尚不清醒的卢天恒正努力挪动四肢,把床单弄得皱皱巴巴。
他置身一片炙热的沙漠中,头顶的太阳明晃晃,口渴难忍。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来到这里,但他知道自己的目标。
到底是谁。
即便双腿陷入沙海。
即便沙海没顶。
最后看到的是从沙子中升腾起来的Ayers
Rock,是澳大利亚?
眼前又是黑暗一片。
呼吸也困难了。
要....弄清那个名字。
黑暗是明亮的。
卢天恒意识到这点时,景博正走过来,脚步很轻,“Gor…”
喉咙发痒,他咳了一声。
“Godon.”
一些话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景博看到卢天恒抬起手,挡在脸上。
他关掉床头灯,走廊的光透进来。房间昏暗,仪器屏幕亮得刺眼。
黑暗变得纯粹。卢天恒感到手臂被人抓着,他试着挣脱。
景博把那只手按下去。
呜咽了几声,卢天恒不情愿地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
谁在那?
他瞪着眼睛在黑暗中搜寻,头晕目眩。
房间里并不安静,他听到一些声音。有人呼唤着一个名字,由远及近。
Gordon
一丝光亮滑进视野,他叫道:
”快追,在那边。”
“说什么?”景博撑着床沿,轻声问。他看着不明所以的卢天恒,忍俊不禁。
”醒醒,Gordon。“
注意力终于集中起来,他吃力地看着眼前的人。
”Kings....?”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大屿山。他在一个房间里,眼前站着许久不见的景博。
卢天恒丢掉了一天一夜的时光。他最后的记忆是一片丛林和一间黑暗的林中小屋。混乱的记忆告诉他,他需要回忆起一件事,很重要的事。但他不确定这件事与他最后的记忆是否有关。
卢天恒满腹狐疑地看着景博,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完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说了一句话。
景博听不清,他俯低身体。卢天恒又说了一遍,依旧含糊。
景博给了卢天恒水,可惜少得只够滋润干裂的嘴唇。
”还不能喝水。"景博抱歉地笑,装模作样地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他一早打好的腹稿被飞掉了,事实上,除了场合有些特别,他们的相见就跟往常一样自然。他轻声讲着来龙去脉,删去了一些不想让卢天恒知道的段落。
卢天恒看着景博,以他现有的脑容量,装不下那么信息。虽然疑团未解,但他对景博喜闻乐见。
景博先是坐在床前,然后靠在床边,最后趴在了卢天恒胳膊上。
一直以来,卢天恒习惯了依赖自己。他排斥他人的照顾,仿佛那是一个巨大的,无法还清的人情,对他来说,是个负担。
镇静剂麻痹了敏感的神经,这回他没想那么多。他拉着景博的袖口,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不希望他离开。
时钟走过十一点。
卢天恒拍拍景博。
”回去休息。“他用气声说。
景博伸了个懒腰。
”我今晚留在这,你一个人不行。”
失去了镇静剂的卢天恒感受到了身体上真实的痛感和疲惫。在这种清醒的状态下,不知为何做出了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
他明知自己不够自持,却无法控制,而后又很喜欢这种放肆的感觉。
矛盾。
景博第一次见到卢天恒这样。就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孩,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
"口渴?"景博问。
卢天恒摇头,拉住了他的衣角。
景博颓然一笑。在将近二十年的关系里,他和卢天恒之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即使他们走的更近,这种平衡依然没有打破。一个高级督察,一个大学教授,在世俗的目光下,他们是同学,搭档,好朋友,莫逆之交。
他们彼此之间默契地保持着一种关系,不动声色。
此时此刻,混沌无助的卢天恒有些忘情。
他拽着他不肯松手,用力的上身微微颤抖。
Kings,Kings。卢天恒说。
景博抬头观察了一会儿,走廊安静,没有人来。他戴上口罩。用一只手把卢天恒托起微小的角度。
隔着无纺布,他们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