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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窗帘掀动,屋子里的花束沙沙作响。
      午夜。
      景博靠着洗手间的门。闭上眼,张开,又闭上。
      指尖麻木,手臂涨痛。想吸烟。
      一方黄色的灯光落在病床上,被起伏的床单割破。心跳被仪器放大,规律地响彻房间每一个角落。景博看着卢天恒,卢天恒看着景博。卢天恒目不转睛,肆无忌惮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景博转进洗手间,他随他而动,一些管子被拖在地上。
      景博只好坐回床前。
      卢天恒得逞似的发出沙哑的笑,呼吸急促起来,仪器屏幕上的数字乱跳。
      “别乱动。”景博眼前黑了一片。他滑下去靠着椅背,等待头晕感过去。
      “不是开玩笑,你差点死了。”
      还在笑。
      “……你……让人很担心。”
      景博把手搭在胸前,掌心的凉意稍微缓解了炽热。
      淡淡的血腥味;染血的衬衣;不敢接的电话 ;黏得撕不开的证件。
      好笑吗。
      "舔舔就好了。"
      门开了,景博惊醒,是夜班护士。
      "醒了哦,认得他是谁吗?"护士边操作器械边轻声说话,语气就像是在转移怕痛小朋友的注意力。
      卢天恒忍着痛,艰难地点头。

      "是兄弟吗..."护士抬头看了一眼景博。"有点像呢。"
      "他是你什么人啊?"护士继续逗小朋友。
      一瞬间,景博仿佛听到监控仪的节奏顿了一下。他看向卢天恒。
      吸引器的水里翻滚出黑色的血花,护士啧了一声。
      卢天恒表现出很痛的样子,眯着眼。景博看的出,他比刚才要清醒一万倍。
      一直以来,他们不在世人面前表现出暧昧的样子,彼此心照不宣地在工作里克制着情绪,保持着正常的关系。
      这种感觉等同禁欲,他们都不开心,却对问题避而不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博抱有莫名地期待。
      他默不作声。
      "表....弟。"卢天恒声音细微断续。
      护士没有听见,"啊"了一声望向景博。
      "我....是表弟。"景博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他不擅长说假话。
      卢天恒对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他得意地望向景博,景博低头避开了目光。
      直到护士收拾器械盘,景博才抬头,卢天恒侧着脸,似乎已经睡着了。
      "还在出血。如果明天没有改善,很可能要再回一次手术室。"护士开门说。
      景博送护士出去,回头看见卢天恒露着半个身子,面目隐在影子里,好像在安静等着他回去。
      景博叹了口气。
      表弟。
      一大早,景博照例被声势浩大的护士巡房吵醒。他窝在脏沙发里,脸摩擦着皮面,瞪着眼睛看护士在房间里进进出出。
      卢天恒同样被吵醒,护士摇起床垫,要求他多坐着。卢天恒睡眼朦胧地靠在床上,一脸莫名奇妙。
      屋子里很多花篮,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他最爱的风信子。
      大概来过很多人吧,送这么多花,当我要翘辫子了吗?
      他慢慢回忆,想不起受伤的细节,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想不起来。
      对了,Kings在这。
      他开始寻找,很容易就看到了沙发上窝着的景博。
      "Kings。"
      过了会。景博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翻身起来。
      "醒了。感觉怎样?"
      卢天恒被惊了一下。
      景博看上去像在赌场刷了几天通宵的赌徒,头发纷乱胡茬蔓延。
      震惊变成了满腹歉意。卢天恒凄然道:
      "看来你至少在这里两天了。"
      "没那么久。"
      "抱歉。"卢天恒滑下去,坐着的姿势很累。"让你这么辛苦。"
      景博用手捋捋头发。
      "我的手机还在吗?有没有人找我?"卢天恒问。
      "伯母。"景博说。
      景博借了医生的手机给卢天恒。卢天恒打给澳洲的家。
      景博静静听着。卢天恒先是为不接电话道歉,接着寒暄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透着礼貌和距离感。
      "我跟景博在一起。嗯。今天有案子要烦他。"
      "景博"这个名字在他父母那里是好孩子和平安无事的代名词。
      卢天恒把手机递给景博,使了个眼色。
      "我妈要跟你讲话。"
      "伯母... "
      "是"
      "是的"
      "好的。"
      "放心吧。"
      景博看向卢天恒。他正为成功瞒天过海兴奋着。景博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怎么了?"放下电话,卢天恒有气无力地问。他觉得景博不对劲。
      景博不说话,躺倒在沙发里。卢天恒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我好累,躺一下。"

      很长一段时间,彼此无言。静谧的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卢天恒疲惫极了,却仍然瞪着眼睛,聆听着景博的一举一动。似乎担心打破了局面一样,两个人紧张地维持着令人焦躁的安静。
      在一整天近乎对峙的气氛下,他们都累了,最后沉沉睡去。
      又是一个早上。护士们大阵仗地进进出出,屋里屋外热闹异常。景博没有起来。他烧得厉害,连话也不想说。
      卢天恒垂眼盯着脏沙发。窗帘没有打开,明亮的月白色背景下,脏沙发的边缘延伸出景博蜷曲的腿,垂下的胳膊和拖在地上的无菌衣。

      “景博”。他轻声问,“你没事吧。”

      景博强撑着坐起来,问:“口渴吗?要喝水?”
      卢天恒摇摇头。眼中的景博,比昨天更憔悴。

      彼此无言。很多事情就像凌乱摆放的绳索,拾起来就是死结。景博感到胸闷,呼吸困难。他站起来,往洗手间走。
      一种无法言状的感觉袭上心头。面前的空气仿佛凝成一道无形的巨浪,“嘭”的一声捶击在胸口。
      景博摇晃着倒下,耳朵里嗡嗡作响。
      卢天恒的声音细不可闻,暗影压身,有人抬起自己的头。
      有东西在眼前掉落,却没有听到声音。
      有粘稠的东西落在脸上,冰凉的感觉在脑后蔓延。

      世界流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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