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侦探吴越》华不注

3、线索

　　我径直走向起居室，推门开灯。

　　“吴越，你怎么在这里！”

　　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这个小院的另一位租客。他穿着一套棉质的蓝色家居服，胸前的图案竟然是……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确实是哆啦A梦的图案无疑。这个卡通图案配上他那张少年般的脸，诡异得没有一丝违和感。他像看白痴一样瞥了我一眼，

　　“我付房租，当然住在这儿。”

　　这家伙是不是特喜欢隐藏在黑暗中突然跳出来吓人？当然我不可能被吓到的。括弧，第一次除外，那完全是环境因素的影响。其实我的意思是大晚上的他关着灯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干嘛，

　　“你是要学印度人在黑暗中冥想么？”

　　内心的下半句是希望你快点顿悟成佛，这样我或许可以换个正常点的合租人。明明是和蔼可亲的房东太太，竟然翻脸不认人，昨晚以合约已签为由，断然拒绝我的退租要求。

　　否则后果自负么？我揉了揉额头。

　　“不是，我在等你回来做晚饭。”

　　青筋。

　　“晚饭的话我在警局已经吃过了。”

　　潜台词就是我不做晚饭！

　　他露出茫然的表情，眼镜镜框后的一双眼睛显得很无辜地眨了眨。

　　“可是我还没吃啊。”

　　一群草泥马在内心呼啸而过，神兽蹄子掀起的滚滚风沙仿佛北京的雾霾瞬间让我的心情只能用PM2.5指数来形容。

　　……苍天个大地啊……我真想知道他那个号称164智商的脑袋是如何理解合租人这个单词的含义的，为什么他会觉得合租人就等于给他做饭的人？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一盘番茄炒蛋？当初图房租便宜草率地住了进来，现在才明白，便宜无好货，天上不会掉馅饼，真理。早知道应该叫张文远帮我弄一份房东及租房事宜的详细背景调查的。不不不，死胖子也是靠不住的。我瞬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吴越就是你那位神秘合租人？！”

　　今天早上在警局，胖子的大嗓门让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齐刷刷把视线投了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胖子他早餐包子吃多了不消化，吼两嗓子。”

　　说着我狠狠地瞪了死胖子一眼。好在那起盗墓案子让大伙儿也没多少闲工夫搭理咱俩，很快就各忙各的去了。

　　“有点失望。”

　　胖子耸耸肩。

　　“什么？”

　　我完全没明白胖子的意思。

　　“居然不是变态连环杀手。”

　　“如果他是的话，我希望他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胖子皮厚，优点是不怕人戳。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他亲爱的电脑。很快电脑桌面上就跳出了一位身穿女仆装的清纯少女，同时响起甜美的电子合成女声，

　　“早上好，主人。”

　　我的座位在胖子的旁边，他开机的时候我也顺便扫了他的电脑屏幕一眼。桌面上那位美丽的少女叫做/爱丽丝，是胖子自己编程创造出来的人格型电脑管家。简单点说，胖子将自己的电脑拟人化了。虽然伍队长早就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删除电脑上乱七八糟的程序，不过胖子总是有自己的理由拒绝执行。譬如爱丽丝不是乱七八糟的程序，而是我们的S队之花；没有了爱丽丝就无法工作，诸如此类的说辞。总之，最后队长也渐渐默许了爱丽丝的存在，她毕竟是我们特别小队的唯一女性，如果她能算上“人”的话。

　　“伟大的电脑专家，你昨天查吴越资料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他就是我的合租人？”

　　我不相信外号张灵通的胖子会遗漏掉最基本的信息——居住地址。

　　“我当然知道他住在哪里了。”胖子点着他那颗硕大的脑袋，“可是我忘记你住在哪里了。”

　　他摊开两手。

　　交友不慎，就是说的我这种情况。

　　“喂，你们两个，闲聊什么呢？”

　　黑着一张脸的伍成孝队长突然出现在我俩的背后。当然，他黑着一张脸不是因为他一大早就心情不好，他本来就长得黑。此刻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和张文远。说实话，我宁愿他不笑。

　　“老陈，把调取的视频监控给他们俩。”

　　伍队长回头冲老陈喊着，弯曲着指关节在我俩的办公桌上敲了敲，

　　“今天内分析完这里所有的视频，下班前给我报告。”

　　语气的毋庸置疑让我俩只剩下机械点头的份儿。

　　我和张文远拿到的视频资料是昨天那起盗墓案的。虽然吴越说被盗掘的古墓不一定就是墓（按照他的说法，也有可能是什么祭祀坑啥的），不过在考古研究所还没有给我们正式报告的时候，S队仍然将其视为盗墓案处理。

　　发现古墓的村子叫做西杨村。位于城市的西郊，只有一条进出村子的道路。村口有一个当地村民开的杂货铺，专卖一些副食杂货。根据古墓现场的勘测，在新翻起的泥土上发现了半枚脚印。除此之外，嫌犯没有留下其他线索。所幸这个村口的杂货铺，安装了全村唯一个监控摄像头。队长决定先从这个监控探头的视频下手，以期最快找出有价值的线索。该感到荣幸么他把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和张文远。

　　我俩首先查看了案发前一天的视频。那天正好是元宵节，半夜起来小解的李老汉将嫌犯炸开古墓的爆炸声误以为是节日的火炮。根据他回忆，当时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我们以这个时间点为中心，向前后查看视频，果然在凌晨两点多，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开进了村子，车子的速度不快，之后是缓缓地开出了视频监控的范围。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同样的银白色面包车再度出现在视频中，只不过驾驶的方向是朝着村外。这次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在视频上一闪而过。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辆银白色面包车无疑有着重大的作案嫌疑。尽管如此，我俩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喂，胖子，这个角度根本没办法看清车牌号。你就不能把图片再放大弄清楚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有听过吗？就这个破距离，这个破光线，给你一台电子显微镜放大试试？你照样看不清!”

　　我一把将死胖子从电脑前推开，自己操作起来。

　　“往前倒！我就不信这车子只来过一次。”

　　果然，这辆银白色的面包车两个星期前就出现在了视频中。之后几天又没了踪影，直到元宵节前一周开始每天凌晨两点左右准时出现在村口。两个小时之后再离开。可惜，我们将所有面包车出现的视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没能搞清楚车牌号。

　　连通西杨村的那条唯一的公路往前大约四公里就上了通往市区的主干道，S队调集了沿途的监控视频。我和胖子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坐在电脑前将所有的视频看完。在一段进入市区的公路收费站的视频上，我们又看到了嫌疑车辆。从视频拍摄的角度，能看清楚车子的前排坐着两人，都带着帽子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楚面容。幸运的是，这次的视频上嫌疑车辆的车牌号被非常清晰地拍摄了下来。不幸的是，我和胖子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车管所的电脑系统里，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号码显示不存在。这竟然是一个假的牌照！

　　“嫌犯非常狡猾，在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在盗洞口新翻出的泥土上只采集到半枚脚印。脚印的主人，性别男，年龄二十多岁，身高一米七三左右，身形偏瘦，当时穿的是一双鞋底带波浪形花纹的休闲运动鞋。”

　　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老陈正在做着报告。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和我们队长的关系很铁。

　　“嗯，老陈，你带着几个兄弟，在全市的各大鞋店排查一下这是哪一种品牌款式的休闲鞋。”

　　“好的。”

　　“接下来是视频调查结果，闵晓天？”

　　突然被伍队长点到名，我赶紧站了起来，两眼含着闪闪的泪光。谁叫我刚才打呵欠来着，昨晚压根儿没睡好。

　　“……有重大作案嫌疑的车辆为银白色东风小康K17的微型面包车，在案发当天凌晨五点二十三分进入了市区，之后就消失在视频中，无法断定其目的地。车牌是一个假的牌照。嫌疑人推测为两人以上，并多次前往西杨村，是有预谋有计划地作案，具有一定反侦察意识，可能有盗墓前科。但是将市区内所有银白色东风小康K17的车主信息与系统内有盗墓前科人员信息比对后没有发现任何匹配。报告完毕。”

　　伍队长显然对我的报告很不满意。他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动着，两眼在我和胖子的身上来回梭巡，最后只说了一句，

　　“逐一排查全市银白色东风小康K17的所有车主。”

　　我的胖子面面相觑。亲娘，这可是个大工程！

　　这就是我一天的工作，没有惊心动魄，没有跌宕起伏，没有千回百转，没有柳暗花明。以为刑警威风八面叱诧风云所向披靡？NONONO，我们只是人类不是奥特曼。两个字形容我的工作，单调。如果加上单调的工作后，还要面对一个古怪的合租人的话，再两个字形容，悲催，四个字形容，悲了个催。

　　我内心正暗自纠结着，房间里另一个人却没有足够的耐心等我把纠结的心情熨烫平整后整理叠好放进某个打着封条的衣橱。

　　“案子进展不顺利？”

　　这么说着的时候，他食指推了推滑到鼻子尖的大黑框眼镜，整个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我还没笑出来，他的下一句话就差一点让我吐血。

　　“非专业人士果然是不行啊。”

　　破案我们警察不专业谁敢称专业！

　　我本来纠结的心情更加纠结，算了，懒得理他，干脆还是回自己房间好了。我转身走出起居室，前脚走后脚还没迈出，身后就想起他急切的声音。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