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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Chapter49我听见牠孤独的嘶鸣 ...

  •   冬天来临,天这么冷,我在狭窄而空旷的房间里,渴望着空调和女人。
      毕业后,我租住在一个新建小区十九楼的一个二十六平米的房间里,虽然不大,一个人住着,寂寞却一览无余。小区名为幸福小区,但我一点儿感觉不到幸福。
      唯一的好处就是离大学校园很近,地铁只要三站路,四分钟;骑车也不慢,沿学林街一直骑,穿过高沙密集的车流和人群,十分钟就可以看见校园熟悉的红砖教学楼和宏伟高大的图书馆。
      入学那天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图书馆,但毕业后图书馆我已经进不去。
      我也很久没有回到校园,毕竟兄弟姐妹们都带着回忆各奔东西。
      那辆我骑了四年的公路车也已经好久没骑,胡乱停在小区楼下,某一天下班回来看见牠,漏了气,生满锈,靠在角落的墙上,仿佛一匹萎靡的老马,孤单而悲伤地缩在潮湿阴冷的马厩。牠的确像马,陪了我四年,而现在我却无情地将牠抛弃了。
      我听见牠孤独的嘶鸣,在夕阳下,人立而起。
      毕业那天我推着牠去自行车铺,想把牠卖了,老板开价二十,我没舍得。如今想想,当初就应该把牠留在校园,或是宿舍楼下的车棚里,留在牠本该在的地方,留在回忆在的地方。
      每天下了班,走上十五分钟的路去地铁站,我会在途中的天桥上停一会儿,看着夜幕降临,街灯亮起,脚下车流密集,白色的大灯和红色的尾灯交织来往,看得人醉眼朦胧,眼花缭乱。
      我会照例去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买上两只包子,基本上是一只肉包,一只萝卜陷的,外加两只甜馒头或者两只淡而无味的花卷。如果水喝完了,我就会顺带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上一瓶两块五毛一点五升的矿泉水,够我喝两天。
      这里的电梯很慢,等的人又多,所以每次我都会等很久。
      到十九楼的时候,电梯里基本上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这幢楼总共才二十层。我对面住着一对夫妻,和他们上小学不知道几年级的儿子,我猜是三年级。基本上,我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大门都开着,他们的儿子坐在桌前乖乖地写作业,有时候是在走廊上跳绳。而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打开自己的门,走进去,关上。
      偶尔我会在关上门的同时打开猫眼瞧一瞧,看看他们有没有对着我的背影讨论什么,但是似乎从来没有。有一次小男孩因为家庭作业问题跟他爸斗嘴,被他老爸一顿狠揍,小男孩大声哭叫,我凑到猫眼上,他哭得歇斯底里,我看得津津有味。
      回到房间我会先进两平米左右的洗手间撒泡尿,然后打开电脑边看电影边吃有点凉的包子,有时候我会在馒头里加两只很辣的小米椒。我已经好久没有健身了,曾经我有六块参差不齐的腹肌,但现在我的身体一天天瘦下去,桌子上摆着一罐毕业前两个月网购的蛋白粉,我以为毕业那天我就能够把牠吃完,但现在还剩下半罐。
      周末的时候,我几乎不下楼,顿顿吃泡面,用那只很小的杯子锅煮,煮的时候,我会加点挂面,放包海带丝或者萝卜榨菜,偶尔加只蛋,其实蛋比海带丝还便宜,但我不喜欢蛋腥味儿。
      每天晚上,排遣寂寞就靠看片和写作,有时候看的是岛国爱情动作片,边看边对着屏幕撸,更多的时候,我看的是英美的大片和韩国爱情喜剧,毕竟撸管只是生理需求,而我更需要的,是心理上的。也看国产片,不过是挑着看。
      泡面和岛国爱情动作片有个共同点,就是刚接触的时候,令人着迷上瘾,一段时间后,就开始想吐了。
      现在,我就是想吐的状态。
      写作前我习惯先洗个热水澡,洗完澡再喝一口白酒这样身体里外都暖烘烘的,很畅快,仿佛千愁解,即使很短暂,仿佛海市蜃楼,仿佛昙花一现。
      我有一直大一时候网购的七盎司银色扁酒壶,我一直带在身边,里面总装着二锅头或牛栏山。只是现在,找不到可以陪我喝酒的兄弟,所以我喝得很少。
      我不再抽烟,虽然很想抽,但已经抽不起,而我也不愿让自己再消瘦下去。
      十九楼的窗口,看出去,就是高架桥,二十四小时车来车往,不知他们从哪里来,不知他们,将去往何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夜晚的高架桥很漂亮,满是闪闪烁烁的灯光。在安静的夜晚,我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繁星般的朦胧灯光,常常会想起一位姑娘,也许除了回忆,她再与我无关。
      夜风吹起我的头发,有些凉,我想象她等着风起,青丝如绾。
      我不是很喜欢房间里那盏昏黄色的灯,因为我家里都是白色的节能灯,我住了四年的大学宿舍也是。这黄色的灯实在刺眼,幸而那盏陪伴了我两年夜读的白色夹座式台灯还带在身边,于是我关了房间的黄灯,将牠夹在桌子边缘,点亮。
      于是黑暗向我袭来,止于五指开外。
      对于黑暗的探索,从未放弃。
      为了学习飞翔,我拜鱼为师。
      我写作的时候,头顶没有太阳。
      于是我坐在黑暗里,点燃了回忆……

      突然间我的大学就这么结束了,有些黯然伤神,想起笔译课上露露老师让我们翻译过的一句话:那时觉得大学四年特别漫长,现在我却还想再来一场。身边的妹子多善良多温暖多么漂亮,我却总是缩着脑袋,吝啬赞美的目光。多想再揪你们的无邪马尾,看你们微笑时真的好美。有一天会想起你们,也笑着,湿了眼眶。细数青春兵荒马乱,黑裙子白衬衫,一首青春的歌,我们一起唱着,唱着唱着,就落幕了,而你也哭了。
      其实我们的故事还有很多。
      大一时候参加的五千米赛跑,波波一直举着矿泉水等我从她面前跑过,而我却一口也没喝。她应该挺失望吧!居然
      王子榕一直耿耿于怀运动会上大奔下来扶了跑完五千米的我而没有扶四百米接力的他;而我和大奔一起参加全校越野接力赛都跑吐了,我吃得比大奔少,吐得却比他多。
      一直觉得格格的眼睛特像佟丽娅,琦琪的眼睛特像何洁。
      我们宿舍冷战了一整年。
      元旦的文艺汇演、学院社团的各种汇演,我记得我们拿过一等奖,而小林子在舞台上张着大嘴假唱。
      我站在冬天的泳池里喝着水,两百米的自由泳游了五十米就半途而废。
      宿舍阳台上边上有一棵桑葚树,结过两次果,秋天树叶间洒下的阳光暖暖,将心融成糖。
      …………
      九月是放鹰猎狐的日子。也是开学的日子。
      逃了那么多年的学,想不到有一天竟也会开始怀念。
      终于有一个九月,我们没有再开学。
      校园里雪下了两次,我却终究没能再拥有一位可以陪我相拥看雪的姑娘,然而时间不再给我机会,我们就要离开。
      男生宿舍楼对面就是女生宿舍,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年。每天早晨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对面楼里洗脸的打呵欠的梳头的抠脚的穿衣服的女生;每天晚上睡觉前也会看一眼对面楼里刷牙的玩电脑的打电话的看书的脱衣服的女生——不过她们一般脱衣服之前都会拉上窗帘——两幢楼之间的能见度挺高,一举一动都能看得到,就是看不清她们的脸,这样其实蛮好,就喜欢这样美好神秘的朦胧感,所以四年了,我们一直没有买望远镜。
      没有妹子一同赏雪的冬天,记忆如断桥上的残雪,少了残雪凄寒的美,徒留“残”字而已。
      大四六月毕业季,我们在宿舍整理东西准备搬离,这时老五收拾出了一串已经发黄的手链——他的初恋送给他的礼物,他自己下不了手,让我帮忙丢。
      四年了,即使记忆如同手串发黄,依然不舍得淡忘。
      原来,这就是初恋。
      ……
      记得,寝室里有发霉的泡面味,发霉的臭袜子味,发霉的零食味,还有发霉的内裤味。记忆里我的兄弟们一个个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右手拿着鼠标,左手伸进裤子……我不知道他们的电脑屏幕上有波多野结衣还是小泽玛利亚,我只知道,他们像泡面袜子内裤一样,快要发霉了。
      但在记忆里,他们始终是鲜活的。
      我记得每一次的开学。那是我跟兄弟们久别重逢的日子。有一天我打开一扇门,里面没有了熟悉的泡面味烟味臭袜子味,让我有些不习惯。毕业之后拿到学位告别学妹,兄弟们就分道扬镳,我还是一个人去乘火车,然后一个人租房住,身边能发出声音的,就只有一只苍蝇。
      那一天窗外飞进一只苍蝇,我没有赶它走,因为我觉得它很像我的一位兄弟,在我耳边嗡嗡叫个不停。而且,这是这房间里除了我之外唯一能发声的活物了。
      于是我对苍蝇说:嘿!兄弟,毕业这么久了,你还好吗?
      记得我们一起吹牛,一起看片,一起追女孩子,一起逃学……
      六月我们将记忆锁在宿舍门内,将钥匙还给宿管阿姨。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你是不是在打灰机/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分给我脚臭的气息/你总是猜不对我手里的硬币/摇摇头说这太神秘/你来的信写的越来越客气/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
      那扇门,我们不会再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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