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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Chapter48烟花易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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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能赶上春运潮流,回到家里的时候,距离春节只有两天了。
学校的迎春花开了,久未回乡,不知家乡的映山红是否依然殷虹如血?
我不知道,人生在世,为什么要活在条条框框里,连回家的日子,在家的时长,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掌握龟腚!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现在回来了,我就不想再离开,不想寻找,一个陌生的没有未来的远方。
接到小渔的电话,正是大年三十,我站在楼顶,漆黑的夜幕被此起彼伏的烟花点亮。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璀璨烟花,爆炸开来,惊起山林间的飞鸟,今晚,牠们注定睡不好觉了。
小渔说“兄弟,新年快乐。”
我说:“新年快乐!”
小渔说:“我现在睡在离家一百公里左右的某个未知村庄已收割的稻田里,搭了个帐篷,睡袋也不冷,就是感觉很空虚,这村庄很少有烟花,但是空气清新,星星也很清晰美丽。”
我:“过年了,怎么也不回家?”
小渔说:“谁说我不回家了,我现在正是在回家的路上,大概正月里能到了吧!”
我有所察觉:“你骑单车的?”
小渔:“当然!一直都是!”语气中不乏自豪。他接着道:“在家玩几天,我就要重新踏上征程,这次一路向西,向一直憧憬的青海湖进发!”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但是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敢想敢做,一直以来都是。”
小渔:“算了吧!我不过是在逃避,别学我。”
我:“至少,你还有个方向。”
小渔:“几个月来,我也骑过了很多地方。说实话,当我精疲力竭到达人人口耳相荐的目的地,总是会发现,不外如是,似乎浪得虚名,反倒是沿途那些未知的平凡的风景更让我印象深刻,小到偶遇的一群羊,我停下撒尿时脚边那株无名的花,上次还看到了一只白鹭和一头青牛,面对面静静站着,仿佛在说话……嘿,兄弟,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说,“不过陈词滥调老鸡汤尔尔。”
小渔:“操!”
“大过年的,别说脏话啦!”我举起一瓶啤酒:“兄弟,敬你一杯啊!”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小渔似乎在身边摸索了一阵,说:“我还以为我的二锅头丢了呢!来,回敬你,走一个!”
我们隔着几重山水,遥遥举杯,天幕被烟花点亮,绽放的那一刻,湮没尘世间喧嚣。
新学期,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课程已经全部修完,这就意味着,我们不用再去上课了,也意味着,还没有毕业,很多人就已经很难会再见面。
虽然外院那么多女生从未宠幸过我们几个汉子,但我们都习惯了被她们簇拥着的感觉,那是一种独上青楼般的体验,她们卖身不卖艺,温柔美丽端庄纯洁。
生活中少了她们的陪伴,兄弟们都很难过,也很是后悔,不该翘课翘那么多。
我身边的很多哥们都在感慨抱怨,读了四年大学,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宿舍楼上有一个家伙,每天晚上都对着对面女生宿舍大喊:我是日语三班陶杰杰,然后报一遍自己的电话号码,问一声“约吗”,夜夜如此。
然而直到毕业那天搬出宿舍,女生宿舍都没有回应。但住在楼下的我们都深深地记住了陶杰杰这个名字,尤其是小林子,他一直都说,他很想回应一声:约!
以前,我还有蓉双儿和梁燕婉两个追求的目标,生活过得还算充实。现在,我唯有投身于论文与面试,寄情于AV与游戏。
但论文简直就是一坨屎,自己写的都不知所云。生活仿佛是越来越枯燥无味了。
而我们,也因为浑身的雄性荷尔蒙无处宣泄,都变得越来越躁动。
毕业前的那几个月,我跑遍杭城,面试了很多份工作,也裸辞了很多份工作,那时候年少,不懂得珍惜,我以为我可以遇见更好的,但其实,我辜负了我遇见的。
工作和女人,都是。
最后,我实在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我坐在西湖边看着湖水的时候,决定去远方走走。
我坐在西湖边上看着湖水,小渔也正坐在青海湖畔看着湖水发呆。
小渔说:爱一个人是痛苦的,被爱着,才是幸福的。所以一个人的幸福,永远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的。不单单只是爱情,友情,亲情也一样,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是基情。但尤其是爱情,除非是两厢情愿,你希望爱你的人可以坚持不懈地爱着你,直到打动你,或者,直到对方将爱默默埋在心底,任其腐烂。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爱情,尤其是最初的青涩的爱情,不可能像亲情那样痛到无私,请珍惜每一个爱你的人,请珍惜每一份对你的爱。
他喜欢了很久的女孩献身于别的男人,终于不再属于他,从此他可以向更远的地方出发,毫无牵挂。
我想起梁燕婉说过她想去婺源,不过我没有邀请她,只身一人,踏上前往婺源的客车。
但我去的时候,是四月份,油菜花早已经谢了。我坐着缆车上山,脚下的梯田上堆满干枯的油菜花杆,一地荒凉。
山腰上的樟树丛中,掩映白墙黑瓦的古朴民房,窗口伸出晒杆,晾晒着辣椒和面粉;有人拿洒水壶往土墙上浇花,也浇草;木质观景台倒挺适合练太极,旁边的梨树果子正青,脚下是梯田,远处是青山,还有一只绿水无波的池塘。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可看。
电话里,我对梁燕婉说,别去了,真的没有什么可看的。你瞧,我连照片都没有拍几张。
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情侣们怎么可以拍得那么不亦乐乎?
梁燕婉笑着说:花开的时候去看才好看嘛!应该等到三月份,春暖花开,梯田上,一片金色的花海。
其实我很想对她说,我觉得那里没有风景,不是因为花没开,而是因为你不在。
但我终究没有说。
我问她:“那等到明年三月份,你去吗?”
她说:“也许吧!”
我没有问可否一起呢。其实我真的很想问。
沉默着。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我出神得看着青色的梨子挂在枝头迎风颤动。
我以为下一秒她会说:如果我去的话,你陪我吗?
那我一定会开心地回答:好啊!
但是她没有。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那我就……”电话那头,梁燕婉说。
我回过神来,慌忙应道:“嗯,好……”
嘟嘟的忙音忽然就响起,我举着手机,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柳条绿日君相忆,梨叶红时我始知。
梨叶未红,而我忆卿。
毕业那天,很多许久没有见面的同学都回到了学校,但也有人缺席了,比如子榕和波波,这俩货,连毕业集体照都忘了。
这么健忘,是不是很快就把我们也忘记了?也怪我,没有跟你们吱一声。
我们去参加拨穗典礼,喷泉池里水花潺潺,我们一共见牠喷过两次,一次是开学时候我们第一次进来,第二次就是现在,我们就要离开。
我调侃:等了四年,牠终于又潮口欠了。
他们都笑了。
真踏马怀念我们在一起笑闹的日子啊!
我们拍照,在印着我们笑脸的白T恤上签上我们的名字,像开学第一天我们在黑板上第一次写下我们的名字。有些名字让我们发笑,有些名字想起会心酸,有些名字我们会忘记,有些名字也许老了的时候还会想起。
晚上我们去聚餐,开吃没多久就有同学开始向老师们敬酒,于是敬酒的,拍照的,求抱的,乱作一团,有人低头只顾吃,有人红着眼睛笑。
黄振喝醉了酒,跑到厕所里吐,我以为我会喝醉,但我没有,其实我喝得很少,因为我想记住黄振吐的样子,记住很多人没有吐的样子。
其实黄振不是服装学院的,我们是同门兄弟,一起去一区食堂吃土豆牛肉盖浇饭,在口译课上躲在教室最后面的包间里偷偷就着花生米喝啤酒,讨论前面女生哪个最漂亮,哪个较性感。
我很想念他傻乎乎的模样。
我想念每个人傻乎乎的模样。
那天晚上,我们抱了很多老师,静静老师半推半就,但还是被我霸王硬上了弓。我们的顾女神送了我一根香蕉,还请我们吃荔枝。我一直记得开学第一天她跟我们讲的半杯水的故事,以致于现在我喝水都只倒半杯。
班主任田老师的女儿长大了,大一还是小baby的时候我还抱过她。
夜深了一群人相拥着去唱歌,唱五月天的《干杯》,唱朴树的《那些花儿》,唱张震岳的《再见》。
九年的义务教育教我们学会了装逼,四年的大学生活教会了我们什么呢?也许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