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澜殇》子曰纸约

10、唐门蓝鹰

　　无殇随着紫萱走出大门，只见马车已等在门口。和昨日那辆由两匹汗血宝马拉驰，锦绣华丽的大车相比，这辆则显得不起眼的多。马，是路上随处可见的三等马，车，是由木板搭制的平板车。
　　不理会紫萱在一旁对她伸出的手，她径自一个使力，跨进了车内。
　　果不其然，澜沧早已坐定其中，经过易容之后，原先的玉人之姿已被完全遮掩，如今他只着一件单色锦衣，手拿蒲扇，一副儒生模样。
　　见无殇上车，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熙如春风的浅笑，伸出白玉般的手想要搀扶一把，却被无殇轻松避过。他似也不以为意，脸上笑意丝毫不减。
　　车的内饰虽然看似极简，却甚为舒适。无殇将身子靠在一侧的围栏上，手撩起幕帘看向窗外一点点退后的街景。
　　此时天早已大亮，路上的店铺、小贩都已纷纷摆出了摊子，谦城显得一派祥和。可无殇心里明白，这其中有多少是真正的平民，又有多少是早已安插其中的襄军？
　　可能是那个怀抱婴孩的母亲，可能是站在路盘卖琴糖的艺人，又可能是那客似云来的客栈老板，更可能，整座城都已是襄的囊中之物……
　　马车缓缓的向前行进，车上除了她和澜沧之外，只余下坐在前排驾车的清俊少年，以及坐在他身旁的紫萱。无殇淡淡一笑，少年丞相果然多智。
　　离城门越来越近，远远的她已可以看到唐家军的军旗飘扬在高城之上。
　　马车的速度一点点缓了下来，驾车的少年探身进来，对着闭目假寐的澜沧说道：“主子，唐家军封锁了城门，所有行人和车辆都需一一盘查。”
　　“嗯。”澜沧依旧闭着双眼，轻应了一声。
　　少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坐到车前。
　　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澜沧不言，无殇也不语。
　　车子继续走走停停，每一次停留，都让她离那迎风飘扬的军旗又近了几分。眼见熟悉的火红身影离马车已不过丈许，从上车起只字未说的澜沧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唐门七鹰亲守城门，看来是对唐小姐志在必得了。”他的视线看似慵懒，却凌厉暗藏。
　　“丞相既然早已料到，又何必故作惊奇。”无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通透的看向他精光潋滟的眸。
　　早在昨日重回谦城时，他就存心让她见到他的雷霆军隐匿在人海里，为的就是可以在此刻威胁她不要拿唐家军的性命做赌注。饶是唐家军再骁勇，怕也不会想到此处已是一座傀儡空城，若真一旦动起手来，定是讨不到好。而且她身上穴道被封，等于是他手上的一个人质，唐家军若顾忌她的性命，必不敢以死相拼，如此一来，就算唐家军兵力强盛，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好一个澜沧，好一番心计。
　　澜沧见她已识穿了自己的计谋却依然神色自若，不觉饶有兴致的挑眉轻笑：“唐将军的女儿果然智谋过人。既是如此，澜沧相信唐小姐自会知道怎样保全唐家军。”
　　无殇不再多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守在城门口的唐家军，粗粗看来约是两个分队两百号人。以唐家军的作战惯例，她相信周围一定还埋伏了人马，恐怕人数定不会少，可即使如此，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要想不伤一兵一卒把她救走，却是绝无可能。如果最后澜沧挟持自己以求突围，唐家军怕也是无能为力。
　　在心里默叹了口气，她仅是一个人、一条命，万不能让唐家军为了自己白白牺牲。
　　思觉刚定，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女子熟悉的声音：“哪儿来的，要去哪里？”
　　“官爷，我们夫人陪少爷回襄省亲。”清俊少年朗声回答。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幕已被一把拉开。
　　红鹰看了眼坐在车内的一男一女，容貌清丽的女子居于内侧，而神色惊惧的男子则坐在其身旁，一手搂着女子的纤腰，另一手紧握蒲扇。
　　见到红鹰探身进来，男子状似惊恐的缩了缩肩膀，目光不敢与红鹰对视，仅弱着声音战战兢兢的问道：“官爷，小人的母亲是襄人，三日后是家母的寿辰，故小人携夫人前去贺寿，请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如若不是他的手此刻正牢牢的钳制着她，无殇真想大笑三声。如此做派，向来火爆耿直的红鹰岂会是他的对手。
　　果不其然，红鹰凌厉的瞟了眼夫妻二人，见丈夫经她一眼又往里面缩了几份，不禁面露鄙夷。妻子倒是显得颇为淡定，始终面露微笑，不见丝毫惊恐。
　　对着车外的人摇了摇头，红鹰狠狠的把帘幕摔下，示意少年继续赶路。
　　哪知马车刚刚启动，却又立刻顿停。澜沧原已从她腰间慢慢移开的手见状又迅速揽了上去，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却即刻掩去。
　　须臾之后，帘幕再次被拉开。无殇见到来人后心底一动。
　　探身进来的蓝衣男子面色温润，笑意清浅。原本不大的马车因为多了一个而显得略有拥挤，可他却不见丝毫的局促，黝黑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唐无殇。
　　“官爷，可还有什么赐教？”澜沧见状脸色不变，手搂的更紧了几分。
　　“敢问夫人可是漠人？”蓝衣男子似乎没有看到澜沧的举动，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紧盯无殇。
　　感受到澜沧的手紧扣在她的腰间，无殇答道：“漠国青城人氏。”
　　蓝衣男子闻言微一垂眸，少顷之后，再度问道：“不知夫人要去何方？”
　　“谦城出，襄都入。”
　　蓝衣男子点了点头，“恕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否伸出手来让在下摸骨识人？”
　　“荒唐！”无殇尚未说话，澜沧已颤抖着声音打断了蓝衣男子，“小人虽然不才，但也不能让官爷任意轻薄了我夫人。”边说，他边作势挡在了无殇的面前。
　　蓝衣男子被他力斥倒也不恼，反谦和的说道，“抱歉，蓝某并非存心想要唐突夫人。只是寻人心切，难免有失分寸。请公子和夫人莫怪。还想斗胆问一下夫人，在路上可有见到和你年纪相仿的清丽女子？”
　　“不曾。”澜沧冷冷的道，脸上还留有一丝余怒。
　　蓝衣见他抢白也不多言，只仍看向无殇。
　　无奈之下，无殇只得顺着澜沧说道，“诚如我夫君所言，妾身并未见到任何年纪与妾生相仿的女子。有劳官爷还请放我们尽快赶路。乍逢如今乱世，我夫妻二人实不敢有片刻耽搁。”
　　蓝衣目光在无殇身上又兀自停留了片刻，终退出车外。“打扰二位了。”言罢，他将帘幕放下，退出官道。
　　马车再度缓缓驶离，这次倒是顺利的出了城门，未再遇到阻拦。
　　无殇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波涛翻滚。再睁开时，只见澜沧正饱含深意的看着她，嘴角虽仍有一抹浅笑，可眼底却冷如寒霜。
　　无殇无惧的和他对视。
　　片刻之后，澜沧移开视线，神色恢复如常，浅笑着呢喃，“唐门蓝鹰，智逾三军，果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