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澜殇》子曰纸约

11、太子达哒

　　马车自驶出关外后一路急奔，三日里他们除了偶尔下车疏一下筋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车上度过。索性出了谦城后不久，洛南就带着十余人的精兵和澜沧一行会合，连同而来的还有他那辆舒坦的大马车。
　　闭着眼睛，无殇让气血行满半个周天。虽然她的穴道被封，无法将气血融汇贯通，但每日行两个半周天却仍可以舒缓她身体的疲惫。
　　随着离襄都越来越近，无殇也越来越可以感受到完全不同于漠的民风。一路行来，她真正见识了什么是马背上的民族，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擅骑射。几岁的稚子就已经在草原上搭起稻草人，拉弓射箭。和素来重文不重舞的漠国相比，襄人堪称彪悍勇猛。
　　缓缓的睁开眼睛，见澜沧仍是靠在软榻上独自弈棋，无殇侧身拉开了帘幕，入目的仍是一片广袤的戈壁，粗沙、岩砾覆盖，一望无际。这三日来，他们奔袭了千里却仍未走出这片戈壁滩，如若不是少年识途，她定会觉得自己只在原地打转。
　　莫怪圣朝即使国力最强盛的时期也无法攻下襄国，这样的地势虽不利于发展农牧业，却无疑是最好的屏障。外来的军队要想在这戈壁中找到正确的行军道路，怕是不易。
　　“唐小姐若是闲来无事，再陪澜某下一盘棋，如何？”澜沧见无殇沉静的望着窗外，浅笑着说。
　　无殇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不置可否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三日里，他时常会邀她下棋，但凡闲余时期，她从不拒绝。
　　她执黑，稳扎稳打。
　　他执白，跳脱随性。
　　棋到中盘，无殇单手托腮，想从他看似天马行空实则缜密无缝的攻势中找到一丝破绽。
　　却依然无功而返。
　　无殇在心里暗叹一声，此人棋力之高超，怕连蓝鹰都未必能出其右。
　　稍一思忖，她用黑子封住他一片活棋。
　　澜沧眸色一沉，轻笑出声：“唐小姐杀伐果决，实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拟。”宁愿废了自己大片的江山，也要把他逼到死角，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仅在她信手之间。
　　无殇闻言也是浅笑，“澜丞相说笑了，您的棋力我自不及，唯有不破不立，方有一线生机。”
　　澜沧一笑妖娆，“好一句不破不立！都说下棋如用兵，唐小姐沉着缜密，颇有大将之风。不带兵出征，实为可惜。”
　　无殇声色不动，语带轻讽，“莫非襄国惜我之才，故派了丞相将我掳来，阻我成亲？”
　　澜沧朗声一笑，并不作答，眼波流转间将原已执在手上的白子重又放回棋盒。
　　“本欲与唐小姐一较高下，奈何今天似乎客似云来。”
　　无殇一怔，片刻之后，外面果传来马蹄阵阵。
　　唐无殇不及细想，马车已平稳的停住，洛南低沉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主子，太子派兵前来。”
　　“嗯。”澜沧显然并不意外，整了整衣衫，信步从车上步下。对着仍在车上的无殇伸出手，示意她扶着自己下车。
　　无殇无视他伸向她的手，将拉至一半的帘幕挂上挂钩，径自跳下马车。
　　戈壁上一年四季阳光炙热，隔着薄薄的靴底，无殇感觉自己踩在了一个天然的火炉上。一阵大风吹过，扬起尘土一片，粗砺的砂石拂过她的脸颊，一阵生疼。
　　无殇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大队人马，粗略算来约有小五十人，个个身材魁梧，着麻布戎服，腰佩弯刀。为首的男子身披黑色披风，居于马上。
　　澜沧从容的向来人走去，洛南带领的近卫下马紧随其后。
　　“澜沧给太子殿下请安。”他立定于马前，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弯腰行礼。
　　马上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由着澜沧带领的众人折腰于他。
　　无殇跟在队伍的最后方，走近之后方才看清了马上的男子。如果忽略他的眼睛，眼前的人长得也称的上是俊朗。浓眉入鬓，鼻梁高耸，整个轮廓如刀削一般硬朗。可配上了那双如恶狼般嗜血的双眸，却让无殇从心底深处涌起一股不适。
　　此人就是襄国的达哒太子？传闻中一日之内屠杀圣朝百姓万人，老弱妇孺无一幸免。
　　无殇原并不全信，但凡稍有人性者，岂会如此视人命如草菅。可如今一见，却又觉得传闻未必不实。此人身上的暴戾之气太甚，怕稍不顺其心意就会拔刀相向。
　　马背上的达哒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后，落在了无殇身上，眼底迅速闪过一丝炙热，原本的猩红更甚几分。
　　漠国长公主之后果然天人之姿。虽然她的身躯不如马背上的长大的襄国女子那般健美高挑，胸部也不够丰满，但那绝美的容颜，水做的肌肤，傲人的风骨，又岂是一般粗鄙的襄女可以比拟。也难怪父皇居然出动了澜沧也要把她劫到襄国。
　　这个女子，他达哒要定了！
　　见达哒不为所动的让所有人俯首，他身侧的鬼面男子不着痕迹的轻咳一声，达哒似乎方被惊醒，大声说道：“丞相无须多礼。”
　　人人皆知达哒太子存心给澜沧一个下马威，洛南等人的脸上更已露出了不豫，可澜沧却似毫不以为意，朗声恭敬道谢，方才站直了身子。
　　“父皇知丞相此行辛苦，特派达哒前来迎接丞相。”话虽是对澜沧说，可那双虎狼般的眼睛却从始至终未曾离开过无殇。
　　看样子穿过这片戈壁就是皇都附近了，无殇暗忖，低下头刻意避开达哒的视线。
　　“为陛下办事乃澜沧份内之事，何堪言苦。”
　　达哒满意的哼了一声，见无殇头低垂于胸，一个翻身下马就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手轻佻的想要抚上无殇的脸颊，却被无殇侧身闪过。
　　达哒面露一丝怒意，他是这个草原的主人，这里谁敢不从于他！挡住了无殇后退的道路，他单手捏起无殇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若在往常，无殇定能一招制敌，偏现在她的穴道被封，加之形势不明间她并不想妄动，故只能任由他抓住自己的下颚。
　　“小美人，你就是唐傲冉？”他嘴角夹着一抹邪气的笑容。
　　无殇冷眼看他，并不言语。
　　他此时倒也是不恼，一手捏紧她的下巴，另一手揽上她的纤腰，将她拉近了自己。一股清幽的香气袭来，让他又情动几分。漠国的女子果然出众。
　　“既然现在已接近王都，丞相也可功成身退，人，我自会亲自交由父皇。”达哒冷着声音对澜沧道，双手松开对无殇的制肘，粗鲁的扯着她的手腕往自己的马队里拉。
　　无殇刚想反抗，只见始终沉默不语的澜沧已先一步走到了达哒身边，面色仍是一派从容：“太子殿下且慢。”
　　达哒挑眉冷对，“怎么，莫非丞相想阻止本王？”
　　“澜沧不敢。”嘴上虽说不敢，可身子却寸步不移，“只是澜沧奉陛下之命，需亲自将唐小姐带到帝都，怕也是万不敢违背。”
　　“大胆！”达哒闻言大怒，一手已搭上了腰上的弯刀，似有立刻拔刀之势。
　　澜沧见状也不惊慌，神色如常的站在达哒身侧。
　　达哒刚想继续发难，只见站在他身后的鬼面男子快步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方才恨恨的看了眼澜沧，再不甘不愿的重重摔开了紧扯着无殇的手。
　　无殇迅速退后一步，将自己置于达哒不能一臂握紧之地。不动声色的抬起头看了眼达哒身边的鬼面男子，想来此人必是达哒亲信之人，两次都是在他的提醒下，达哒方自行动。第一次，若不是他，达哒必将继续折辱澜沧。而这一次，也因为他，达哒才放过了自己。
　　恰巧鬼面男子也正看向无殇，视线相交的一瞬间，鬼面男迅速垂眸，避开无殇。
　　“澜沧，今天本太子就先放过你们，到了帝都之后，我自会让父皇将她指给我，到时，我看你怎么阻止！”言罢，他再也不看澜沧一眼，走向自己的马队一跃上马，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