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粉丝》林鹿子

10、狗血人生（2）

　　下午的时候，片场多了许多来探班的粉丝。应该是某个后援会组织一起行动的，看起来很有纪律，她们送来了不少应援礼物，像是蛋糕、水果、饼干之类的小零食，每一份都经过了精心的包装，上面印着陆一航卡通的头像，亮晶晶的圆眼睛，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长着一对猫耳。
　　这些粉丝看上去都很年轻，大概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每一张脸都是青春的模样。她们把小零食送到工作人员手里，笑着说大家辛苦了，然后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看陆一航拍戏，她们很少说话，但幸福的意味都从年轻的眉眼里透露出来。
　　郑安然趁机躲到一票粉丝之中。她今天穿了纯白短T配浅色背带裤，脚下踩着一双白色涂鸦帆布鞋，头发拢起来高束成了马尾，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混迹在粉丝堆里倒也不违和。
　　粉丝们没有怀疑郑安然的身份，很自然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一份子，十分亲切地把她拉到中间。郑安然推脱不开，只好强装镇定地站在那里。好在拍摄工作又继续开始了，陆一航无暇顾及场外的事情，她才放心大胆地把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机会看到陆一航工作的样子。
　　他站在远处苍山翠柳的风景里，手中紧握着一把锋利长剑，眉宇间有种化不开的冷意，仿佛已经变成了那个千年之前沉默寡言的玄衣少侠。直到导演喊卡之后，他才渐渐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快步走到监视器后面，皱着眉看着自己刚刚的表现。他似乎对某个地方不太满意，开口跟导演讨论了起来，眼中都是认真专注的神情。
　　原来，演员陆一航是这个样子的。
　　郑安然想着，眼底不自觉地流出一丝柔和的光芒。
　　郑安然有些出神，她的电话却突然嗡嗡震动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只见屏幕上闪着三个大字：死狐狸。
　　郑安然不敢怠慢，连忙走到人群之外，按下接通键。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小声地说，“主编。”
　　“工作进展如何？”沈修言永远都是那种平淡不惊的语气。
　　怎么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啊！
　　郑安然斟酌着该怎么告诉自家主编，自己不但什么都没拍到，反而还被陆一航发现了这件事情。“这个……目前还没太大进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被陆一航发现了？”
　　死狐狸果然料事如神，郑安然嗯了一声，“对，被他看到了。”
　　“他有什么反应？”
　　“反应？没什么反应啊，要叫保安赶我而已。”郑安然忿忿地说，“不过机智如我，当然坚守住了阵地，现在还在片场呢。”
　　对面沉默了片刻，“好。”
　　好是什么意思啊喂！
　　“主编我什么时候能收工啊……喂，喂？死狐狸，竟然挂我电话！气死我了！”郑安然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在心里把沈修言骂了一万遍。
　　今天的拍摄任务很紧张，所以直到下午五点多钟剧组才有机会休息。剧务给演员和每位工作人员都分发了盒饭，从拍戏的情景里跳了出来，那些被遗忘的饥饿感和疲惫感逐渐变得清晰，陆一航和蒋澄羽也顾及不了太多，随便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就埋头吃起饭来。
　　蒋澄羽的性格实在是安静不下来，吃着吃着便开始四处张望，“诶，航哥你粉丝好多哦，我好羡慕哦。”
　　“还是你家小橙子更多。”陆一航淡淡看了一眼蒋澄羽的粉丝群，饭随偶像这话一点不假，他的粉丝向来比陆一航的更活跃一些。每个粉丝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橙色，这是蒋澄羽的官方应援色。更有甚者，举着几个橙色的应援手幅，写着诸如“澄心澄意，做你羽翼”、“一直陪你蒋澄羽”之类的话。蒋澄羽看见之后心情大好，随手抛过去一个飞吻，引得女孩们尖叫连连。
　　蒋澄羽得意地冲陆一航抛了个媚眼，“唉，别太嫉妒我。没办法，就是这么魅力四射。”
　　“是啊，我好嫉妒你，毕竟你有那么多男饭，我都没有。”
　　“怎么了，他们都喜欢我英俊的容颜。”
　　“还喜欢你傲人的身高吧。”
　　“陆一航你是不是找打！”蒋澄羽炸毛了。
　　陆一航望着不远处的粉丝群，目光在那个穿着背带裤的身影上停留。沉思了片刻，他站起身，把自己的牛奶丢到蒋澄羽手上，“别废话了，多喝点牛奶吧你。”不去理会身后蒋澄羽的咆哮，陆一航走到一个片场保安的身边，对他低语了几句。
　　郑安然不务正业地看陆一航拍了一天戏，直到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才想起了自己几乎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郑安然颓废地往地上一蹲，两只手托着腮，盯着摄像大哥手里的鸡腿望眼欲穿。如同雪中送炭一般，一个盒饭及时地递到郑安然的眼前。
　　此刻，在郑安然的心中，拿着盒饭的保安大哥的身影就像连绵的山峰那般伟岸。郑安然吞了吞口水，用手指了指自己，说：“给我的？”
　　“嗯，快拿去吃吧。”
　　“太好了，谢谢你！”
　　郑安然热泪盈眶地接过盒饭，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竟然还是猪排饭！郑安然一口咬下炸得香脆金黄的猪排，只觉得满嘴都是饱满香嫩的猪肉和浓而不腻的油香。妈妈，这难道是天堂里的炸猪排饭吗！
　　保安大哥给其他的粉丝也发了盒饭，他对郑安然说：“别谢我，这是陆一航给你们买的。”
　　“是陆一航买的？”
　　“哎，我在片场当了这么久保安，还是头一回碰到像陆一航这样的，对粉丝这么好的明星。给粉丝买点东西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他啊，每天都要叮嘱粉丝们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就连对我们这些保安和工作人员也都很礼貌关照，从来没有耍大牌什么的。”保安大哥有点感慨，“我看陆一航这小伙子真不错，也不像其他的年轻明星那么浮躁。你们有一个这样的偶像挺值得骄傲的，挺有眼光，没喜欢错人。”
　　郑安然愣了愣，终于慢慢地、浅浅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我也觉得我没有爱错人。”
　　与此同时，美国纽约机场。
　　下一趟飞往北京的国籍航班即将起飞，发音清晰精准的英语女声在空旷的机场大厅内不断回响。乘坐此次航班的乘客陆续前往登机口，在穿梭的人群之中，一位褐发黑瞳的东方女孩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她似乎是混血的样子，既有东方人种柔和娇小的轮廓，又兼具西方立体精致的五官。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就像是细心雕琢的雕塑和色彩温婉的水墨画的巧妙结合。
　　这是一种不容忽视的美丽，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有一个年轻的金发帅哥走过来搭讪，在短短的几句话里，他几乎用光了学过的所有赞美意味的单词。在这种直白热烈的追求中，女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礼貌性地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拉过身旁那个面容英俊的东方男人，两个人快步离开。
　　坐到了头等舱的座位上，褐发少女往椅背上一靠，微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靠，刚刚那个外国佬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什么鬼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啊，烦死了，英语真是要命！”
　　男人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无奈地说：“Miss Erin，你的百度百科上可是写着你有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要是被别人知道你连英语都不会讲，又不知道会上多少次头条。”
　　“有美国血统就要会讲鸟语吗？我从小就是在中国长大的啊，有中国国籍的好不好，好端端一个中国人，学哪门子英语啊！”许艾琳满脸的不愿意，拿出手机当做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几天呆在纽约，满脑子都是英语，头都要大了。还好马上就要回国了，嗯，我要先发一条微博，我的粉丝们一定很想念我。”
　　说着她打开了美颜相机，把手机举到四十五度角。按下拍照键的瞬间，她迅速收起了不快的表情，露出了浅浅的微笑。然后她打开微博，配上了一段文字：纽约的天空好蓝，就像我思念你们的心情。I miss u very many.
　　许艾琳审视了一番，觉得自己甚是美丽，于是愉快地按下了发送键。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北京国际机场平稳降落。
　　回国之后就不能像在纽约那么招摇了，于是许艾琳戴上了巨大的墨镜，在段晨枫的掩护下，躲开机场拥挤的人群，千辛万苦才坐进黑色的保姆车里。
　　段晨枫通过后视镜看见许艾琳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看来在飞机上她睡得并不踏实。
　　“去公司还是直接回家？”
　　“当然是……去片场了。”许艾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心情很好地翘起嘴角，唇下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我要先去看看小航哥哥呀。”
　　段晨枫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了。”
　　许艾琳窝在保姆车的后座，开机，打开微博，兴致勃勃地去翻新增的几十万条评论。
　　占据前几条热评的都是她的粉丝，她的小森林们先是表达了一番思念之情，然后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最后就是舔舔舔和美颜盛世的刷屏，许艾琳欣慰地点了点头。
　　接着往下翻，许艾琳的笑容僵住了，因为接下来出现在她眼中的都是“为什么许艾琳连very much都不知道”、“这照片P的，脸都快反光了”、“wuli琳琳文盲人设get”、“许艾琳整容婊，赞我”之类的话。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微博多出了好几条热搜。
　　#许艾琳##许艾琳文盲##very many什么鬼#
　　许大明星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怒不可遏地大吼了一声：“段晨枫！有人骂我！”
　　段晨枫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语气淡定，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把热搜压下来的。”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我要骂回去！”
　　许艾琳有一个微博小号，名字叫做许艾琳最美。每当有网友骂她的时候，她就会登陆这个小号跟网友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因此导致许艾琳最美经常被微博封号。
　　“你才文盲呢！
　　“你才整容了，许艾琳明明是纯天然美女！”
　　“你不了解许艾琳，她这人特别好。”
　　许艾琳接连回复了七八条，觉得大仇已报。她正准备退出微博，去刷刷朋友圈里陆一航的新动态，却突然花容失色地嚎了一声：“我靠！段晨枫！我忘换小号了！”
　　#许艾琳与网友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