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頭扼殺》草包三文鱼

3、拉鋸

　　提姆正在洗衣服。

　　孤儿院幼小的孩子还很多，萨拉夫人成天只管心自己的酒钱，大部分照顾工作还是得靠她花钱请来的厨娘、清洁工，而像提姆这种年纪稍大能带更幼小孩童的孩子，自然躲不掉被分发差事的苦劳，轻松的工作自然早早被其它人抢去，而洗衣服这类苦差事自然落在提姆身上。

　　衣服是不能用水管的水来洗，拮据预算的孤儿院可没多的钱来支付水费！每次洗衣服提姆必需要抱着一堆又重又臭的衣服，走到孤儿院外头一个早就没什么人在使用的破水井，打水来刷衣服，说是衣服其实更多是幼儿的贴身布档与尿布，尿布只有在拉扑扑后才会换，当下也只会先稍稍清洗来消减臭味。

　　提姆所在的孤儿院位处伦敦郊区，在几十年前也曾是一般住宅区，但如今附近几乎都是贫民街区或弃置荒凉的空房，提姆所要洗衣服的水井就是在这区。洗衣服这份工作之所以让孤儿院的孩子们敬谢不敏，就在于必需要穿过这些空屋区，谁知什么时候会迸出一个杀人犯把自己宰了？或是遭有心人是掳走拿去卖？不过提姆本身倒不排斥洗衣服，自从他开始负责洗衣服后他也从未在遇过任何危险事件，久而久之对于能偶尔脱离孤儿院环境他还是有点小开心的，他用篮子抱着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衣服堆，嘴角却难得有点向上弯，至少此时此刻他远离那些暴力、伤害、辱骂以及最糟的无视，一个人即使再孤单，也比不过一堆人在一起却被漠视的难受。

　　在水井边刚好有块小斜坡可以用来刷衣服，提姆熟练地放下水桶向下打水，他不敢将水桶完全打满，他第一次洗衣服时这样做差点让他整个人滚下水井，直接去见上帝。手拿着粗糙的刷子，提姆开始专心的洗衣服，脑带的思绪却不受控制流回前几天的事情。

　　明明已经过了快一个礼拜，提姆却仍然忘不了那天汤姆对他讲得每个字、每个眼神与动作，恐惧随着时间慢慢在消褪，陌生的渴望却越来越难以抑制，他渴望能再获得一点点、一些些汤姆的注目。提姆无法解释自己矛盾的心态，接近一个有诡异巫术、甚至试图杀死他的人，但那是汤姆啊！认识九年却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的汤姆，望向他、对他说话，提姆像快要溺水而死的人用尽力气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渴望汤姆的注意、或仅是允许在他身旁待着，对提姆来说他的世界还太狭窄，他还不懂何谓脸面、尊严，他可以求、卑微地求来获得他想要到。脑带中的思想越来越纠结复杂，以至提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心中正念着的人正在他身后数十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如同提姆绝不会宣之于口的渴望，汤姆也有自己的小祕密。

　　汤姆还记得那天提姆冲出房间后，他回头却发现平时锁起来的窗户不知为何大大敞开？快步走上前去以遮挡啸啸寒风，窗户好不容易关起来，汤姆呼了一口气，今天可真是不走运，才刚和別人打了一架，回到房又遇到被人当作试探得提姆，半点休息都不得。然而，就在此时，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沙哑柔和的声音：「別关窗户！」

　　「谁？」汤姆霍地转身，一位黑发俊秀，看起来不超过三十五岁的男子站在房间的另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地方不开窗户可太闷了！」黑发男子随意挥了右手，卡损难以开关的窗户居然应声打开，汤姆盯着眼前的男子，他穿着奇特剪裁的衣服……一件纯黑色的长袍，衣服料子就算是汤姆都能看出是价值不斐。

　　「放轻松，小男孩。」男子似乎看出汤姆的紧张不安「我看见刚刚的事了，你是个爬说嘴。」

　　「爬说嘴？你是指……跟蛇说话吗？」他看得出其它在孤儿院孩子对这项能力的排斥与恐惧，这名男子越是一派淡定，越是让汤姆戒备，这名男子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相同、甚至更可怕的能力？

　　「叫我德萨吧！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萨兴味盎然地看着汤姆，一位爬说嘴在麻瓜孤儿院，要不是他亲自撞见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尽管外表依然年轻，但德萨的背景经历与真实年龄足以让他明白爬说嘴代表的意义，这名瘦小、却拥有一双狠戾眼睛的男孩，绝对是斯林哲林后代冈特一族的子孙。

　　「我就是我。」汤姆慢慢地吐出一个个字，从他有印象以来，他的身体心灵从未如此紧蹦，或是说，从未感到备受威胁。

　　「你当然是你」德萨试着忍住不笑「但你从来没想过你为何……有这些能力？」他一步步走进汤姆，直到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步，他很敏锐地捕捉到这孩虽然刻意压低、却越来越极促的呼吸声。

　　「你是一位巫师」德萨的眼神贪婪地盯着汤姆「最高贵的一位，远甚於其他低贱的血统」德萨向汤姆伸出手「想知道更多吗？」

　　一阵狂烈的情绪击中汤姆，这个机会他怎么抗拒的了！

　　自从与那名自称德萨的男子相遇已经过了一周，汤姆无法不承认德萨是名强大可怕的……巫师，德萨告诉他也是一位巫师，未来他也会成为一位巫师。德萨这礼拜几乎天天都来找他，却都约在这块远离人区的空屋区，汤姆对此区并不陌生，但很快他就理解为何德萨要约在这么人烟渺茫的地方，他甚至要求汤姆在这区找一间最偏僻荒凉的窄房。

　　汤姆忘不了那天他拉住德萨的手后、他们来到汤姆建议的角落房子，德萨定眼看着汤姆，他优美的唇形缓缓张开，吐出的声音却有让人难以忽视的威压「我看到你跟蛇讲话，但我想不只这些吧？」

　　汤姆认为德萨这是要测试自己的能耐，他并不胆怯，甚至对这种证明自己机会的能力感到跃跃欲试。「我能操控动物」汤姆舔了舔唇。「让我试试吧！」

　　德萨果然没让汤姆失望，他挥挥手，地上凭空出现两只老鼠「来吧！汤姆，让我看看你的本领」

　　汤姆感到非常兴奋，他用力的用脑去想、去控制两只老鼠，两只老鼠的情绪越来越暴躁高张，开始对彼此张牙裂嘴、发出嘶吼声、甚至用爪子去抓对方，到后头两只老鼠像疯了一般嘶咬著对方，双方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这次的控制算蛮快速的，但汤姆却反而更气馁，他感觉在他身旁的德萨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就好像今天他不是让两只老鼠互相发狂攻击、而是让他们转圈圈跳舞一样！汤姆抿起嘴，他感到被蔑视了，这让他没有来的愤怒。

　　「结束了吗？」德萨问，他其实不如他表面镇定，比起汤姆的紧张与极度想证明自己的自卑，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这为斯林哲人的传人简直具备一切他需要的条件：高贵血统、正在发展强大魔力、却又幼小无力到根本无法反抗真正的力量，他现在只需要……。

　　「告诉我，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德萨问

　　「为了什么？」汤姆愣住，他从来没想过是为了什么，不就……「就想这么做，没什么理由」

　　「不」德萨定定看着他，「凡事都有原因，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

　　「我……」德萨的眼神仿佛穿透到汤姆心底最深处、最不可告人的念头，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吐出「我想看它们痛苦」同时，汤姆身体不禁激零打颤，他说出来了、居然是这样的念头。

　　「喔……」德萨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口气「那你该知道，你能做的还有更多、更多」德萨再次变出老鼠。

　　那是完全超出一般人想像的折磨，德萨拿出了一根细细的木棍，他念着一段汤姆一点都听不懂的文字，但当每个抑扬顿挫、每段音节起伏像虫子钻进脑子的每个角落，凶狠地吞蚀一切、他甚至开始头痛，唯一的念头是「邪恶」。

　　老鼠尽管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汤姆从来不缺乏观察力，他观察到老鼠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怪力掼在地上，让老鼠用尽力气要逃脱却动不了半分，但即使是这样老鼠还是不停挣扎，大腿肌的抽蓄更严重、四肢开始痉挛、面部肌肉已经完全失控扭曲、眼睛红的仿佛会流出血。汤姆此时此刻的心灵快要被切成两半，有一半的对这样的景像感到满足不已、另一半却只想惊声尖叫；一半的他冷眼旁观近在眼前的痛苦、另一半的他却只想摀住眼睛、耳朵，他无法再承受更多了，「停下！停下你的动作！」汤姆低吼。

　　德萨讶异的望着他「你应该要喜欢的」但他也的确停止他的动作，也许是他心急了「你生来就该俯视任何生命」

　　「什么叫，我生来就该俯视任何生命？」汤姆略为虚弱地问，他必须要知道、要确认，他的高贵，尽管这辈子以来都被困在孤儿院，但汤姆从来对此不抱任何怀疑，他的能力，难道无法证明他的独特？他怎么可能是个普通孤儿！

　　「你是斯林哲林、最伟大的巫师的后代」德萨说「你绝对是」

　　最伟大巫师的后代，汤姆方才的不适都转眼消散，如果不是旁边站著德萨他几乎想仰天长笑，他无法去分辨这究竟是不是一个谎言，他太想相信了。

　　而一周过去，他今天和德萨约在老地方，德萨每次都会在展示更多、甚至引导汤姆用自己的力量来做更多，他所自称「痛苦的艺术」。而汤姆也感觉自己越来越习以为常，甚至会有点兴奋，那种兴奋和一般的快乐不同，是深入骨髓、发自心底油然生起的愉悅，但在兴奋的同时也有麻木,那是根源于他在最刚开始无法接受、想抗拒这种折磨的那一面，似乎也逐渐失去力气在他畅游的意识，但他看到提姆了。

　　汤姆从来不知道提姆在里洗衣服，但这里实在离她和德萨约的地方非常近，他并不担心让提姆发现，又有谁会相信他的话？又或者谁，能因为这件事来找他麻烦？汤姆看着提姆瘦削的背影，他在这几天短短的相处已经听到、也看出德萨对像提姆这类没有魔力「麻瓜」的鄙视，和德萨在一起时他的情绪总不由自主的被牵着走，同样对「麻瓜」或「混血」蔑视，认同德萨所讲的，肮脏、卑贱、无能，要是被德萨看到提姆，明明才刚警告提姆再也別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脑海却怎样都停不了的是一幕幕被折腾至死的老鼠画面，牠们的尖叫、扭曲、最后的瘫软，他不愿再往深处想了。

　　汤姆咬了咬牙、攅紧拳头大步朝提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