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猎人》伏犀

53、温柔的夜

　　走出商业银行大厅时已是晚上十点多。我仰头望向对街的大厦，那间隔亮暗的窗户就像盛夏夜空中的繁星，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浮华都市早已看不到真正的星光，失去了光明的指引，人们才会在暗夜中迷失了最初的方向。
　　“我送你回去。”身后骆嘉年快步追了出来。
　　“几步路而已，不用麻烦了。”我客气拒绝，他却像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地朝着街口埋头走去。
　　骆嘉年在前面沉默地大步走着，我加快脚步一溜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南街路口。
　　“那个……”
　　开口时骆嘉年突然没有预兆地停住了脚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撞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
　　“啊？什么？”我揉揉撞痛的额头，一脸疑惑。
　　“案子虽然破了，但摄魂鬼一天没消灭你和钟玉颜都有可能面临危险。以后像这样的夜路晚归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我重重地点点头，心底涌出一股久违的温暖。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气氛下，我那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咕咕两声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我故作镇定，又向前走了几步，岂料肚里声响继续此起彼伏，竞相呼应。我不好意思地斜眼看向骆嘉年，正对上那家伙因憋住笑意而表情扭曲的脸。
　　好丢人！
　　瞬间我脸红到了耳根，尴尬地别开脸不再看他。
　　我正为自己的难堪不知所措，谁知骆嘉年的胃紧跟着以一种跟风形式向我证明了，丢人也可以如此前赴后继 。
　　“咕咕——”又一声。
　　我们互相对望一眼，这次谁都没忍住，一齐大笑起来，此前的凝重气氛也在笑声中慢慢褪去。
　　“感觉好点了？”
　　我含笑点头，心中顿觉轻松。
　　骆嘉年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背靠街口的电线杆一边悠闲抽烟，一边笑着说：“礼貌这东西是用来维系社交的，如果连打嗝放屁都需要感到抱歉的话，那还算什么朋友？”
　　这话粗理不粗，仔细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任何交流唯有轻松以对才是最自然的相处。
　　“你先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我很快就回来 。”一根烟抽完，骆嘉年冲我打了个招呼，扭头快步跑向街角的岔口。
　　不一会儿，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就递到了我手中。
　　“凑合吃点，这么晚还能买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骆嘉年拈起两颗，指尖用力一挤，将裂壳的栗子塞到我的手中。
　　“王记的？你……”
　　我本想问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喜好，话未出口已知道问题本身有多傻，在骆嘉年面前，所有人都是玻璃，多少层衣服都遮不住他穿透力极强的眼神，有一切被他滤尽的无力，跟这样的他相处虽然会省去不少交流的麻烦，可同时又会缺少无法维持本我的安全感。所幸在我想到这些时他只是埋头专心捏着栗子，并没有注意到我此时的心理变化。
　　“当心烫！”他又递过来几颗。
　　“你也吃点，我跟着调查采访一天也没见你吃饭。”
　　骆嘉年用脏手拍拍上衣口袋里鼓胀的香烟，笑嘻嘻地说： “有它就饱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老烟枪。”
　　夜色深沉，我们半开着玩笑一路缓步前行，都市中的夏夜将它特有的魅力化作街前那一盏盏橘色的灯光，将行走中我们温柔覆盖。

　　剥完最后一粒，骆嘉年习惯性地正要将脏手蹭在衣襟前，我见状赶紧从包里掏出面巾纸递给他。交接中我的手无意间又触碰到了他的手肘。长袖掩盖下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质感再次引起了我的好奇。
　　“你的手……”
　　突然，骆嘉年面色一僵打断我的问话：“你听！什么声音？”
　　此时一声凄厉的长嘶从远处破空而来，我们立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vanilla街口隐隐透着一片冲天的红光。
　　“好像起火了？”
　　我眼睛盯着远方摇摇头：“那不是普通的火，是朱雀玄火。”
　　话音未落，高空中忽的窜出一束擎天的火焰，火焰化作一只通体赤红的玄鸟哀叫着划破长空，振翅盘旋两圈后以一个决然的姿势拖着燃火的尾翼急遽下冲而去。
　　那是钟家的朱雀玄鸟！非劲敌对战绝不会轻易召唤。刚才那一声长嘶为什么如此悲怆，难道说钟家出事了？
　　我与骆嘉年对望一眼，随即快步向玄火生出的方向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