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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宫廷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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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白月子将将坐满,老太后懿旨赶着点儿传到,话说的既冠冕堂皇又无比动听,将半白产下皇子,对皇族的贡献狠狠夸了一番,但是终极只有一个目的,半白的孩子,归谁养,叫谁母亲。
按照祖制,不说半白的风月经历,只说她入宫之后将得的分位,就算生了皇子,归她自己养育也不可能。
半白抱着小无瑕,呆了足半个时辰。无瑕似浑然不觉母亲的烦恼,见母亲不理会他,咧了几回嘴,含着泪眼盯着母亲,将哭不哭的小模样十分可怜,无奈并拉不回母亲的视线,最后只好拿一张没牙的小嘴去嘬半白的小指。
半白终于回神,对小家伙的聪明乖巧愈加难舍,这样个的小无瑕,她疼还疼不来,怎么舍得拱手让人?半白吻着无瑕白嫩的脸颊,一阵心酸,红了眼圈。
小娃娃最没有心事,见母亲与他亲近,啊啊着笑的手舞足蹈,半白终于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无瑕,娘不能眼睁睁见你被人抱走,死都不能。”想到难产而死的南香姬,半白对梁城奕的巨大后宫恐惧又加了一层,无瑕这么娇嫩小小,若被别人养着,只怕一时三刻就没了性命。想到这,半白狠狠下了决心,像是曾经为着父亲奋不顾身一样。
梁城奕来别宫,是为接半白进宫,他特特抽出一整天出来,可着为半白和无瑕做脸,因而他并没想到,半白会哭,且哭的这么堪怜。
太后的懿旨,他是知道的,这也是为着半白册封高位的交换条件,他对皇室中的这套规则已经见怪不怪。只他与旁的皇子不同,并不解其中的痛楚,他的母亲本就是前皇后,他是养在母亲身旁的,直到十八岁,母亲病故,现时太后被册皇后。
“哭什么?”梁城奕上去拥住娘俩,有些揪心,“放心,朕已为你安排妥当,回宫便为你封九嫔之首,无瑕最终要交予太后抚养,往后你日日都能见着,且给太后养着,日后才有无瑕的前途——”无瑕若想继承大位尊崇无极,母亲就不能出自风尘,梁城奕一向理智。
半白只是哭,泪水沾湿了梁城奕的衣襟,也不妨她的坚决:“妾知道您为无瑕日后计,只是妾目光短浅,不忍无瑕离开。”
“你可知道,朕的这许多皇兄皇弟里,虽都是皇子皇孙,也分着三六九等。日后朕老了,无瑕若被欺辱,你不要哭!”他喜爱无瑕,愿意费心为他搭台,可半白偏偏拆台,梁城奕稍稍动气,因为半白的不懂事。
半白不吭声,默默抱紧了无瑕。她不清楚皇家的规则,只坚持她的人伦,若日后无瑕怨恨她阻了他的前程,她认下。
梁城奕站起身,一阵气恼,抹开头不再看她:“收拾收拾,准备回宫。”
回宫一程,梁城奕的马车远远走在前头,直到进了宫,梁城奕由郑全接着往乾清宫方向去,郑恩引着半白一行,向西北寿昌宫而去。
按着梁城奕先前与太后定妥,无瑕归太后养育,册半白贵嫔,居九嫔之首,赐住寿昌宫,然照半白的决意,此方不通,眼下她最高也只能册封贵人,不能独占一宫,梁城奕只好着郑恩将其安置在寿昌宫后殿丽景轩。
梁城奕刚进乾清宫,不出所料,太后已经在等着。梁城奕握握拳头,这下,可有场硬仗要打。
“贵嫔到了?哀家的孙儿呢?”太后向后瞅了一眼,并没看到她想看到的孩子,也不急,音缓缓质问。
“朕方才想了一路,如谷寿成说的,母后年事高了,为孝心计,朕改主意了,辰乐还是由贵嫔养着最好。”梁城奕坐到一侧,笑的挺欢喜,落到太后眼里,就像嘲笑一样。
谷寿成,是郑全的师傅,太后跟前的老太监,此时站在边上,吓得一哆嗦,这娘儿俩斗法,怎么老牵着无辜好人呢!
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了,盯住梁城奕,一个急喘:“皇帝,你是九五之尊!你不能总是……”出尔反尔四个字绕在嘴头,老太后没有说出来,兀自气的头懵。这场景,这话语,太多太熟悉,让她羞愧难当,怎么会有这么不重诺的皇帝?
这次真不是梁城奕的本意,他也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贵嫔……”
老太后愤然打断,“哪来的贵嫔?美人才对!”一句话,将半白打至低品阶。
“为了朕的皇长子,他的母妃至少也该是个贵人。”梁城奕话音陡然提高,十分果断,似是像太后表明,这是他能退的最后一步。
太后走后,梁城奕有些疲惫,揉揉眉头,问旁侧的郑全道:“朕,是不是太偏爱她了?”这个她,自然是穆半白。
我的主子,您怎么就才发现呢?郑全为难的张张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本来为了迎接贵嫔,寿昌宫准备的十分妥当,可是临时改的主意,贵嫔变成了贵人,要移到丽景轩,因而各样都有迁就,收拾大半个时辰,搬搬捡捡的,勉强能住人。
新任大太监房顺,敬事房海公公的侄子,图海公公给皇上效力得了脸,皇上钦点房顺伺候新来主子,原指望伺候的是个贵嫔,没想到临了降了阶,他也跟着吃瓜落儿,每月至少少拿一半饷银,还连带着没面子。想到这,房顺就有些沮丧,对下边人也没有好脸色。
他忽看见一个宫女装扮的丫头正将书房屏风往外挪,巧了,这屏风是他刚令人搁那的,不由怒从心头起,尖着嗓子呵斥:“这是怎么个捯饬法,眼睛长后脊梁去了?”
宫女抬起头,却是个生脸子,正是清渠。他第一次见,无怪认不出来。
清渠本就委屈,长途跋涉的,原指着歇会儿,谁知一入宫就拾掇东西,这会儿还被个缺零件的太监骂了,当然不让。拿单手扶着屏风,冷哼一声:“我还想问问呢,谁的脑子拿蒜拌了还是用刷锅水煮了,把个屏风搁在当沿儿上,这往后小皇子来来去去的,磕了碰了你担着?”
房顺被呛哑了火,心里更不是滋味,还想再找面子,却被身后的小羽公公拿脚踢了踢,眨巴着眼睛使眼色,悄悄凑耳边道:“顺公公您悠着点儿,这可是穆贵人亲带来的。”
房顺小眼睛转了圈儿,琢磨这事儿划不来,因而拿手指捻着耳朵,半歪着脸,对清渠讪讪道:“您说的有理,烦您大量,谅我多不周到。”
清渠瞪了一眼,眼睛不转的打他跟前绕过去。
房顺等她过去,再忍不住,歪着脑袋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
到里间卧室,半白正躺床里哄小无瑕睡觉,小家伙精神得很,小脑袋晃来晃去,看看这瞅瞅那,对新环境万份好奇,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半白无奈,只好由着他玩手指。
清渠将挽着的袖子放下,撅着嘴对半白诉苦:“这么热,别说比不上别宫,连绿园也比不上了。”
半白愣了下,刚刚这丫头与顺公公争吵,她听的一清二楚,以往都是她跟清渠两人一起生活,随意惯了,倒养就了清渠一身直来直往的脾气。
“清渠,皇宫不比其他,咱们又没有依仗,以后能不多说话便不多说话,能不得罪人就别得罪人——”
“姑娘,您有话直说,”清渠联想到刚刚一幕,知道半白意有所指,顿觉得万分委屈,“您以前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说完,红着眼睛跑出去了。
半白心急,叫了两声也不见应,只好让边上的小宫女去找。来时招惹梁城奕生气不算,连清渠也闹起性子,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半白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不多想。
眼见夜深,好劝歹劝稳住了清渠,这一天折腾下来,半白只吃了几块点心,却也不饿,胃里满满的。
梁城奕也不好过,本来为了撒那股子无名气,宣了肖美人侍寝,事到一半,肖清蔷正要婉转承欢的时候,看着这张妩媚妖娆的角色面庞,他却没了兴致,原因无他,只是想到了穆半白的安置,担心她住的不好……又回到傍晚时候的那个问题,他,是不是太在乎穆半白了?
初始时候,还能拿小无瑕做个理由,毕竟是为他生了皇长子的女人,看在皇长子的份儿上,多几分宠爱也是应该的。可他现在仔细想想,并不是。不过是孩子,后宫里眼睁睁的几十口,谁又不能谁又不想为他生个孩子?他从未在乎过。
这冷情的帝王将过往他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一件一件的翻过来,猛然发现,他过线了,一次比一次更着紧,一次比一次更忙乱。对他来说,这不是个好兆头。
想到这,他果断起身,披着外袍出了寝宫,只留给兀自意乱情迷的肖美人一个颀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