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美人》煮沸一汪春水

29、后宫女人

　　隔着一层纱帐，半白正拥着小东西睡的香甜，看这乱糟糟的丽景轩，难为她睡得着！梁城奕想着，摇头轻笑。

　　下一刻，他摸着脸颊僵住了笑容，怎么一看到她，轻易就能开怀？

　　据郑全后来说，皇上自穆贵人处回来后，批了一夜折子。

　　天还未大亮，太后娘娘的懿旨已经到了，这次是口谕，由一个约四十岁左右的姑姑亲宣的，大意也简单，不过是太后派来两位姑姑，代太后教导后宫规矩。

　　“两位姑姑怎么称呼？”半白恭敬受了，她刚拂了太后教养无瑕的‘好意’，万不敢再给把柄。

　　那个宣口谕的姑姑是个瘦长脸，端庄的像块石头，毫不因半白的好说话而动容，例行公事般开口：“穆贵人毋须客气，奴才小字瑞，这位是祥姑姑。”

　　旁侧的祥姑姑应声福了福身，她倒长的匀称，只是眼睛从不向下看，好似天生长在头顶上。

　　刚刚问完两个姑姑的姓名，门外又报端妃娘娘齐妃娘娘到了。

　　不多时，两位锦绣美人联袂而来，一个娇柔的似一片柳叶，一个端庄的似一座观音，两人说说笑笑，别样合衬。

　　半白迎到院子里福身行礼，娇柔美人连忙搀起，一口江南软糯倾吐而出：“妹妹快进屋，外头凉。”

　　端庄美人合宜的笑了笑，像是在随着娇柔美人的意思。

　　几人进屋，见屋内瑞姑姑祥姑姑门神一样立着，两位美人都有些吃惊。

　　等两位姑姑行礼出去，娇柔美人才转头看向端庄美人，娇怯怯的叹了一口气：“端妃姐姐，您看，竟是这二位。”

　　端妃抿抿嘴唇，不语。

　　半白一听，知道这位江南的柔女子是齐妃了。于是试探着问齐妃：“二位姐姐，这两名姑姑有什么不妥么？”

　　齐妃闻言却不敢说话了，端妃抬起细长眼睛，平稳语气里带一丝警告味道：“这两名姑姑，曾经教导南美人。”

　　南美人，恐怕就是难产而死的南香姬吧！聪明人，一句话足矣。半白努力压制着心惊肉跳，才不至于大惊失色。

　　“让咱们看看小皇子吧，自昨天起，我就一直想见见，想了一夜，这才天不亮就冒失的拉着端妃姐姐过来。”齐妃一脸羡慕与渴望，双颊粉红，像个小小少女。

　　半白大方的点点头，微笑道：“他嗜睡，现下还睡着，我领你们过去。”

　　小无瑕斜摊着四肢，睡得正起劲儿，微微皱着小眉头，嘴角还有一滴将将露头的涎水，晶莹剔透的，随着他的呼吸一晃一晃。

　　齐妃喜欢的要死，微微探出手，蹭蹭他的小脸蛋，低低自语：“真叫人喜爱，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多像皇上。”说这话时，目眩神迷。

　　半白从她脸上，看到一个女人的痴情。她对梁城奕，应该用情极深吧！半白强强摁着，才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意。

　　几人害怕扰醒无瑕，呆了不多会儿就出来了，齐妃还在兴奋：“他这么白嫩，穿红色肚兜一定好看，我那儿还有一块极好的丝绸——妹妹，你看绣什么样子？”

　　半白呆望着她，惊讶于她对孩子的痴迷和热情。

　　齐妃以为她在怀疑，连忙补口：“妹妹放心，我的绣工极好——”

　　端妃与半白相视一笑，也似帮腔也似玩笑：“确实，齐妃妹妹的绣工无敌于六宫。”弄了齐妃一个大红脸。

　　若不是亲眼目睹，半白真不敢相信，梁城奕的后宫，还有这么可爱的不谙世事的人物。她禁不住要嫉妒梁城奕的艳福了。

　　几人见时辰差不多，便相随着去紫坤宫太后处请安。出来时端妃的一句话让半白暖心不少。那时齐妃还在忙着寻花样子，端妃悄悄说：“在后宫里，除了齐妃，万不可再随意让旁的宫妃亲近小皇子。”

　　是的，也许后宫里也就只有齐妃端妃这两个干净人物了，真好，恰第一天她们就成为朋友。

　　她们三位到时，宫妃们已到了大半，连总是延迟不来的淑贵妃也早早的到了，一见半白，如眼睛里楔了一颗钉子，连看齐妃端妃的眼光也冷了三分。

　　而那位坐在末端，妖娆至极的肖清蔷肖美人，看向半白的目光里，可就另有一番意思了，当初，她可是亲见皇上抛弃半白的，孰料想，这一刻身份逆转，她竟成了半白的下脚料。

　　幸好有禁止喧哗的宫规高悬，这两人协同另外几十人只是拿眼睛示威，并未有言语攻击，就这样，半白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扛了一刻，焦妃搀着太后到了。

　　礼毕，太后静静的喝了一盏醒神茶，摸摸斑白的鬓角，若有所思道：“老了，愈老愈不中用。”

　　正在底下几十位猜测太后的意图时，太后眼光落在了半白身上：“穆贵人昨日刚进宫，可还习惯？”

　　半白恭敬回道：“蒙太后娘娘垂询，一切都好。”

　　太后止住旁侧打扇子的宫女，厌烦的皱紧眉头：“穆贵人自然诸事皆顺，哀家就不行了，一把老骨头，还要因着个女人受皇帝的排揎，民间有句俗语说得好啊，娶了媳妇忘了老娘，况还不是正经媳妇——”

　　早料到没好果子吃，到这时，半白只好硬头皮受着。这当然不算完，太后只是适当的开个头而已。

　　淑贵妃和太后分庭抗礼久了，今天虽极想挤兑半白，但终究骄矜，不愿落个与太后一腔子出气的名声，她不吭声，东六宫里深受她器重的成嫔只好开口：“穆贵人与旁个却不同，有皇长子傍身，皇上另眼看待也应该不是？”

　　焦妃捂嘴笑了，娇媚道：“皇上另眼看待的，只怕还不止是因为皇长子，听说穆贵人出身极有意思，咱们皇上又是风流倜傥惯了，嘻嘻……”留个悬念，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韵。

　　半白依旧低着头充哑巴，联系着端妃齐妃路上说的，一个个的给这些女人扣上名字对上号。

　　焦妃是东西十二宫里出了名的狐媚子，足够荣膺房中秘术最佳保留者，现而今，听到她嘲讽另外人用床上功夫勾、引皇上，要多可笑有多可笑，终于她的死对头淑贵妃嗤笑一声，讽刺道：“狗咬狗一嘴毛，都是一路子货色。”

　　半白额角冒出一滴冷汗，貌似你们现在上演的才是狗咬狗吧！

　　成嫔也笑眯眯的接口：“还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哦，乌鸦落到猪身上，只看到别的黑看不到自己黑。”说完好似看不到太后及几个明白人看白痴的眼光，还自以为得志的嘿嘿笑出声，跑题了犹不自知。这种人最让人无奈。

　　焦妃满面怒容，就要回嘴却被边上的元妃止住了。

　　元妃，是太后的另一个侄女，焦妃的堂姐，比皇上大了几岁，早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是太子侧妃了，嫁给皇上七年，小产两次，一直无所出，后来被皇上渐渐遗忘，遗忘的原因也很简单：太无情趣。

　　再后来，焦家就培养了一个极有情趣，对床第间深有学习的女儿进宫，就是现在的焦妃。当然还为皇上不喜，原因更简单：情趣太多。

　　估计深层的原因更简单吧，不过是皇上不喜欢焦家女人，一冠上太后娘家的姓氏，毕生都不可能得到宠爱。太后及她的侄女们心知肚明，但还是抵不住对权利的渴望，乐得装聋作哑。

　　元妃并不出口反击，就像对淑贵妃一伙的嘲讽浑不在意一般，她的矛头直指半白：“穆贵人，听说皇长子极像皇上，太后娘娘都念叨了十几遍，也不见穆贵人抱来，难不成要让老人家亲自去你的丽景轩不成？”

　　这一句话问的，半白简直无话可接。若是不应，那是忤逆枉上，是可任太后随意处置的大罪；若是应下，呵呵，谁能保证太后会不会说一句：皇长子十分可爱，哀家就留下了。她自己送上门的，到时候皇上也不好要吧！

　　这个元妃，是最厉害的。

　　太阳还没露脸，半白只觉得浑身燥热，衣衫讨厌的粘在后背上，让人心烦意乱。她好容易定住心神，柔和道：“元妃姐姐严重了，妾怎敢劳动太后娘娘尊驾，本就想着今日的晚些时候抱来让太后瞧瞧，可是皇上说了，他要亲自抱过来，这会儿皇上还在朝上，倒让妾为难了。”

　　焦妃无话可说，其余人除了更嫉妒更憎恨半白，也不知怎么接口，毕竟在她们眼里，皇上的话那是圣旨，皇上的意思就是天意，她们死都不敢悖逆。

　　兵行险招，半白略胜一筹。

　　太后显然不悦，闷闷的带着怒容：“既如此，哀家就等着皇帝过来。”

　　请安回来，半白犯愁了，已经向太后撒下弥天大谎，但是梁城奕那里，到底怎么去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