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域——注定》狐蝶

8、第 8 章

　　——
　　细雨蒙蒙的清晨，陆非身上简单的黑色衬衫显得表情有些严肃，他缓缓通过墓道间的小路，最后停在了一处风景清幽的地方，在两个相临的墓碑前放下新鲜的黄色菊花。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这里却埋葬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亲人，已经整整6年。

　　环顾着四周的环境，想是当初狄门决定把他的父母埋葬在这里经过了一番考量。然后转头取下墨镜，深深凝视着墓碑上的两张照片，那是他爸爸妈妈的相片，爸爸严肃的脸和妈妈笑起来的样子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几乎丝毫都完全没有改变，也许是因为记忆就停格在他们死去的那天，所以一切才显得从没改变吧。

　　让他颇有些意外的是虽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但墓碑上的相片却没因为风吹雨打而变得老旧剥落，想来一定有人暗自在常常照料着这里。自己多年都没有来过这里，忽然很感觉愧疚，不过没有来看自己父母的原因并非只是单纯害怕被人发觉他们的存在，而是在还没有能力替父母报仇之前他都决定不再回来见他们。

　　今天，就是他已经有了这个能力的时候了，是自己将完成这个多年来的愿望时刻。

　　“……爸爸，妈妈！这么久都没有来看你们，你们一定会谅解我这么做的理由吧……所以，如果你们真的能听到，就请你们保佑我和咏儿。爸！你一定会发现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等办完了这件事情我就带咏儿来见你们，她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像真的只是站在许久没见的父母亲身边聊天一样，可因为很久都没有叫过这样的称呼了，竟让他的嗓子一阵发紧的难受，勉强的笑着。“……你们一定很寂寞呢，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到我们，喜欢哭的妈妈还好有着爸陪伴，我和咏儿也有很多话要跟你们说呢，所以，我——一定会带着咏儿来看你们的！”那样认真的表情，在父母的墓碑前许下了绝对要完成的承诺。

　　然后，就这样转头离去没有丝毫迟疑，虽然那背影也许因为孤单的关系显得有些单薄，却依然坚定的让人觉得冷酷……

　　所以，他没有发现在背后不远的地方，一直有道炽烈而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等待着这天的到来已经很久了，陆非如约来到事前约定的地方，这里是狄门势力范围的内湖码头。虽然这么大的地方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许这块地盘之前就已经为了今天的事情清场，所以没有闲杂人能随意闯入这里，也因此而显得宁静到几乎可以可以听着风声忽忽。

　　单身独自来到这么凶险的地方，陆非并没有多害怕，毕竟他面对危险的时候太多了，现在唯一紧张的是妹妹咏儿现在的安危。

　　环视着周围，仔细打量着才发现远处的空地上竟立着一支十字的木架，而咏儿正被绑在了那个上面。飞快的跑过去，却在即将接近她的时候，突然从暗处闪出几个看似埋伏已久的男人阻拦住自己的去路，如果只是这几个阻路的男人，他已经毫不犹豫的出手解决了他们然后救出妹妹，但现在因为还有人把枪瞄准了无法反抗的妹妹，逼迫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哥哥！”突然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哥哥，陆咏一阵又惊又喜，虽然知道哥哥一定会来救自己，却又不愿意因为这样让哥哥中了二叔的诡计。“……哥哥，你不要管我快点离开，是二叔抓我来的，当年是他害死了爸爸妈妈，是他害得我们无家可归。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现在他还想要杀了我们。所以快走啊……他是想利用我引你出来，他一定安排了什么阴谋诡计，不要中计啊哥哥！”原本镇定的陆咏儿忽然激动的叫喊着，不停挣扎，甚至不顾身旁拿着枪的男人喝止。

　　“咏儿！！”

　　“……哥哥快走，不要管我了！”她激动得泪流满面，声音凄然嘶哑。“哥你快走啊！”

　　“你给我闭嘴，还有空管别人，小心你自己吧！”一个黑衣男子厉声吓唬着她，脸色狰狞。

　　今天的一切他是不会就如此善罢甘休的，因为不希望妹妹受到无谓的伤害，陆非不得不开口安抚她。“……咏儿不要这样……我都知道，所有的一切我一直都知道，虽然没有告诉你，但相信哥哥这么做是想让你快乐一点。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所以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用说，只要静静的等待哥哥过来就行了。”他朝她肯定的点点头，陆咏儿愣了愣却最后还是听话的渐渐安静了下来。

　　“……啪、啪啪啪！”一声，两声，三声。

　　竟有人这么鼓掌，陆非警惕的转头，陆潜就已经这样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脸带嘲弄神色的靠近自己，眼神一刻也没有停过打量着自己。陆非的表情虽然没有怎么改变，但那双黑色的瞳眸却慢慢冷却下来，他并不需要掩饰眼中那浓浓的恨意，离仇人这么接近却不能动手杀了他，甚至就让他这么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他的拳头紧紧捏起却又慢慢松开，他必须等待最好的时机，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也不差在这一刻了。

　　“……真是感人的兄妹情啊，呵呵！我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了。尤其没有想到我们‘一家’团聚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啊。”陆潜哈哈的笑着，从手下手里接过那枝枪，亲自把枪口对准了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陆咏儿。

　　“一家人！？你在开玩笑吗？难道你自己都没有发觉已经不配用家人这个词了吗，很多年前在你杀了你的大哥大嫂的时候，在决定追杀我和咏儿的时候，你就在这个世界上没了亲人。所以请不要用这样的字眼让我觉得恶心得难受，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感觉吧！”已经恢复了神态的陆非冷冷笑着，丝毫没掩藏眼里闪烁着的愤怒火花，然后满意的看着对方的脸色变了又变。

　　“……不愧是大哥的孩子啊，简直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不说话也就罢了，只要开口就一定让别人说不出话来。厉害啊！”想是被那样的话噎到说不出话来，陆潜阴沉下脸没了任何其他表情。

　　陆非与他静静的对视，时间就这样过去，仿佛终于在对峙中下了决心。“你放了咏儿，我今天不杀你。”陆非淡淡的说着，为了妹妹一次决定把仇恨放在后头。

　　稍稍呆了一下，却立刻讥笑着，“……你在开玩笑吗？我亲爱的侄儿啊，你没弄清楚现在到底是谁比较有权利说这样的话吗？你在凭什么跟我谈着条件！”他冷下脸，枪口缓缓转向了陆非。虽然他单枪匹马的闯进了自己的地盘，可为什么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自己预期中慌乱的神情呢？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讨厌陆非的那种表情，因为会让他想起记忆中大哥的某些神情。

　　乌黑的枪口对准了自己，但陆非却没有些须意外，反而有点得意的笑了。但能把危险从妹妹身上化解到了自己这里，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大风吹得陆非的衣角猎猎做响，他的身型却文丝不动，那样的冷漠表情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一般的少年，凌厉冷漠的眼神平白给人增添了一种压迫感，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我愿意为了咏儿放弃今天杀你机会，所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二叔’你知道我很想报仇的！”一字一句，平板的语调却在风中清楚的传进所有人耳朵里，那带着淡淡警告和威胁的话莫名其妙的让那群混了十几年□□的人都一阵寒战。

　　忽然一阵风起让众人忍不住眯起了眼遮掩风沙，却朦胧看到风中在陆非的背后似乎有双黑色的羽翼缓缓张开，以他为中心的地方好象弥散出一片血红，那个冷冷而华丽的笑容……就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魔之子！

　　明明只是幻觉，可那杀意为什么如此强烈！
　　强自压下了心中突然涌出的恐惧，对于早就见惯了□□上腥风血雨的陆潜来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面前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真心的感到一阵恐慌。那种悸动就像6年前决定结束大哥夫妇性命时的情况一样。

　　眼神里闪过奇异的光芒，他挑衅道。“你觉得我会如你说的那样放了咏儿吗？”他冷冷的看着他，一瞬不瞬，“哼，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从我这里带着你妹妹离开！”

　　“……我知道你不会！”好象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样，陆非却在这个时候还露出笑容，妖冶得有致命威胁，仿佛松了口气。“是你自己放弃了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我想就是天堂的爸妈也不会怪我了。”他悠悠的说着，那模样却像是个死神。

　　就在他抬头的那一刹那，眼神已经完全改变，一点都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应有的眼神，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接近着那些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们竟条件反射的在这个单瘦的少年靠近的时候不自觉的向后退去，也许感觉到压迫，也许是觉得危险。

　　陆潜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是用枪比上了陆咏儿的太阳穴，却没有阻止陆非的前进。他的手指已经慢慢扣上了扳机，只要对方再靠近一点点，只要再靠近一点点……

　　“……一定要这么吗？二叔！”忽然听到手中当着人质的陆咏儿像是叹息般的说话，陆潜的枪竟忍不住顿了一下。他斜着眼睛看向那个小小的少女，她的眼睛和哥哥一样没有丝毫害怕和慌张的神色，仿佛这一切在她的眼里都不过只是一场闹剧，好象即将失去生命和希望的人是他一样，用着那么怜悯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

　　“……你已经杀害了我的爸爸妈妈，已经伤害了爱着你的人，所以……请不要再伤害别人，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难道杀了我们真的会让你很开心吗？”陆咏儿带着看穿一切的清澈眼神，仿佛一直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你的眼睛明明很痛苦，很彷徨。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只要你现在收手，我会劝哥哥让你离开台湾……那么，你就永远都不会见到我们了。”

　　陆潜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在一瞬间动摇了，他的脸色白了白，只是觉得那个瞬间真的有想就这样听着咏儿的话放弃着做的一切远远离开，可是马上他就回过神来，即使那有也什么都不能回头，也不能再改变了，从很多年前的那天就注定了他今天的结局。

　　“哼！在害怕了吗？想阻止我吗？”他勉强笑着，“告诉你好了，只要你哥哥再往前一步我就会开枪，那么子弹就会准确的穿过你的头颅，然后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杀了你哥哥也一如反掌。哈哈……能这么快见到你天堂里的爸爸妈妈觉得开心吗？你求求我吧，如果态度能让我满意的话，也许我会仁慈的让你再多活一下子。”他哈哈大笑，好象这血腥的计谋在他看来是个天大得意的安排。

　　可是，他又错了，在那样的恐吓后咏儿的眼神一点都没有改变，那个小小的少女只是那么那么安静的看着他，仿佛一汪宁静的湖水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掺杂着失望和悲伤的光芒。

　　忍不住一震，他拿着枪的手微微的颤抖，那样的眼神他见过，和小雪死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痛惜。他一直就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死去，所以那个眼神看得那么真切，以致无论是在梦中还是那么多年过去，都清晰得始终无法忘记。

　　“不要……不要看！不要再这样看我了！！”他忽然不可抑制的大叫起来，声音充满了惊恐和疯狂。可就在这个时候，属下慌乱的叫着退到他的身后，“帮主，帮主！我们……被包围了！”不知什么时候，从隐蔽的地方走出了许多人，他们慢慢聚集到了陆非的身边，已经对陆潜他们形成了隐隐包围之势。带头的是严桥和几位帮中的长老，他们面色严肃一言不发，想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做的一切吧。

　　原以为胜券在握的陆潜绝对没有料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在自己侄子的算计之内，他竟利用了自己的大意，亲口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多年前犯下的那桩阴谋。嘴角诡异的流露出笑容，果然是大哥的孩子呢。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哎！他……！”

　　“陆潜，现在赶快放开咏儿，其他的事情我们稍后再商量。”领头的石长老站出了列，脸色严肃。不过从他已经没再称呼他为帮主就已经能知道所有的一切无法改变了。

　　长老们脸上闪过几分惋惜的感叹，却无一例外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叛徒。

　　脸上不屑的表情闪过后，反而更紧的钳制住了陆咏儿的身体。“你们觉得我是小孩子吗！？还是在觉得我应该相信在承认了这么多事情后你们还会放过我！”他嘲弄的笑着，仿佛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几位长老面色凝重的对望一眼后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确实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了他。自从陆非主动和他们联系并联合查找当年事故的幕后主使开始，他们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已经完全改变，虽然陆潜这么多年来对狄门并无多大贡献，他放纵无能下属为非作歹也是导致狄门走向衰败的主要原因，但他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并且当了这么多年帮主的人，情感上确实一下子难以接受他竟犯下这种无法宽恕的罪行。无论是谁在他亲口承认这一切之前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他一旦承认就代表他已经没有资格呆在那个位子之上，对他的处罚也就只有陆非兄妹可以决定了。条件反射下，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转向了陆非。

　　“……事到如今，确实不可能放过你了啊！我会亲手把你交给狄门处理的。”陆非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阴影，声音冷淡如冰霜。

　　长老们急急提醒，“可咏儿还在他手上啊”！话音没有落下，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一把锐利的小刀竟朝陆潜射去，他的见机倒快，在最后关头闪过去，小刀只是堪堪划过了他的手臂却还不足以致命。

　　陆潜拿着咏儿掩护在面前，嘿嘿怪笑。“果然是很厉害啊，只是你到底还是怕伤害了她吧，不然要是再靠近一点我的命就结果在你手上了。”他啧啧的好一阵惋惜，脸色却极尽冷漠。“是你逼我的，可别怪我了！”他的枪口立刻对准了咏儿。

　　“不要！”陆非飞身上前阻止。

　　混战就这样开始，两帮人马乱成一片，因为陆非的阻拦，陆潜虽然想立刻杀了咏儿却也不得不回身自救。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纤细的身影忽然就这样闯进了战局，那个背影让陆非觉得熟悉到不安，就在一愣间。她已经在陆潜也莫名其妙的慌神时推开了咏儿，回头与陆非对望的那瞬间就再也无法动弹。

　　回过神来的陆潜咬牙立刻出手制住了她，虽然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还坏了自己好事的女人是谁，但看她那和陆非的神色显然大有关联。陆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他只来得及把咏儿保护在自己怀中。

　　这样一闹，形势已经扭转。陆潜的手下已经给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还萎萎缩缩的躲在了他的背后。场面再度归于平静，人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角色。

　　现在的羽烟大为懊恼的同时又面露微微苦笑，她好不容易在追踪下找到这里，却一来到就发现场面混乱，虽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陆非为了救那女孩奋不顾身后就再也忍不住的冲了出来。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身手远远不及陆非，也对处理这样的情况太少经验，竟还失手被擒，真是丢脸丢掉外婆家去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陆非真的生气了，在众人面前也忍不住的吼了出来。

　　“那个……”她实在无法解释，前脚还在保证不再调查他的事情，可转头她又跟了来还变成人质，陆非一定气死了。可是气归气，他为什么还那么紧张的抱着怀里的女孩不肯松开，羽烟开始有点不安的看着他，一时也忘记了要回答他的问题。

　　陆潜虽然也为这个女孩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而大为火光，但看了看陆非又看了看蓝羽烟后，忽然明白了什么般阴冷的勾勒出诡异的笑容。

　　“没想到啊，你也会有失策的时候吗？哈哈……”他把枪压在羽烟的头上，“如果不想见到她死在你面前，那么就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吧，丢下手中的枪，还有你那厉害的飞刀慢慢走过来！”陆潜冷冰冰的命令。

　　“陆非，别听他的。”

　　“你给我闭嘴！”陆潜恶狠狠的凶道，但羽烟丝毫不害怕，只是瞪大了眼睛与他对望。

　　陆非深吸了一口气，把妹妹交给了身旁的人，虽然陆咏儿也很是担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阻拦。他就真的放下了手中的枪和几乎从不离身的飞刀，然后朝前走去。

　　“小少爷，不行！”严桥一闪身拦在他的身前，一脸忧心。他不能就这样看着少爷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冒这么大的危险，即使她刚才救了小姐。

　　“你让开！”陆非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此刻才发现陆非眼里那强忍愤怒的火光让他不得不服从了命令。

　　直到陆非真的走到身前三尺远的距离，陆潜才忍不住得意的仰天大笑。“没想到吧，到了最后你还是要任我宰割啊！”又斜着眼睛打量了羽烟片刻啧啧道，“眼光倒是不错，果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虽然还小了点，不过只要再过几年一定会更漂亮的，难怪像你这样的人也会爱上她啊！”

　　“你觉得是这样吗？”虽然前一刻陆非眼里还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但只片刻工夫他又恢复了常态，让人觉得之前他所表现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不是已经为了她走到我面前来了吗？”

　　“为她！？”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那你就这样高估你手中的筹码吧！”他冷冷的讥诮着。

　　他那么笃定的神色让陆潜开始觉得有点疑惑了，“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为什么还要站到这里来？”

　　“……只是觉得她毕竟曾经身为我的‘床伴’又这么奋勇的救了咏儿，即使是例行公事也似乎不应该把她卷入我们的是非中，不过要是你一定要拿着她威胁我，倒也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把我怎么样。”他那么凉凉的说着，然后忽然出手，袖中是他最后的一柄小刀，不过那只飞刀的目标不是陆潜而是蓝羽烟。

　　当蓝羽烟那张完美的脸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后，鲜血缓缓从那白皙的脸上流下，诡异的红色和异样的苍白交织成惊心动魄的画面。一时间谁也没有发出丁点声响，只是不约而同的心里响着同一个声音，陆非是真的不爱她！毕竟谁也无法这样伤害一个自己真正爱着女人，无论是谁也不会！

　　可陆非的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淡然的得意笑容。“现在你相信吧，女人对我来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更何况只是一个暖床的女人，而她——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意义！”

　　脸上突来的刺痛渐渐变成了麻木，心脏却不知道为什么沉重到几乎不能跳动。当他用着那样羞辱的言辞，那样不屑的眼神对着自己的时候，羽烟看到他身后的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神色已经带着些些鄙夷。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想不要听那伤害自己的话，可那些残酷的词语却还是一字不拉的全落入了她的耳朵。

　　她告诉自己，这样尖刻的言辞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平安而说的违心之话，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从陆非的眼里看不到一丝丝担忧和紧张的神色，所有的只是嘲弄和冷漠。她所等到的只是陆非那绝情的一刀，毁了她容貌的时候也毁了她对他所有的信心。他难道就真的像子婵说的那样，是个只要得到就不会珍惜的男人！？

　　陆潜的眼神终于变得迷茫起来，他似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在自己手里到底有没有用处。

　　终于，他还是崩溃了。就在他用力的推开了蓝羽烟的那刹那，陆非见机极快的用着自己放下的小刀射中了他的心脏，一点都没有偏差。陆潜大口喘着气然后睁着眼睛倒下，可就在同时他身后那个手下的枪口也对准了陆非，人人大惊失色，想要援救已经为时以晚。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失去任何武器的陆非无法抵挡，甚至来不及躲避枪就响了。可是子弹却没有如预期般射穿陆非的身体，一只流着鲜血的纤手在最后时刻握住了那人的枪口，他身中数弹倒下，羽烟还愣愣的捂着枪口也随即坐倒在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见到危险的时候，在陆非那样伤害了自己后，她却还是不愿意他受到一点点伤害。

　　这就是她对陆非的爱情，她爱着，而他却始终无法爱上自己吧！

　　终于也无法再支撑下去了，世界和他都在模糊的视线里旋转，她闭着眼睛缓缓倒下，那被鲜血染红的地方触目惊心。她的脸色苍白黯淡，仿佛这样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她没有想过落入的是陆非那个温暖的怀抱，也无法看到他脸上那终也再无法掩饰和隐藏的慌乱惊恐。

　　陆非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看着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倒在自己怀中，他甚至害怕到微微战抖。对，是害怕。他已经多久没有为事情或人感觉害怕了，他都差点以为自己忘记了这种感觉，没想到羽烟却轻易让自己重新感觉了一番恐惧的滋味，而伤害她的还是自己……

　　“哥哥，她会没事的！”咏儿的小手轻轻却坚定的按在了陆非微微发凉的肩上，才让他惊觉过来。

　　“对，她一定会没有事情的！”他咬咬牙这么告诉自己。

　　咏儿朝他点了点头，却走向了倒在离他们不远处地上的陆潜。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陆非愣了愣还是出声叫住她。“咏儿……？”

　　可她却还是径自走到了陆潜的面前，慢慢俯下身蹲在了他身边。他的胸前深插着陆非的小刀，虽然已经回天无力，可一时却也不得就死。

　　陆潜神智开始涣散，迷茫中仿佛看到梦里见过无数次的容颜，“……雪，小雪……是你来接我了吗？”他茫然的把手伸向咏儿，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护的严桥立刻上前阻止，但咏儿却示意没有关系。

　　“……小姐！”严桥实在拿他们兄妹没有办法，看起来柔弱可却总是倔强固执。

　　咏儿重新认真的审视着那血泊中的男人，意外的发现这个时候自己竟没有多恨他了。虽然面前这个显得苍老的男人曾经是杀害了父母的凶手，虽然他为了追杀他们兄妹不择手段，虽然也许他还犯下过许多无法弥补的过错，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他也将要死去了。他的手上沾染着洗也洗不清的血腥，可就是那双大手也曾温暖的抱过自己，让自己感觉快乐和安全。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伸手慢慢握住了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我是咏儿，妈妈很多年前已经死了，二叔你还记得吗？”

　　恍惚间被握住了手，陆潜的眼睛奇异的亮起来，努力的看清楚面前的人后好象终于明白了一切。好象在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是……是啊，小雪早就死了……死了……是我杀了她的，还……杀了大哥！”他为了说这几句话，激烈的喘息着，然后大口大口的血沫从他的嘴里冒出。

　　“二叔……”握着他的手，却无法说清楚此刻的心情，咏儿神色复杂。

　　再看了她一眼，他竟笑了。“没……想到，还能……听到你叫我二叔！好怀念……你们小时候的样子。”像是回忆起什么，他的眼神那么温柔，仿佛咏儿多年前见到的一样。

　　陆非在医生赶来之前给羽烟包扎好，还是放心不下的也靠近了他们，防止他再度伤害妹妹，弯腰拾起他的枪时才突然发现陆潜的枪里竟没有子弹。再聪明的头脑无法立刻转过弯来，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定要致他们兄妹死地的二叔枪里竟一颗子弹也没有，他在开玩笑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忍不住低声的喃喃着。

　　陆潜的脸上有着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笑容，“……你终于做到了，小非……你终于还是杀了我了！”他这么说着，仿佛杀了他是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陆非失控的一反常态，难道知道最后他要杀的都不是他们，而是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情愿一直恨他。
　　“你疯了，你疯了！”

　　第一次，第一次从陆潜脸上看到惭愧的神色，他慢慢转向陆非。“咳咳……我是疯了，很多年……在我决定杀了……你们父母的那天，我……就疯了，一直想找个可以阻止自己……继续疯下去的人，一直在找……”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含着无比的愧疚。“其实，一直想对你们说对不起……”

　　他终于慢慢合上了眼睛，浑浊的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死之前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歉疚，虽然知道绝对无法得到原谅……

　　好象听到心里某个冰封的地方有破裂的声音，陆非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想起童年，想起过去也有的快乐时光！为什么要在最后，在最后还不能让自己彻底的痛恨他。
　　……

　　也许，一切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