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灯火阑珊 ...
-
人究竟能重新来过几次，有人说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可是裴映月你后悔过么？答案是，她从未后悔过，只是不舍得。
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可对于她来说，最苦的竟是得而复失。这一次仿佛是冲着失而复得来的，叶弯弯努力消化她甜蜜和苦涩的回忆。跟她的人生相比，自己现代的生活恐怕是天堂，确是索然无味的。
她是我，我便是她。合二为一，似乎是一种特别的滋味。也弯弯想着，感到灵魂的重量，沉甸甸的。此刻她整拖着步伐漫步在长安的街头，这里异常的热闹她不再觉得陌生，而是一种光如隔世的熟悉感。
天气虽然寒冷，但整个长安都是灯火通明。像一场声势浩大的喜宴，等待着主角登场。上元节是唐代重要的节日，每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可以在街上肆意挥洒整个夜晚。火树银花不夜天，连风都被染得微醺醉人似的。挂满的夜灯如漫天的星星坠落，人间的明亮衬托着天空的一片深蓝色。
人声鼎沸，月宁高悬。
自叶弯弯落水后，已有好几日。家中人发觉她又忽然变了个人儿，沉静起来。秦氏有些担心女儿又是得了什么魔怔有些忧虑，好在上元节到来让裴光印娇娘带着她出去。几日的静默让老二夫妇两人也有些担心，想寻着些乐事说与她听。可是裴光印说的话，叶弯弯都没有搭腔，一时间有些尴尬。
“月娘？”有人挤过人群唤住她。叶弯弯转身一看竟是杨如桂，那熟悉的记忆涌在她眼前。她怎么忘了呢，她才是李弘原来的未婚妻。若不是贺兰敏之禽兽之行，她也不会含冤而死，自己也无法成为李弘的妻子。那个世界里，她见过桂娘冰冷的身体，苍白的容颜。此刻她又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面前，而她自己仿佛是未来的偷窥者，拥有者忐忑的心思。那个世界的她想过，桂娘是个可怜人，命本不该如此。她不愿见桂娘在这里也走向一样的命运，可是若是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她和李弘就没有以后了。
“月儿是桂娘。”娇娘见妹妹怔住，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
叶弯弯这才回过神来，眼睛重新聚焦在桂娘身上。娇娘带了两名婢女并无其他人，一手提着一盏莲花灯，一手拿了张面具。“桂娘，真巧碰到你。”
“是很巧。”桂娘似乎高兴一场，脸上的笑容将身后灯光都衬得黯然失色。
叶弯弯想起那个世界里的自己跟李弘说过的话。“月与桂本来就是在一起，桂娘成了权利争夺的陪葬品，而我也只不过是替代成了活祭。”不是么，桂娘先死了，而她最终更加痛苦的郁郁而终。但是她得到过，可是桂娘什么也没有得到。
“月娘是怎么了？刚好碰到你，咱们去逛逛。”桂娘拉起叶弯弯，转而彬彬有礼的对娇娘说，“二夫人二公子，桂娘且与月娘独行，不知可否？”
娇娘浅笑点点头，裴光印笑道，“自然可以，只要能认得回家的路就好。”他虽然担心妹妹，但见她有友人相伴便也放了心。
叶弯弯被桂娘拉了出去，但是她心中却在忐忑。或许桂娘不死就能改变我们所有人的悲惨命运。在这个世界里为何要重新上演悲剧呢，自己只是继承了记忆，决计不是那一颗心。她正暗暗的嘱咐自己，桂娘忽然将手中的面具给她戴在头上，又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她。
“月娘，你看到前面最高的茶肆了么？哪里是观灯的最佳地点，你先过去。我去办点事儿就去找你，你不要乱跑要去最顶层等我。”桂娘伸手一指，不远处一座小楼，在灯影中影影绰绰。
“为什么？”叶弯弯有些疑惑，一回头竟然找不到桂娘，只有自己的婢女洛儿还跟着。她回头看来看去发现四周都是陌生人，来来回回奔向自己的方向。她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莲花灯散发着皎洁的光，安静祥和。
迟疑了片刻，脑中还在想着利害关系。她现在想，那可怕的大明宫最好是再也不去。现在有了另一个记忆，对大唐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好奇心。
“小姐，我们还是过去等杨小姐吧。”洛儿说道。
叶弯弯点头称，好。不自觉的挪着步子却发现她们已经到了茶肆的门前，招牌上写了三个字，观碧坊。
一片碧色转为微黄的葱郁，或者是一片乌黑转却银白的鬓发。两世的年龄加起来都不过五十岁，可是此刻的自己却愈发有了悲苦的想法，这不该是她自己。
小二引了她上了顶楼，楼上人并不多，看起来应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来的顶楼。叶弯弯随意叫了壶清茶，便找了个视野宽阔的地方坐下。她将手中的灯摆在栏杆之外，以便告诉桂娘自己到了地方。
这里能看到一整条街如流动的银河一般，蜿蜒向远方。想想自己待得未来世界，人们越来越淡漠了过节的味道，淡漠了人与人的关系。面对方框般的屏幕，依靠信号塔和网络电缆来连接情感。不知道人类发展成这样，是得还是失。
“姑娘，可是在等人？”有人走进她轻轻的询问，声音说不出的柔和。叶弯弯回过神来，看到一张极其清秀的面容。少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极其的怯弱，手中提着一盏同样的莲花灯。这个人她并不认识，穷极所有的记忆都不曾出现过的人。
“是，请问公子？”叶弯弯刚想问话，少年却站开身子。她这才发觉原来背后还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是她另个世界记忆的所有关键所在。
弘？他怎么会在这里？太子殿下应该呆的是东宫，应该再大明宫中跟着皇上皇后众皇子公主，一起看那明亮在宫里的灯火。她看看四周，才发觉四周人虽然不多，但都为男子，想必是宫内亲卫。太子出宫，必然会有人保护。
可是弘，一点都没变。
他的眼睛温柔的如一泓清澈的湖水深邃迷人，细密的睫毛在他眼睛里布下阴影。从额角到鼻梁再延伸到下巴的线条，都是流畅而坚毅的。黑色的发髻间没有任何的装饰，像他一贯朴实的作风。青灰色的外衫简单的花纹环绕，只将他的高贵典雅衬托的无可厚非。只是他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表情也是淡然的。
她的心忽然被揪住，记忆深处的情感里有着亲眼看到弘死去的无力。现在他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忽然不知所措起来。感伤从心底涌上来，幸好她戴着面具，不然此刻自己的表情肯定值得玩味。
“是不是姑娘在等人？”弘低声询问道。
“不……不是。”叶弯弯惊慌失措的回答着，她的记忆里，他们不该是这个时候相见的。
“那这灯怎么会在姑娘手中？”一旁的清秀少年问道。
“合欢，不得无礼！”弘开口说话，连带着一阵咳嗽，两颊也变得绯红起来。叫合欢的少年立刻拿出手帕递给李弘，扶他坐下。
记忆力的李弘就是这样，他得了肺痨，在古代那是不治之症。那个世界里裴映月自嫁给李弘后就努力钻研医术，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救他。可是叶弯弯再清楚不过，古代的医学条件这种病若要医好基本不可能。可是看到这般情景，内心的触动涌起。
李弘坐下休息了会儿，才缓过了神，咳嗽停了下来。
“公子，是不是有顽疾？”叶弯弯还是忍不住问道，忽然想知道这里的弘是不是也是肺痨。
“是，不过我这病不好治，恐怕活不了几年。”李弘淡然一笑，脸上的潮红才消脸色还有些微微的粉红，似乎比刚才多了份人气。
“在下，略懂医术，公子若不介意，让奴为公子一观病情。”她努力压抑内心的澎湃，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你？”合欢正想出言阻止，却被李弘拦下。
“无妨。”李弘挽起袖子，合欢将手帕垫在手腕之下，他的手指修长而优雅。
医术对叶弯弯来说是陌生的，可是对于裴映月来说再熟悉不过。还有李弘的身体状况，她甚至可以仔细的记录他任何一次身体的变化。
当叶弯弯的手指触向李弘跳动的脉搏，心跳仿佛随他的脉搏舞动起来。突突的让她有些紧张，了解病情后又是一阵惊讶难过。
“你的病……怎么已到这般田地？”她失声问道，忽觉自己失态又说，“肺阴亏损，公子太不惜身体了。”李弘原是24岁身亡，死因是谜。身为他妻子的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病所累，还是被武则天鸩杀。虽然传言多为后者，虽然传言多为后者，但是弘的病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成婚在李弘二十二岁的年纪，虽在一起只有三年，但刚开始弘的病并不算太严重。可是此刻才只有十八岁年纪的弘，已病得不轻。
“姑娘现在明白了吧，在下只会拖累你。”李弘淡淡的自嘲似的。
拖累？她以为我是桂娘。叶弯弯这才察觉到，一样的莲花灯摆明了是信物。想来是桂娘搞得鬼，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正如她所说，李弘喜欢娈童？所以逃避相见？
叶弯弯侧头观察一旁的合欢，他气质羸弱，秀气腼腆。确实很像小说中写的弱受，可是李弘也只能算是弱攻啊，或者两人互攻。哎呀，自己在想什么，那个世界弘可是没这个怪癖的。
想想算了，反正对方看不到自己，就当自己是桂娘。便唤了洛儿去找店家那些笔墨，写了个方子。这个方子是另个世界里的她，在李弘死后的三年里钻研医书而得。其实本来没有任何意义，没想那时的执念反而可能对现在的弘有了用处。
“照着这个方子试试，命虽由天，但也非不可掌控。”叶弯弯待墨干后，仔细折叠好递给合欢。心中还拿不定主意，在这里还要不要与他纠缠在一起。
合欢有些迟疑，一个小姑娘的方子能有什么大的作用。
“收下吧。”李弘对合欢说又回道，“命若是可以掌控，我今日就不会在这里。”
“是啊，公子好自为之。”叶弯弯心中一颤，命不由我？正要提起灯笼离去，却看到阁楼的对面桂娘正看着自己。心中一惊，她究竟想干什么？遂提了灯笼要下楼阁，只听身后人唤道，“姑娘要走么？”
“告辞。”叶弯弯留下两个字便快速的下了楼，洛儿在身后唤她，她也听不见似的。匆匆的出了门，盲目间撞上一个人。
叶弯弯被撞得趴在地上，脸上的面具也跌碎了，手中的灯笼也因撞击跌落燃起一团火。疼痛与灼热让她感到狼狈不堪，她虽然在这里摸不清头脑，但是却不喜欢被人摆弄。
“对不起，裴小姐您撞伤了没。我家小姐看到您进错了茶肆，让我来寻您。”原来所撞之人竟是杨如桂的婢女。
火光映的她眼睛里一片红色，她慌张的抬头看茶楼上面，李弘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但这个世界和原先的世界不同。
火光灼得她眼睛发酸，模糊一片。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灯火阑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