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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昔为鱼和木,今为星与辰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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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洛城,这里已不是我认识的繁华城池,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一个小摊一个平民百姓都没,简直像座废城。我想都没想,直奔星辰所在的临时将军府。
府里聚集着许多穿着铠甲的人,那么多人居然没发出一点声音。他们似乎围着谁,我还没能挤进去,手臂不知怎地一疼,然后手被硬生生扭在了背后。
“嘶……痛!住手啊!”谁啊!居然敢偷袭我!
“将军!有个细作想混进来偷听!”抓我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我往前。
说谁是细作呢!不过守卫倒是挺严的。
那人最后用力一推把我丢进人堆里,我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站定,甩甩扭疼的手臂,狠狠瞪着那个指着地图多日不见的混蛋阎王施星辰。
他转头看到了我,手指从地图上划落,眼睛张得老大愣愣的。他穿着铠甲一扫公子气,人也变得更硬朗更英气逼人,特别……好看呢……本来气鼓鼓的,可越看他越觉得不好意思,脸快烧起来了,只好佯作生气:“三王爷,臣妾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赶来看你,就这么对待臣妾吗?!”
他恢复成常样,笑着快步走到我面前轻轻抱抱我然后松开对着大家道:“这是三王妃,也是大家熟知的月娘。”大家都面露惊讶但没一个说话的,军纪真严明。
接着星辰迅速散了会,拉着我进了里屋,没等他问,我直接道:“我是来帮你拖时间的。”
他没啥反应,盯了我一会儿,出去取了地图,把战况细细说了遍,总之就是形势严峻,洛河以北的城池都已沦陷,如果守不下洛城就会全盘皆输。
我也不懂什么打仗的事,出不了那方面的主意,但是要让对面不知道我们的虚实还是有很多方法的。比如,对方还没摸出我们的兵力,可洛城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哪里像是有报出去的军队人数,于是我派人在大街的两侧堆上一些没用的马车啊之类的或者杂物让大街变窄,然后说动一些小贩出来做买卖,把路几乎堵上,造成洛城人太多很拥挤的样子。又比如,把没用的枯叶和杂物烧了,多弄些炊烟。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瞒着骗着又拖了十日左右。对方也没蠢到这个地步,总算是发现了,马上发动猛烈的攻势,而星辰早已部署妥当,好几波攻城都挺下来了,但伤亡很惨烈,我这种不会包扎医治的人都手忙脚乱地去帮忙了。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星辰是早就坐不住了,每次他要亲自出城迎敌都会被我拉住,让他再等等,他会很凝重地看看我,然后坐了回去。我承认我有私心,就是不想让他有任何危险,我可远没有皇上认为的那么高尚。
一日随着他在城中视察情况,不知不觉中回到了我们当日住的地方。
大娘拿着扫帚在门口扫着雪,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她倒先发现了我们。
“你们,怎么来了?”
我支支吾吾道:“大娘,我们,有事到洛城。你们还好吧?”
她没说话,把我们迎进了屋,走到床边,大伯躺在上头,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大伯这是……”
大娘坐在床边:“一月前,大娃子从都城过来看我们,可谁知突然打了仗。大娃子被拉去打仗,没几天就……唉,老头子心一急,也病了。”
打仗。我回头看了看星辰,他伸出手一把握住我的,捏了捏,然后去给大伯把脉。
“大娘,大伯的身子骨还是可以的,这病,是气虚。气虚是因心而起的……”他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爹当初也是这样的吗?
“唉,大娘也别无他求,老头子要是走了我也跟着他一起,路上也好有个伴。你们虽然只在这儿住了一年,可咱是真心把你们当自个儿的儿女,城里在打仗,危险,你们还是快离开吧!”
大娘……
星辰拉着我:“大娘,你们自己也多保重,仗再怎么打也是有头的,很快,很快就会结束的。”
我抬头看他,半睁着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出来。真的会很快吗?
第十日攻城,兵力已不足一半。我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明天怎么和他们打,下药、偷袭、诈降、取首级等等等都考虑过,可是可行性都不高,懊恼地拿拳头敲木鱼脑袋瓜。
“好啦,别烦躁了。”星辰挡住我的拳头,“我已经有办法了。”
“真的!?”哇,果然是星辰,我欣喜地望着他,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他勾勾嘴角,把我拖到床边:“赶紧睡觉,明天一大早我们去月吟山。”
去月吟山干什么?他的办法和月吟山有关吗?难道月吟山上有什么……啊,对了,前朝的那个什么天宁公主和她心爱之人不是最后归隐在那儿嘛,他们藏了什么东西吗?兵书?还是能号令天下的什么令牌之类的。
还没能继续猜测,星辰落在额头上的触碰让我迅速睡着了。
翌日的一大早还真是一大早,我哆嗦着跟着他爬月吟山,四周暗暗的几乎连路都看不清,等我们到半山腰时才有些微光。略作休息后,我们继续爬,到了那个能看清洛城和洛水的平台上。俯瞰下去,两军隔着洛水对垒,洛水上密密麻麻有许多船,这气势能有多壮观就有多壮观。
“星辰,我们来这里做……”回头问他,可话没说完,屁股上和肩上被什么刺了下,手和腿麻麻的根本动不了,紧接着手和脚被他用绳子绑了起来,做完这些他取出了我屁股和肩上的针,麻麻的感觉渐渐消失,也能说话了。
“你在做什么!”我扭动身体心里脸上都是不安,再也清楚不过了不是吗,把我绑在那么高的地方不就是不让我阻止他去做那件事吗!
他仰头望着天:“丫头,上次我们来这里时说的话还记得吗?你说你只求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有吃有穿,可是一打仗就定会有人流离失所,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们,大娘就是这样的例子。表面上星毕打这仗是想要那个我不需要的皇位,实质上他是想除掉我,只要我不在了大家就都能平平安安的了。”
“我不要!”我急死了,不停地动,扭得像条虫子,“你不在了我会平安吗?大家会平安吗?”
“他要的都给他,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动你们。”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施星辰!你这个蠢蛋!”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心里难受得要命,“你惦记着天下的人可天下的人能给你什么!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一定能等到星景带着援军来的!”
他摇摇头:“丫头,军中的情况我最了解,今天是撑不住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蹭了蹭我的脸颊:“丫头,要好好的。”说完,凝视着我,起身,朝下山的地方走去。
“施星辰你给我回来!你不回来我现在就掉到悬崖下面去!”我声嘶力竭地吼着,眼泪模糊了视线,胸口疼得我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气,“你听到没有!我不准你走!我不准你去送死!你还要给司姐姐的孩子做干爹!我不要你去送死我不要你走!……”
他是铁了心要牺牲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司大哥给我的香囊,他说危险的时候就弄烂它。我边哭边翻过身子让挂在腰间的香囊和土地接触,然后扭着身子将它磨烂。
“姓施的!你要送死我拦不了你!大不了等你死了我也去死!”
忽然身体被他抱住了,耳畔是一遍又一遍的“丫头”,声音渐渐带着颤音,手臂越缩越紧。
我突然想知道一个答案,如果他今天要死了起码让我知道那个答案。我咬着下嘴唇:“星、星辰……和、和我在洛城生活的一年里……唔……你开心吗?”
“开心。”回应我的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心口疼得更厉害了,他的手臂也放松下来,如果再不说,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星辰,我都想明白了,为什么我爹身子还算硬朗的人会跟在娘后头一起去了,为什么大娘说如果大伯不行了她也跟着一起走。我对你,我对你也是这般的心……”
下一刻,我的嘴上多了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只是贴着,静静地贴着,继而耳后一点刺痛,便再也没了知觉。
冬雪融化,玉衡宫小花园里的花含苞待放,池塘里的鱼欢快地甩着尾巴,鸟儿在树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春风暖暖的,我走过长廊,来到宫门口,望着一个背影。
“你、你回来啦……”是的,我回到了星仪城,当日弄破的香囊帮助小问的手下找到了我,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两个月里仗打完了,人也一个个都回来了。
“嗯。”大混蛋星辰也没死,星景带着援军及时赶到了。也亏他命大,听说当时有很多人围着他打,对方的箭“嗖嗖嗖”都是朝他面门去的,不过受伤是在所难免的,这不他现在才回来。
“你怎么不进来?还是你有事马上得走?”奇怪,连个正脸都不给我瞧,怎么回事儿?
他微微转过来一点,真的是微微:“不,我没事。丫头,上次你对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我一下子红了脸:“记、记、记得呀……怎、怎么了?”
“那——”他似乎是难以开口,“还算数吗?”
他这是怎么了?好奇怪啊……
“算、算数啦!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转过头,指着自己的脸,悲伤颤抖的声音:“变成这样也算数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的脸,一个结痂的伤疤从眉心偏右斜穿过鼻梁最后在右颊上停下。不由自主地拿手贴了上去:“怎、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疼不疼?”
“刚蹭上去时很疼,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我心更疼了,不停地摸:“星辰,我说的话当然算数。”
他转过头不让我碰上去:“那你能再说一遍吗?”
再说一遍?这……好吧!
“我对你,就跟我爹对我娘,大娘对大伯那、那样。”话没到半句脸上已经热了一片。
他正过脸:“能不能更直白一点?”
啊?直白?还要怎么直白?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可是看到他有些哀伤的眼睛以及那道不可忽视的伤疤,我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好吧好吧,我这辈子就栽你手上了!
继续摸他的疤痕:“我、我喜、喜……”
不对呀,怎么感觉这伤口的痕迹越来越淡了?我摸淡的?怎么感觉手指油油的……
“丫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下拉,“我听你说。”
你蒙谁呢!绝对不对劲!
“施!星!辰!你!骗!我!”我挣脱开,手直接往他脸上扣,他一闪,跑了。
这个大混蛋!这种事情也能骗!什么伤疤!就是用什么药在脸上抹了个假的!
“不是丫头你听我说!”他一边跑一边笑,“我是真有伤不过用了药没痕迹了,不是骗你!”
气死我了!每次都被他耍得团团转!笑笑笑笑!笑死你!
“施星辰你这个大混蛋!有种你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