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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蝶梦庄生(4) ...

  •   小时候,他常常听坐在藤椅上的奶奶说:“孩子,你的出生拯救两个灵魂和这个家族。”那句话,他不懂,但渐渐地看明白了:父母是不相爱的。可在世人的眼中是最匹配的,就像江南的必是要细雨烟朦的,可江南定是要这细雨吗?再柔顺的河流,总有在暴雨时泄洪的时候。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凡事自有其限。结婚后,慕容雄,他终无法再忍受束缚:捆绑的生活,被规定的婚姻,一切太过压抑。我不能做自己想做工作,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我是无端受罚的西西弗斯,神要我不停地推着一块永远到不了山顶的石头。枯燥,无聊,揪心的无望,逃不脱,推不掉这一身的沉重。
      压抑中怅惘的男人做出了被认为是一生唯一的错误。
      慕容啸凡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个花匠,很年轻,二十多岁的一个小伙子,手艺很好,好像还伺候过苏州园林里的花草。那时父母忙于工作,没有一点时间陪他,就只有这个“漂亮”的大哥哥永远对他有最温柔的笑容。可是不到半月这个“好人”就失踪了,原来在他睡午觉的时候,那个男人偷走了奶奶最心爱的翡翠佛珠。后来家里的花匠换了一个又一个,总有不称心的地方。司机陈叔叔常说:“要是老顾在就好了,保准把花儿养得舒舒服服的,苞都得多打几个。”
      “老顾是谁?陈叔叔”
      每到这时,陈叔叔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到了啸凡也没从他嘴里弄明白他老念叨的老顾是谁。后来直到他遇见了那个女孩——孔红绫。
      那是一个沉闷的夏日午后,他拖着重重行李,走在校园人来人往的新生报到长街上,跟随师兄辗转办理入学手续。他好不容易挤进校园保险办事处,签完字供奉上钱,再挤出去时,一不小心把一个女生撞了个四脚朝天,他闭了眼,只听得哎哟哟的叫唤。睁开眼时,那是他曾今认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丽画面,如今只剩个轮廓了。
      站在摔倒的女生的旁的女孩立即放下手中的行李,上前去扶她,没曾想竟拉不起来那女生。看着那样,他心里咯噔一下,想:完了,还真摔出事了。报名的事扔在脑后,急急忙忙送人去了医院。经专家诊断右小腿骨折,得,这几个月的生活费全打水漂了。还是有庆幸之处,幸好是个师姐,若是一位新生同学不仅耽误人家的大一学习(开始总是重要的),还让别人崭新生活一来就要打雷下雨,吹风飘雪,凄凄惨惨是也。
      那个影像只剩嘴角那发自于心的的温柔与笑,白白的阳光下晃眼的快要飞起的连衣裙,长长的发散落耳后胸前。模糊的面孔就只剩这些。19岁,夏日清空,慕容啸凡遇见第一次爱的人,只是那时并不知道。
      他们是从救助师姐建立起的革命友谊,后来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属同院,并都进了院上的办公室,被编和为两人小组。大一的孩子总是很忙的,师兄师姐压榨,这里那里跑腿,连他们的课都要帮忙代听,工作息息相关,连带生活上都渐渐越来越密切。值班时我给你带盒奶,你给我买个面包。总之,友谊急速升温中。
      那个时候慕容啸凡正属于被流放时期,传说中贵族世子的日常生活试炼。师姐你个跟头摔没了我的生活费,于是乎可怜的娃只得乖乖去打寒暑假工,帮初高中的小小孩补习,一天几十块还是有赚头。只是没想到这样两人也能遇到,拜拜这富贵人家给深受学习压迫的孩子在长假期间每一科都请了一位补习老师。相信世界是相互联系的,我们每人的欢乐都是建立在彼此的痛苦上的。
      他渐渐对红绫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一天,当她拿出那张照片他才知道是她的母亲遗弃了她,那个女人可能还在世上。她说:“院长说,这是唯一能找到她的线索。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抛弃我。”我永远也不想知道答案,啸凡在心底大喊,直直盯着照片,惊恐不能自已,他看着女子与面前的女孩,像,很像,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答案——
      等他冷静下来,相片已在自己的手中扯作数片。“啪!”耳光迎面而来,眩晕中眼前红红一片,鼻血吧嗒吧嗒地流。一个女孩一手不停抹着流溪般的泪,蹲在地上拾着碎片。
      “疯子!王八蛋!”没有为什么,只有恨。
      “照片里的女人是谁呢?”孩子小小的心里充满疑问,“为什么爸爸不把我和妈妈装在钱包里呢?小斌说他的爸爸都把他装在钱包里的。”那个女人没有母亲漂亮,扎着个马尾,大大的眼睛,很温柔地笑着,他觉得是真正的温柔的笑,这能是父亲重视她的理由吗?不是,得到心中答案,他乐颠颠地跑去告诉母亲,宣布在父亲口袋里发现的新奇事物。那时美丽的母亲正在画妆,待看见照片时,口红划出惨白的唇。那张脸是他看过最恐怖的东西,额头的皱纹挤作一堆,脸颊的肌肉不住地发抖,额壁的血管猛然冒起,丑陋地蜿蜒着,吓得小孩一下坐在地上呆住了。她咬破了唇,血液覆盖了鲜红的彩色,活似一个暴怒的饥渴血液的僵尸。她旋即拖起孩子,拉着他,闯进浴室。
      “柏苡娟,你发什么疯”正在淋浴的丈夫一脸怒气,未停的水顺着强健的身躯直直往下流。
      “发什么疯?发疯的是你,我今天就让你明白你发的什么疯!”说着,女人把手中的照片发狠地扔到丈夫的脸上。男人拾起来,气焰消了大半截,小声说:“当年不是喜好拍照嘛?随便拍的东西,认真做什么?”
      “随便拍的东西?那么多年了用得着你小心翼翼地放在钱包里?”柏苡娟并不买账,怒吼着把孩子扯到跟前,“你……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小骚货和那个孽种。不是告诉你都死了吗?都死了!我——这你的儿子,亲生儿子,都比不过两个早死了八百年的人?你说——慕容雄,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要干什么?你把我和凡儿到底放在哪儿?”
      男人并不说话,孩子瘫坐在地上无人理。
      “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清楚不可!你说!你说!你说啊!”女人上去摇晃着丈夫,他只是冷冷地说:“我能说什么?哼,就这样吧。你说是怎样就是怎样!”男人推开她,扯下一条浴巾出门去。柏苡娟一下软坐在地上,泪水缓缓流下:“慕容雄你一再伤我,你会后悔的!哼哼,哈哈哈……”
      母亲凄厉的笑,那满室的雾气腾腾成了他一生的梦靥。是的,他恨那个女人,恨那个笑得很温柔的人,你为什么用你的温柔毁了我的家呢?
      那个满天星星的夜晚,散发着青草香的夜晚,静谧可爱的晚上。他亲手杀了自己未开始的爱情。
      “你为什么要撕我的照片?”
      “不为什么?喜欢!”
      “你是不是认识我的母亲?”
      “不认识!”
      女孩低着头,不久又坚定抬起头来,一双眼亮亮的像星星一样,她双手背在背后,右脚不停地在草地上划着,风吹得额前的发轻飘飘的,嫩白黄的睡衣,上面一个可爱的娃娃朝着他笑。
      她问:“嗯——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
      他的心在喊:“喜欢吗喜欢吗?”
      “不喜欢!不喜欢小三的女儿!”——其实我不知道。
      “你……”她没有问出来,惊愕得忘记哭,转身疯跑向寝室。——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撕掉我的照片。
      他靠着树,泪迎着风飘落,稚气的脸被水冲得成熟了。那一晚他漆黑的一身衣与黑夜融为一体。
      后来,他不曾见过那个名叫孔红绫的女孩,好像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母校同级生聚会时,偶听人提及那个曾今很干练的班长孔红绫,说她毕业后到了一个小县城,嫁了个县中的老师,好像还生了一个女儿。参与评论的人大多为她不值,毕竟是这样一个名牌大学出去的。多年后,听到她,自己已经可以平静了,偶尔想想若不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问题,或许他们可以是一对很相爱的人。。
      可是,再见,他从未想过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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