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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错落血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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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错落血影
沁语定定地注视着凛兀骜,柔肠纠结,一双波光迷眩的盈盈秋眸泛起点点的晶莹泪光。
丝巾水蓝色的黯淡让沁语心惊,原来时间还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就算它仍旧系在相同主人的手上,但存在的痕迹早已被磨灭,就连心痛也无处去从,人生渺渺,回顾往事,真的寥寥无几,仅仅剩下的伤害也凭空消失,那就是失去了、真的失去了、永远失去了……
泪滑下,眼眶不堪负担的紧闭,沁语抿着唇,无可奈何的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
想回头,再贪婪的望一眼自己深爱的男人,可脚步却定在了那里,一种无力感让沁语没有丝毫的勇气,就连一个简单的转体都办不到!
那绛紫色的风氅在环境的映衬下发出璀璨的万丈光芒,时间被静止了,乳白的内衬如刚露花苞的花瓣般绽放着新生的绚烂。
滴滴珍贵稀有的露水轻沾透明如雪、如水的花瓣,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高雅、勾人心神。凛兀骜瞇起了如夜魅般的眸子,审视着自己创造的世界,王者之风、恶灵之邪同时赋予了一人生命,冲突中蕴涵着无限的相融、谐调。
“晦明暗幽阁是血盟的总坛。” 凛兀骜阴沉凝重的口气中似乎有的不止是霸道,更添了一分认真,可背对的两个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声音,那一种神韵的流露似乎还没有被他们发现。
爱情迷茫中的俩人都无法领悟其真谛,他们各自要的是什么?
甚至退却还是前进都没人可以给他们答案?
命运的轮回,静静的聆听着一切凡尘喧嚣;冷冷的旁观着人们的爱恨情仇;似是无情却又似多情……
毕竟相遇的起初来源于命运……
沉默的空气似乎也不再流动,没有光感的四周水水的湿气也变的停滞、徘徊与人与鼻息之间,沁语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在等,她不知道她会等来怎样的真相,可……之衡是自己深爱的人啊!
凛兀骜仿佛不再能忍受这样的宁怡,毕竟恶魔长久以来生活的是地狱,嗅闻的是血腥,安静沉稳早已消失在他的炼地中,残忍的破坏所有才是真理。“血盟已将烬毓宫收入羽下,在不久的将来整个武林天下也都会在血盟的控制之中。”
沁语明白了,血盟就如同当年的烬毓宫,自古以来有正必有反,有善必衍生出恶,因果轮回,相争相符。武林纷扰血腥,洋洋洒洒几十年,只要有人存在,哪得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太平啊!惊涛骇浪往往稀松平常,勾心斗角也好,暗渡沉舱也罢,人们也已然习惯沉醉于英雄与恶魔之间的交锋,挣扎生死边缘,坚持着各自认为似是真理、道德的虚幻梦想。
到头来,忆想当初,一切的执拗都显得如雾里看花般淡到了弥散在空气里,当和煦的微风轻轻掠过,什么都散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如同逢春而化的雪花般,晶莹剔透,恍然隔世的美丽,怎么都抓不住,更留不得!
花的美绮丽而璀璨,夜的迷人神秘而昏黄,稍纵即逝……
“我明白了,你是要告诉我,你是霍龙山庄的敌人。”宁静的口吻,淡淡找不到由来,沁语心寒了。
真相还是残忍的伤害了她。
凛兀骜惊讶于沁语的坦然面对,或许是她残破不堪的心湖再也没什么事可以激起绚丽的波澜了,“霍龙山庄总有一天会像烬毓宫般臣服在血盟的统治之下。”
“那毓姬呢?你把她怎么样了?”沁语慌了,神魂具灭的害怕。
如果他是之衡,那毓姬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当年就算毓姬怎么伤害她,为了之衡她还是希望真相不会被揭开,可在命运的安排中,暝暝际遇还是默默的走到了这一步。
恍然,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凛兀骜只觉白茫茫,亮堂的刺眼,阴鸷的绽开唇,轻蔑的嘲笑着,“你似乎很关心毓姬,可你们之间只是敌人关系,不要告诉我爱心泛滥到同情敌人。”
迅速转身,凌厉的眼神扫过沁语婀娜的背影,在阴暗的魔狱中,她那一身梅花白纱裙依旧没有被干扰,纯洁的包裹着她娇媚的身躯,就如傲立于寒冬的梅花般奔放,梅花因为冬天而益发妖娆、妩媚;而沐沁语似乎因为邪恶而越发妖娆,绮丽。
“我没有。你不会懂的,因为你已经忘了。”沁语感觉身体空空的,一种力不从心的痛蔓延全身。
“那我只能告诉你,她还不值得我亲自出手去杀她。”悬空的心得到了瞬间的塌实感,至少不如想象中的坏。
可惊人之语任何人也预想不到,“我的双手是干净的,从没有沾染过任何人的鲜血,既然有人愿意替你杀人,自己又何必费力呢?”沁语想大笑,笑他还是笑自己?
一个混身上下都充斥着血腥味的恶灵竟然双手不沾鲜血,如此的可笑!
弱肉强食,自然规则,是他凛兀骜标新立异的想远离这是非之地,还是他的人性深处还潜藏着之衡的善良,只是被尘封、埋葬了。
她还能再希望吗?
沁语的心好痛!好痛!
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
是因为之衡已经面目全非?还是因为他又再次伤害她了?而这次的伤害简直是罪无可赦!几乎像是在她的心脏上凿洞,让她鲜血淋漓、血流成河。
她不挣扎了,大眼悲哀地回望他,两双清澈眸子的灵魂交流。
她可以对全世界说,她唾弃被一个恶魔拥抱,但是现在的她绝对无法否认,她真的爱他,真的爱霍之衡。
从初相遇开始,他们之间的吸引力,一直是那么无可言喻地强烈……
无论她对他表现得再残忍、甚至背叛他,他依然可以不顾一切,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逐她的身影。
那改变了她对他原先的认知,也让她迷惘,自己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样的男人!
不过,她想要救她的丈夫,挽回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爱情,她已觉自己是他的妻子,誓言不容人轻易否定,不管他现在是谁,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
她的心,其实早就已经是他的了!谁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凛兀骜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也看清了她所有苦苦挣扎的心路历程。“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爱我,很爱很爱我。”
“你说了你是武林公敌,你认为我有可能爱上你吗?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中。” 回迎他灼黑的目光,缓缓地摇头,语调软腻道。
凛兀骜抬步上前,放大的脸考验着沁语崩溃的界限,“我没有要你否决我的邪恶,我只是要你承认自己的心,这两件事并没有冲突。” 不直接回答她的话,勾起了一抹充满邪气的笑容,轻声谴责她的不该,似有深意地觑了她一眼。
“爱你让我觉得耻辱,我爱上了一个恶魔!”真相只有在他回想起来的时刻才是真理,别人的话没有用。
“我会陪着你,在你被良心和正义感谴责时,在你觉得羞耻难安时,我都会陪着你,永远不离开。” 凛兀骜的眸光幽邃,注视着她,眼神柔和温暖,不禁让沁语误以为是之衡。
沁语含泪笑了,是苦笑。
“我把你贬低成恶魔,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温柔的对我……凛兀骜,这会让我误会你也爱我!”
“我当然爱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容忍这么多。”他上前亲昵地拥紧她。
沁语在心中轻轻的问到:之衡,你没走对吗?在这副身躯下还是你的灵魂对吗?那你回来吧!就当我求求你,我真的好爱你。
“我好怕!好怕!”之衡,如果你永远不回来,我的爱又何去何从,我能纵容凛兀骜开始惊起武林的惊涛骇浪吗?
“你怕什么?” 凛兀骜关心地问。
“我怕我自己,我怕自己会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在乎你……而你再也不回来!”沁语有点歇斯底里地尖叫。
“嘘……嘘……我一直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生一世。” 凛兀骜不知道沐沁语对自己的感情竟如此深刻,以前什么都是淡薄的。
而如今,他兽般的直觉,以及野性的本能,都在告诉他,他对她的渴望,是前所未有的激狂,夹杂着保护欲、占有欲,甚至还超过了建立血盟的骄傲、统领天下的欲望,还有着连他也不能分辨的意义。
沁语静静依偎在凛兀骜挺拔伟岸的胸膛,低敛水眸,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温度,不禁心窝儿一暖,唇畔噙起清妩浅笑。
之衡,你会回来的!
天若有情,天可怜见?
阳光灿烂,明媚艳丽,薄薄的白云怡然自得的在空中飘散着,风一阵轻抚,儒雅的云朵被堆砌成各种纯真的形状。
相依在马上的俩人嘴角都流露出一种幸福的释然。
碧天如洗,青山妩媚,重山叠岭,云雾缭绕,绿水凉凉,鸟啼婉转,真是处人间仙境,使得经过此地的人们脚步也显得格外轻松自在。
凛兀骜一个凌厉旋转、跳下,驾轻就熟,随后体贴的紧握着沁语的手,帮助她下马。
一望,此处的环境不禁使沁语想起了与之衡在崖底的生活,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么的自由翱翔,来到晦明暗幽阁已经好几天了,她的心在快乐的不安中度过,时间似乎真的倒回到了三年前,凛兀骜仿佛也在改变,难道灵魂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而凛兀骜从没有见过沐沁语笑的那么肆无忌惮、快乐,连她承认爱自己的时候都没有。
那时的她水眸虽盈盈、清澈无悠,可在闪烁之间那无限的忧、无边的愁是那么的震动人心,他早已看出她爱他的心是如此艰难。
可沁语的心同样是坚定的,这更让凛兀骜自诩不如,对于未来,他没有丝毫的把握,没有承诺、没有誓言,除了爱她,什么都没有……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他总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获得沁语的爱,他凭什么让她放弃亲情,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又凭什么让她放下天地良心,成为一个泯灭天性的人;更是什么可以使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付出,无怨无悔。
“你的笑,好美,让我心神激荡。”由衷的赞美。
沁语沉醉在昔日甜蜜回忆中,凛兀骜的谬赞她丝毫都没有听入耳,高过膝盖的葱绿草丛,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色彩缤纷的小花毫无秩序的散落在草丛中,引得蜂蝶群舞,一只色彩妍丽的蝴蝶邀游在广阔的蓝天里,斑澜亮丽的翩翩姿态,在一片葱绿的倒影中更显耀眼明目。
“这里好像我们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就连空气的味道都一模一样。”沁语自言自语道,环境的错位甚至让她遗忘了之衡的改变。
“我们?”凛兀骜显然不明白沁语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在那里有甜酸苦辣,更多的却是等待。”沁语话语中隐隐透露着一丝悲意,可微抿的唇型却荡漾着笑,越发衍生,悲从喜来就是如此一种意境。
凛兀骜的心也因为沁语隐忍的痛苦而难过,他不知道她有着怎么样的过去,但那不堪回首的记忆能遗忘不是更好吗?
有些伤也只能等它慢慢封沉于记忆的角落,由灰尘一点一点的覆盖,直到它灰飞湮灭的一天再开启。
唰唰的水声,叮咚彻响,遥望之际,有一池澄澈如镜的瀑布,恢弘典雅,青春的潺潺水流依然蜿蜒着年老的山脉,毫无阻截的向下奔涌,仿佛天籁的和弦,自然的摩枢泉虽然宁静而安逸可,让人身心舒畅,可比起此滔滔泉水却显得简单而缺乏热情。
悠然恬适、静谧淡雅,将这芙蓉山水处衬托得更加灵秀非凡。
“落腥是这个瀑布的名字,遗落的落、血腥的血,很壮观吧!我第一次看到落腥的时刻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凛兀骜看穿沁语心思道。
“落腥,好奇怪的名字?谁取的?”回身,移回贪婪的目光好奇的望着凛兀骜。
倒影的身躯形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画,气势磅礴,透彻的泉水如雪片一般不断地向下冲刷,映得沁语一身水雾,朦胧之中教人迷醉的艳红,她眉目清灵、肤白若雪,点缀着一抹绛红的唇色,只是浅浅地笑着,就已是百年难得的风华绝伦。
乌黑的长发绾成了个堕马譬,身着黑色罗衫,黑色细带束出勾勒曲丝,肩上披着透明长巾,衫裙紧贴身体,黑色质地更好的描绘出沁语婀娜的身段,长裙曳地,妩媚动人。
凛兀骜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道:“不知道。”
看着眼前的女子,凛兀骜不仅读懂了她的美,更明朗的看透了她眼中的灵动之气,见到沐沁语的第一眼就是眸子中那份灵动震慑了他的心,捕获了他的灵魂。“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恩。”简单的回答后,又望向落腥,它似乎有着一种不能言语的魅力禁锢着沁语。
凛兀骜走上,将沁语拥入怀里。
沁语也抚顺的将头靠向凛兀骜的肩膀,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沐沁语有了霍之衡就等于拥有了所有,不要名,更不需灵!
初冬,山林里各种变色叶植物却没变妆,原本郁郁苍苍的森林依旧片片的苍绿与朱红,优美的叶形与醒目的颜色点缀着丛山峻谷,红艳的青松伴随着含蓄的微风!
这飘渺的气氲依然美得教人叹息。
可山里浓密的翠荫染的云雾如泼墨般,幽绿之中,透出淡淡的诡谲之色。
沁语恬静的坐在落腥湖边,而凛兀骜则懒散的躺了下,头无赖般的枕在了沁语微弯折着的双腿之上,一脸的理所应当。
此时,秋风扬起轻轻地拂起她肩畔柔细的黑发,黑色的裙袍在她身下漫开美丽的弧度,在她瑰丽的唇畔却只有一抹染着愁绪的笑痕,那秋水般清澄的瞳眸中浮映着一片似懂非懂的空白,纤柔葱的素手与墨黑的青丝彼此纠缠、难分难舍。
水气极浓,石上到处布满了青苔,然而,周围静极了,岩上落腥泉滴落在石臼上的声音,清脆得教人心惊,水滴声如簧般在四周幽荡不绝。
在霍龙山庄,沁语曾经迷恋着那一个靠着窗,更靠近黑暗的地方,可现在的她却沉沦于此,落腥淙淙的流水声总能洗涤她的思绪,使她的心境更澄明。
“凛,你可不可以为了我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沐沁语柔和的道,那是一种妥协,一种害怕。
她好怕,万一凛兀骜再也想不起来,那……但,如果他愿意退出这场互相伤害的血雨腥风,那就算他不再想起,她还是会爱他。
枕在自己膝上的凛兀骜没有任何的回应,耳畔余留的还是落腥沙沙水声,空灵、一去不复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沁语的脚开始被压的麻木。
“凛?”用力摇了好一会儿,凛兀骜仍是没半点动静,原来他早已睡著了。
他熟睡的面容安详,气息沉稳,连总爱带抹邪笑的唇这时也显得柔和无害。现在的他看起来有如孩子般无邪,让她无法硬下心叫醒他。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将他的头移开自己的膝盖,但试了几次就是没办法。而凛兀骜还翻身倾向她,手紧紧环住她的腰际,让她更无法动弹。
她心疼的拂开他前额紊乱的发丝,担心不已。“之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当初是不是我做错了?”
宛如恶魔般的双眸此刻紧闭,而沁语的双眸已湿润,晶莹剔透,让人一望便忘记了呼吸。“无论你是霍之衡,还是凛兀骜我都那么爱你,怎么办?”
滋薀光润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一滴泪滑落,摇曳出一道弧线,闪烁着生命的精华,溅开在凛兀骜的脸庞,而后消失在空气里,与落腥的水气混为一体。
爱恨愁嫉!
美人泪,断人肠!
血雨腥风经历无数,可似乎还只是一个开始……
沁语被凛兀骜带离血盟时,俊马奔驰,风驰电掣,那一刹那沁语只觉凛兀骜宽阔的胸膛包裹着她,她紧紧的依偎在温暖的胸怀中,汲取这怀抱带给她的安全感,温暖有力的感觉驱走了她心中的恐惧无助,使她能平静下来,好好的休息。
回来的漫漫跺步,似是情人间的甜蜜。
抬头,在那云雾弥漫、古木参天的密林深处,赫然一座以大白石堆砌而成的宅院山庄隐立,倘若没有人带路,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深山丛林里会有这麽一座庄院,白的凄惨、白的让人心颤,层层排排的房舍彷佛地狱迷宫,深黝黝、阴森森,那便是——血盟总坛晦明暗幽阁。
这是沁语第一次正视晦明暗幽阁,落日逐渐隐入地平线下,一轮圆月悄悄升起,晦明暗幽阁坐东朝西,永远背对着阳光迎向黑暗,在夕阳的余辉下,邪恶的建筑背影更为广阔浩大、美轮美奂,然而,晦明暗幽阁却始终被笼罩在一团凝聚不散的黑雾当中,教人看了不由得寒毛直竖。
沁语叹息似地低喃,并徐徐仰起脸庞转过身不再去眺望着不远处的殿宇。
这一片黑暗永远是沁语最不愿意碰触的真相,在灵魂遗失的边缘,一旦悄然出现就给了沁语重重的一击。
沁语挣扎的表情像是烙进了凛兀骜的心,他知道她还不能够接受。
凛兀骜体贴的将沁语的身子拥进怀里,他希望在他的臂腕里,沁语能少面对一些,心上的负累也能够少承担一些,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这样的浓情蜜意他要怎么还?
深更夜阑的晦明暗幽阁,万物都像是已睡在梦里深处了,但在静夜里仔细听来,有些幽微的声响仍是醒着。
在诡异的夜晚往往是沁语最安心的瞬间,凛兀骜似乎有着与之衡一样的习惯——抱着她入眠。
因为夜深,屋里很安静,此刻陪伴着她的,不再仅有那盏摇曳不明的烛火。那奄奄欲熄的烛光中,沁语与凛兀骜的影子被拉长打映在她的清眸中,模模糊糊的倒影里,藏尽了多少她不解的心事,每回,她不敢去了解它们,宁愿他们被埋封在底不见天日。
整夜在凛兀骜的怀间心情翻覆难眠,每在临睡的边际又被那不安的情愫惊醒,月光氤氲的美仿拂诅咒着她,在沁语床边瞅著她,驱之不散、萦饶不去。
沁语不知为何在今夜她难以入眠,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目光阴鸷如血是之衡与凛灵性相同的地方,就因为如此,她更能分辨出,之衡与凛兀骜之间的不同。凛的一举一动、一抿一笑、一字一句,都那么犀利,情感在人们不经意间流露,却也消失的毫无踪迹,晃若从未出现。
“血主,小人有事禀报,习主回来了。”就在沁语思绪纠结缠绕的时刻,门外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警觉的凛兀骜被吵醒,此刻沁语的心再也无法安宁,就在凛兀骜要下床离去时,沁语微声道:“别去,我一个人会害怕。”似是小女孩般的低声恳求,可沁语知道她必须留下他。
凛兀骜满足一笑,知道自己被别人那么重视,笑颜无由伸展开来,“没事,我就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柔和有力的声音抚慰了沁语仓皇无措的心灵。
沁语眼神变得迷离,又掺杂着几丝惊恐,声音有些颤抖无措。“可……我好怕……好怕你一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凛兀骜宛如恶魔般的双眸,目不转睛地锁定着沁语的脸,深情凝视,“小傻瓜,不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随即,温如暖泉的吻轻轻落在了沁语的额头,一扫而过。
而沁语的手还是紧握着凛兀骜的手,她有一种预感,她不可以放开,可现实还是带走了凛兀骜,当紧紧相扣的五指一指一指的被瓦解、送开的瞬间,沁语的心仿佛被尖利的刀具一次次毫不留情的划过,刺伤。
就在凛兀骜即将踏离房间的那一刻,“等一下,凛。”沁语立刻取来玄黑色的风氅,动作轻柔地为凛兀骜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仿佛就像是她必须离开之衡时那般无奈,无言的温柔、深情的温柔。
凛兀骜也察觉了沁语的不安,不自觉的晃动了手腕上的水蓝色丝巾,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三年前之衡将丝巾系上的那一瞬间。
凛兀骜为什么要对她晃动丝巾?
是身躯之下的之衡要让自己安心吗?
“我也爱你。”
当初之衡对沁语说了那么简单的四个字,可就是这爱纠结了他们一生。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沁语在心底问自己。
再没有多余的思虑,轻声聂脚的追随着凛兀骜的身影走了出去。她不想再等待。
夜幕森森,就连星子也无法窜出浓云,只有西方的残月仍苦苦勾留在天际,一会儿破云而出,一会儿又遭重云卷灭。
晦明暗幽阁的环境沁语并不熟悉,提息静气的追随着凛兀骜绕了一会儿就不能辩识原路了,
既然已然回不去了,那……
庭院蜿蜒曲曲,月光稀疏无几,仅剩的只有大红灯笼殷红的光芒、昏暗而诡谲。
一块檀香木的匾额悬梁在架,赫然大字“晦明暗幽阁”,悠红的漆料渲染了这几个大字,周围大白石的墙壁惨白、惨白的。有一种鲜血牺牲后的壮烈,仿佛在祭祀、尊敬着什么一般。
时势造英雄,一丝丝的邪恶,可正因为这份不择手段的惨烈,鲜血的流逝才是英雄的磅礴气势!
在进入大殿之前,凛兀骜从衣袖中拿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带着的半边面具,仿佛命运相遇的那个夜晚,无懈可击。而银灰色的耀眼、那一画眉、一勾鼻,半片性感薄唇都栩栩如生,沁语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用真面目视人。
光芒突兀一破,胜于晨曦,霞光四照,阴沉沉的宅院瞬间被染上一片金红,竟有种出人意料之外的庄严感。再一会儿,火光便冲天而起,鲜红的獠牙灯光迅速将整座山庄笼罩。
“恭迎血主。”响亮震耳的一声问好震天、慑地,更撼动了沁语的心。
沁语侧身站在殿宇的红柱之后,能观测全局,又不易被人发现。
综观全局,所有人都恭敬的单膝跪地,那响彻天际的声音中蕴涵的不仅仅只是尊敬,更多的是敬若天神般的惧怕,凛兀骜一路红毯而上,一阶一步,沉稳而矫健,终坐上那最崇高的位子,雪白的白狐皮披甲在椅背,辉映厅堂灯光喧嚣。
“起来吧!”凛兀骜的眼眸转为深夜中最晦暗的颜色,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众手下,单手提空,示意起立。他唇边依旧带著淡淡的讽笑,阴冷的声音一如他带给人的感觉。
仿佛面具下的他才是凛兀骜,而脱下面具后的他才是沁语所熟悉的霍之衡,可他又要怎么脱离那副带了三年的面具呢?
又是整齐统一的起立,刷刷的身影似是海浪,一波高过一浪。“谢血主。”
那双森冷的黑眸盯在众人脸上,那样阴森骇人,那般令人不寒而栗,让她惊骇得连呼吸都暂停了。“习主人呢?不是说她回来了吗?” 他低敛着冷鸷的眼眸,一双大手慵懒地在身前交握,左手拇指似是漫不经心地抚玩着右手的月光石板指,幽冥玄黑的颜色之中,灿亮的十字星芒显的格外摄魂迫人。
由水晶串连而成的帘子垂荡着,一双莹白柔和,春葱般的细长将帘子撩开,一个同样带着半边银灰面具的女子走了出来,“参见血主。”娇柔的声音甜甜的。
那女子头发向上挽成芙蓉髻,五官细致,黛眉轻画,凤眼妩媚,唇红齿白,额上贴面靥,眉宇间有丝娇赧,身材丰润,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凛兀骜瞇起了如夜魅般的眸子,“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此时的凛兀骜不仅言词冷酷无情,而且神情阴鸷异常,令人在乍见之下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血主,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语气暧昧不明,那种女子甚至大胆的在凛兀骜腿上坐下。
一瞬间,现实说明一切,嫉妒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把沁语包围在中间,让她想要逃避,却又无所遁形。心痛,她要如何接受,没有泪,任何的伤痛只能吞入腹中隐忍着。
今时不同往日,此刻,沁语终于明白,凛兀骜始终不是霍之衡。
而那女子,挂在她唇边的那抹笑显得有些得意,掺揉着一抹近乎妖妍的孩子气,有谁知道,她,竟是她呀……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