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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梦还凉.惊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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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晚上,京城西边最繁华的凤月城内,家家户户还未入夜就早早关上了门。白天,官府就放了话,今天夜里,会追捕一名江南大盗。这不,才刚过子时,街上便马蹄声大作,好不热闹。
凤月城里最大的一户宅子,谢家堡里也同样乱成一团。
这天正是少堡主谢宇轩第一次跟镖,预定归城的日子,现如今全城戒严,少堡主是否还身家安全成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本届武林盟主谢正楠立在前院,听着外面的马蹄声与人声,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官府捕快,也肯定不是捉拿什么江洋大盗。天火刚过,帝王又崩,皇城,怕是要有大乱,不知道这些官兵与宫里的事是否相关。
一夜未眠,直至天边发白,才听到有人叫门。于庭院中座了一夜的谢正楠第一个冲去开门,一人一马立于门前,马背上着杏色长衣的英气少年,正是少堡主谢宇轩,他心里的一颗石头算是落了地。可仔细瞧瞧,发现马背上竟还有一个人,儿子身前正护着一名看似已晕厥的紫衫女子,衣襟上还沾着不少血迹。
“快把人带进去。”把儿子扶下马,他把手中缰绳递给了身后的老管家。
“这人是?”谢正楠看着儿子身上也有血迹,不免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怕不是要闯下什么祸事了吧。
“哦,这血,不是我的。”顺着爹的目光,他看出了父亲的担心,忙笑着说:“这姑娘是我在路上碰到的,这会儿算已经昏迷一夜了,需要帮她看看,不知道伤的重不重!”谢宇轩由于连日赶路,说话已经略显吃力。
“进来,慢慢说。”把儿子引进来,忙关上了门。城里仍然全是官兵,要让人看见这一身的血迹,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昨日应早点回来的,刚到南华山那天,日落时分,天火照的大地一片血红,城里乱极了,我便有了许些耽搁。办完事后,走了段夜路,子夜时分,经过杏林,这姑娘从山上滚落下来正好倒在我的马蹄边。看她还有呼吸,就一起带上马,一夜未停的向家赶了。其它,其它我便都不知道了。她,应该是习过武的。”正说着,听到里面有铜盘落地之声,看来是方才那姑娘醒了,众人一起转向里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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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个雨夜醒来,睁开眼,只看见的一名身材修长气宇轩昂的少年男子,她不认识。后面跟着的那名中年长者,步伐健硕,面带慈祥,她仍旧是不认识。她在记忆中,努力的搜寻,却什么都没寻到,甚至,她连自己是谁都没寻到。
后来,她听说,自己是少主捡到的,从山上滚落下来的。那个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正是救自己回来的少年,谢宇轩,人如其名。那长者是他的父亲,也是本界的武林盟主,从那日后,便基本没见过了,想来,应该是事务繁忙吧。谢家堡不算很大,人丁不算多,女子就更是少的可怜了。听说是因为堡主是个长情之人,正房太太死后,一直没有续弦,于是家里大小杂务,全是李管理一人操持着。
依着自己的武功底子,身体恢复的很快。不过才一周的时候,便可以下地走动了。晨间,下了一阵秋雨,略凉,不过在床上终是躺了数日,她还是想下地走动走动,便披了件罩衣入了庭院。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行致院中,看见谢宇轩正在练剑,不便打扰但也没有走开。
剑法还是不错,但是她看的出,招招又不算精准,人如剑,果然是个心浮气燥的人,怪说不得堡里的人,大多数很迁就他,李管家老当他是个大男孩。
“怎么出来了,不怕凉着呀。眼看的就入冬了!”谢宇轩侧头看到了她,停下了招示收剑走了过来。
“少主多虑了,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习过武,身子已经无碍了。谢堡主给我开的方子,很是管用。”她抬头,发现宇轩正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不觉红了脸。有些微咳,忙低下了头。
“还是有些咳的,回屋吧。”宇轩也感觉自己有些失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个雨夜,她身上混着泥血,倒也没看出有何不同,这几天,气色恢复过后,稍加修饰,竟是个佳人。不过想到她失去了记忆,无法回到自己的生活中,不免还是有些可惜了。
寒风渐起,是呀,冬天这眼看着就来了。身子几近痊愈,可自己下一步是去哪里好呢!随身的包裹从山上跌落时已经被挂破,最后留下的,只有一身紫衣和头上这支凤钗,怀中的绢帕上,绣着一个璇字,她甚至无法分辨这是自己名字里的字,还是母亲名字里有这样一个字。她极想知道这具身体里到底背负着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却无从下手。
半个月以后,她收拾好包袱,打算离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总不能一直在谢家堡里这么住着吧。天要亮的时候,天空竟然也飘起了雪,窗棂上有了许些堆积。曾经,也是见过雪的,脑子里有些朦胧的记忆,堆过雪人,打过雪仗,但是那个陪着自己的身影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清晰不起来。
“你这是要去哪?”谢正楠练了剑回来,在前厅看见了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的她。
“多谢堡主近日的收留,如今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想应该离开了吧!”虽然这是个合理的理由,但她说话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后面一句,怕只有自己才听到了。
“哦?有人说了什么?”谢正楠挑眉看了看这个小女子。她摇了摇头。
“那是你住的不习惯?”她又摇了摇头。
“宇轩惹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少主对我很好的!”她忙矢口否认,生怕回头谢宇轩因为自己被父亲责怪。
“那有趣了,住的好好的,这一大早,也不打声招呼,想留书一封就走?这也着实太不礼貌了吧!”谢正楠边说,边盯着她攥在手里的信。
“我……我……只是想出去查查自己的身世!”手心已经渗出汗来了,干脆把信揉成一团。
“怕我们强留你在这?我已经多方派人去查过了,只是哪门哪派都查不出半点关于你的消息。你自己一个小姑娘家的,这样出去能查出什么来?再说了,你靠什么维护生计?”看出她已经没打算走了,谢正楠也放柔了声音,其实这些都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自从新帝上位开始,外面一直就不怎么安定,关于天火那夜发生的事,官府并没放弃,一直在各家各院的搜,若不是这谢正楠的江湖地位,怕早把这姑娘搜出去了,到时,不光她生死不知,全堡上下怕都难以保全了吧。
“是呀,是呀,你就留下吧!”谢宇轩从外面笑着跑了进来,一副全然知晓的模样,都不知在外面立了有多久。说话间,已经取下了她肩上的包袱。
“少主,不用,我自己来。”这一拉一扯间,包袱竟然被扯了开来。里面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谢正楠不禁对这丫头另眼相看起来,要说衣物首饰,都有给她添置,她却是一件都没带。她忙蹲下拾起随身的几样东西,有些尴尬的看着谢正楠。
“我……我……”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进退两难。
“别我呀我的了,既然救了你,我们就会救到底的。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亲人,是吗?爹!”宇轩边说边回头看了看爹。谢正楠却只是沉默不语。这孩子,总是把事情想的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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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秋,咱们比剑呀!”身子好了不久,宇轩就常带着她在林子里比剑,总是输的时候多些。连这样一个毛燥的人都打不过,也不知道以前的功,都是怎么练的,竟这般不济。
“亦秋,你这曲子唱的真是好听!”她每每闲下来的时候,喜欢哼着同一支曲子,虽是记不得什么时候会的,但是曲调却很清晰。这堡里的人,都说没有听过。
“亦秋,你干什么总是皱着眉头呀!”她每每想起,不知自己是谁,为何这些年,竟然没有人寻过她,心里就隐隐的痛。难道她这一世,本就无亲无故?
“亦秋……亦秋……”宇轩总是这样叫她的,每天叫着许多次。哦,是了,她回过神来,我就是亦秋,亦秋也就是我了。从决定留下那天起,唐堡主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这个很文雅的名字,就这么跟了她三年有余。她抬起差头,定睛看了看眼前这张脸,这三年来,她最熟悉的脸。
“叫你半天都不理我,这下倒盯着人看。真不知你一天在想些什么!”宇轩有点无耐的摇了摇头。
“少主!”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目光,她不是不知道谢宇轩对自己的心意,但自己却总是没有心动的感觉,有时看着他,还会感觉到心口有着许些疼痛。于是会刻意的对宇轩有所疏离。
“说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就叫我宇轩,爹虽说收你做丫头,可多少时候当你是丫头来着?”宇轩伸手牵她,两人继续在这林子里走着。恍惚里,像是自己曾经也这么被人牵着,在大片的林子里走过。可怎么也想不起,当初牵着她的人是谁。印象中那双手,是更加厚实些的,她默默的抽回了手,前面少年的背影,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宇轩,咱们回去吧,堡主说今晚有贵客,我要早点回去帮忙准备准备。”看看天,时辰已经不早了,她颔着首,没再继续前行。
“哼,什么贵客,爹都不做盟主一年多了,这些人还吵着非让他出山。还不都是当今那个司马相爷派来的说客。”谢正楠这一生正直,有个原则就是决不参与到朝廷纷争里面去,他也时时这么提醒宇轩。
亦秋听罢,蹙眉看了看这个一直被堡主护着长大的少爷,从不会低头让人,这一点上,就远不如堡主,可他终是要接下谢家堡这一产业的不是,冲动莽撞的性子不改,还真难说以后会不会闯下什么乱子。“你又有一堆你的歪道理,可是面子上的事,总还是要做的,快走吧。”
“好好,就依你。”看亦秋坚持,他便笑了笑,二人一起向谢家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