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6、第三章第二部分

　　出了门，雪纷纷扬扬地下着，李文清在不远处的灌木丛旁静静地站着，出神地望着什么，黑色的头发和肩上都已经染上一层薄薄的白色，当顾文影走到距她近了一些时，李文清警醒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穿上吧。”她递过那件黑色大衣。
　　“不要，我很热。”李文清退后一步，叫起来。
　　顾文影看着李文清被冻得苍白的脸和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紫色的嘴唇，她不解这个孩子的倔强，只得收回手上的衣服：
　　“好，不勉强你。跟我走吧，别冻着了。”，她不觉间已将文清当做一个孩子，伸出手去，牵住她被冻得冰冷的手。而后者也果真乖乖地跟着她走，就像一个被哄住的小孩。

　　一路上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文清仿佛忽然失去了平时的张扬跋扈，低着头，抿着嘴一语不发。
　　她将沉默的李文清送到家门口，是的，她一直都在想着要用怎样的语言去安慰这个孩子，可是，一向头脑和口才都不错的顾文影，今天却无法想出合适的语言。
　　“好好休息。”她还想说点什么，一时站着那里，却想不出话来。

　　“顾文影，我说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正当她想出一点点恰当的词句的时候，她看到李文清终于抬起头来，用一贯没有礼貌的方式，但脸上却带着点平时没有的犹豫一般，向自己问道。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李文清的眼睛里顿时有了点光芒，利索地开了家门，她也跟着进了去。李文清没有开灯，屋子里一片黑暗，她只能看到文清在这黑暗中的影子，不是笔直，而是全身微微弓着，这样的姿势让身体看起来蓄满了随时可以使用的力量，又或是随时准备着使用全身所有的力量。
　　在黑暗中，她看不见文清的身体，却清晰地看见她的动作，她解开衬衣的扣子，然后将衣服脱下来，随手扔在脚边，然后在抽屉里一阵摸索，掏出些什么东西来。
　　“帮我涂点云南白药在上面就行，背上我够不着。”黑暗中她看到文清走到她面前。
　　“哦，忘开灯了。”文清伸手打开桌上的台灯，“我不喜欢太亮，开这个够了。”
　　柔和的黄色灯光下，纵横交错的红肿伤痕布满了她的背部，铜褐色的肌肤衬着红色的伤痕，似乎要将这些伤痕隐藏在深色的皮肤里，却掩不了还在缓缓渗出的鲜血。
　　她倒吸一口气，目光却无法从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上移开，那些新鲜的伤口，明显是鞭子一类的东西造成的，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文清不肯穿上衣服，她用室外的寒冷麻木了伤口的疼痛，车厢里的温暖融化了凝固的伤口，她一路上抿着嘴，大概是在忍住疼痛吧。
　　可是，这些伤，又是来自于哪里？

　　“哎，你不会晕血吧？”文清转过身子来，整个上身都展露在她的眼前，胸前圆润而结实的部分也是同身体一样的肤色，仿佛是一同暴露在阳光下造成的，黑色低腰的裤子横在耻骨下方，腹部肌肉的轮廓隐约可见，整个身体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看起来像蓄满了力量和生机，像极了古希腊的青铜雕塑。
　　这是一副任何人见到都会想到欲望的身体，还有配上那恰到好处的五官，尤其是那孤野的，桀骜的神情，更加燃起人征服的欲望。
　　她摇摇头，稳住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接过文清手中的药瓶。
　　“那就好，撒在上面就行。”文清背过身子，弯下腰趴站在桌子旁。
　　她倒出细细的白色药末，控制着手腕的力度，尽量均匀地撒在那些已经红肿的伤口上，贴近的距离，赤裸的身体阵阵地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这是她难以忘记的一种气息，即使是在斑杂的鲜红色伤痕中，仍然强烈地散发着生命的搏动力，这便是李文清，顽强得像石头缝里长出的硬松，来自于一个她所不了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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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
　　水雾带来的湿气与夏天的热量混合在一起，潮湿沉重的空气在这片丛林中陷入了完全的静止，湿闷的空气中夹杂着树叶和泥土的气息。
　　丛林深处是一片刚刚搭起不久的小寨子，两个包着头巾的汉子站在门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几个也包着头巾，还背着竹筐子的人，汗流浃背地来到了寨子门口。
　　“五哥，你们回来啦。”站在门口的汉子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这次怎么样？”
　　被称为“五哥”的人呵呵一笑，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好着咧。”
　　一行人都进到寨子里，泥土堆砌成的大屋子显得有些空荡，墙上斜倚着几挺新式机关枪，几只竹凳上坐着几个已经等得着急的人，角落里放着一个大风扇，呼呼地转着。
　　“老五，咋个现在才回来？”坐在中间的汉子，有着快要眯成一条缝的窄眼睛，赤裸着被晒得黝黑的上身，腰间随意地斜插着把手枪，臂膀和身子可以看出斑杂的伤疤，骨子里透着一种凶狠之意。
　　老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卸下了身上的竹筐子，放到地上。其他几个人仍然是站着，动也不敢动。
　　“好事呢，老大，这次那边进了好货，我换了点。”老五拿开筐子表面的猪草，露出下面泛着白色块状物体来。
　　“这玩意儿不错。”老大扫了一眼，顿时露出笑容，对老五竖起大拇指，“能干！”，接着又阴测测地向后一瞥，“你们几个去了多少次，从来都没见带这种好东西回来，日脓得很。”
　　老五只是憨憨一笑，其他几个背竹篓子的人也把东西都卸了出来，地上顿时多出一堆各式的枪支弹药。
　　生活云南边境上，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里最赚钱的生意，那自然是毒品的买卖。
　　在这个团体里，他们把这种生意叫做卖货，最低级的，最危险的，甚至都不算是这个帮派中一员的活计，就是跑货。
　　胡老三的运气很好，陈平介绍他去跑货的时候，老大看上他这身高大的身板，拨他去了楚雄看场子，不到两年，胡老三已经跟老大拜了把子，坐上这一个小团体的第五把交椅。
　　虽然已经坐上了老五的位子，半路出家的胡老三仍然是做着最危险的，最没有人愿意干的活儿。这几年军火的交易已是越发困难，要进货，需要越过边境去跟军火贩子打交道，带着毒品，现金和枪支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往来于边境上，这样危险的活计，胡老三一做就是一年。
　　老大丁权心里明白，胡老三的本事，要比他手底下几个老伙计大得多，胡老三没来之前，在这军火买卖上，一年下来，他至少损失三四个人。
　　“老五，这个你拿去给小黑，昨天她看到虎子的新手枪，追着我要。”老大伸手抓起地上一把体积小的手枪，笑着递给了胡老三。
　　“这几天我没在，那个崽子不要又闯祸。”胡老三接过枪，摇摇头，叹了口气，小黑这两年，是越来越野，没人管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