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若无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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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一开始就像好莱坞动作片一样精采刺激可不怎么有趣，因为之后迎接我的是警方疲劳轰炸式的侦讯、做笔录，以及近一个月的病床生活。
让我有点讶异的是，警方在分别对我和Harry·Potter询问从被绑架到逃出的所有细节后就没再来烦我们了，虽然我对此还是有些困惑但我乐得清闲，万幸这当中没有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来凑一脚，否则医院的疗养日子将会令人痛不欲生。
附带一提，Dursley一家在确定Harry·Potter的身体并没有少了某些部件、而且警察也不再关注他们后就果断地假装世界上没有Harry·Potter这个人。小救世主对此毫无感伤之意，甚至还为此松了一口气。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该对这件事发表些意见，但别人的家务事不要插手才是明智之举，再说Harry·Potter基本上已经是Young家的一份子了，后来再指责Dursley也没有意义。
绑架案的后续相关发展我并不怎么关心，Young一家也不太提起，或许是觉得这有可能会造成我的心理阴影，所以只告诉我“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
事实上我比较在乎腿上挨了一发子弹还大量失血会不会让我成为残废，不过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子弹很幸运地没有伤及神经，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我出院以后不需要拐杖的贴身扶持就能蹦蹦跳跳的。
Leslie等人天天都来医院陪伴我，就连经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Aaron爸爸每周也抽出不少时间来探望，而Harry·Potter小朋友更是快要成为我的影子，每次睡醒睁开眼我都能看到那个黑发绿眼的男孩，让我几乎以为他从来没离开过医院。他看起来总是尽力想让我好过些，不论是和我聊天让我忽视腿上厚得令人发指的纱布，还是替我借了一大堆我想看的书，或者是写暑假作业时（没错，我在住院期间还在写那该死的小学生暑假作业，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在暑假前半段我以高效率的速度完成全部的作业）对方不再唠叨地挑错字，而是自动自发地默默帮我更正。
这有点不大对劲。该怎么说呢？我知道Harry·Potter是很黏人，但从来没黏得这么过分，他简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我旁边。我猜他大概认为我会中弹有一部分是他的责任，我得说他真的没必要这么做。
在我住院的最后一天──感谢老天爷，我终于能离开这里，医院的酒精消毒水味道快让我的鼻腔爆炸了──我对旁边削着苹果皮的Harry·Potter说道：“如果只是削水果我自己也能做，你不用特地做那些事情。我又不是真的缺了胳膊或断了腿。”
“可是Evan对这些不擅长不是吗？”Harry·Potter笑着说，并且俐落地将水果切好装盘，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好吧，这个救世主的家务技能已经迈向大师级，只要精通后他就能成为完美的家庭主夫，我看过能把水果切得漂亮的人不多，但Harry·Potter的手艺水准和我老妈不相伯仲。
我很想劝黄金男孩干脆转职成厨师算了，他在这方面相当有天份，至少不用在魔法界抛头颅洒热血，救世主这没前途又没性命保障的技术活还是让其他人代劳吧。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我阖上书望向他，“你不用感到愧疚或是抱歉，这只是个意外──嗯，好吧，也不算是，我开枪射对方的脚，他不过是回敬我罢了。很公平不是吗？”
Harry·Potter摇了摇他的脑袋，皱着眉在思索，然后他抬起翡翠般的绿眸，用一种恍惚的朦胧语气开口说话。
“Evan，妳还记得妳上次住院之前的事情吗？我是指，妳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受伤的吗？”
他的询问让我想起从空中坠落的恐怖感，我的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仿佛上头还残留风划过皮肤的刺疼，内脏受到重力的拉扯，强烈撞击身体的顿痛，那些我一辈子再也不想回味的糟糕感觉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又再次让我反胃想吐。
那不是“只不过死的人是前·Evanross罢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那就是自己的死亡，自己死前的挣扎和恐惧。所以即使我知道“应该是前·Evanross死掉，而不是我”这个事实，也无法抹灭掉那一瞬间体验到的感觉。我会气愤到赏Harry·Potter一个耳光不全然是因为穿越后的不知所措和惊慌，除了部份是迁怒于他人外，更主要的是因为我对他感到害怕。
就像Dursley一家惧怕Harry·Potter的魔法天赋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颠覆日常的未知情况，我惧怕Harry·Potter猛然爆发、最终无心杀死“我”的魔法。
天知道我当时多想直接一掌拍死Harry·Potter，免得日后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用魔法伤害到我，谁管他是不是主角，干掉他会不会让未来的所有事乱了套。但是理智上告诉我那个孩子不是万恶不赦的混帐，他并不是蓄意失控的，他只是自保而已，因此我一直压抑并且让自己表现得不在乎，但是Harry·Potter显然很擅长发现别人究竟对他抱着什么样的真实情感。
“我真得很抱歉，我让妳感到害怕。”
Harry·Potter滑下椅子走近床铺，他的目光里闪动着自责和罪恶感，我很惊讶那里头甚至还有极度的自我厌恶。
“我…那些奇怪的力量我没办法控制，它总是在我明白过来前就发生了。Vernon姨夫说我是个小怪物，他或许没有说错。Petunia姨妈说我的父母是出车祸去世的，但我每次都在想是不是我害得他们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被人欺负、没人爱都是活该，那是对我的惩罚……”
他的话让我的肺仿佛灌满了铅，他每说一句我就觉得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原来这是Harry·Potter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真实模样，而我因为对小说先入为主的认知完全没发现这点。
那个救世主应该是个善良、勇敢、腼腆的男孩，他很敏感，渴望家庭的温暖，重视朋友，有时候冲动又鲁莽，但是在某些时候他又冷静得多，并发挥出狡诈的特质。可实际上呢？我真得从来没试着去了解Harry·Potter这个人。
“妳知道吗Evan？”男孩的表情像是迷路一般迷茫，“我不只一次想过要是自己消失就好了，因为我是如此令人厌恶的存在。只要我的身体里有那股诡异的力量，就不应该活着。妳瞧，我伤害了妳，还不只一次让妳受伤，要是没有我……”
我一点儿也不想听到他说这些话，也不想看到他这副模样。那让我觉得又气又难过，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低声警告：“Potter，你最好马上闭嘴。”
“我留在Young家得到以前我所有不敢想像会得到的，但是我太贪心了，一定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他后面的话全被我一记耳光打散，我一定是用了比上次还大的力气，因为他眼镜的镜片砸在地上后碎掉了。 Harry·Potter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抚上红肿的脸颊，他微微张开嘴盯着我看，仿佛现在才切换回正常的人格。
我伸手用力扯过他的衣襟，男孩踉跄了下膝盖撞在地上，我恶狠狠地拽起对方，凑向他的脸孔，咬牙切齿地低吼。
“如果是随便哪个人跟我说这些话，我会叫他少在那边自怨自艾，滚去找一个不会麻烦到其他人的角落自杀去。但是你这家伙──你这混帐不是和我无关的路人，我在乎你，至少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在乎──所以你他妈的不要说自己是个怪物不该活着，世界上有比你糟糕好几万倍的人渣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比那些更该死的人更不该存在？”
“你有那些奇怪的力量又怎么样？你害我住院了又怎么样？这些都和你想留下来的心情无关，又没有人规定发生什么事情就是你的错，也没有人会把你赶走。要是你真的觉得自己应该负起责任，那就去做你能做到的事。像这样否定自己、等着别人指责你伤害你，你以为这样就能减轻罪恶感吗？并不会！你只会更惹人厌！”
我松开手，冷冷说道：“如果你希望听到“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会变好的”之类的安慰，那你找错人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和你那自以为是的可怜。”讲完这些我就翻过身不想再看到对方，并且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
过了似乎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听到Harry·Potter挪动身体的窸窣声，他往我这儿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Evan，妳在哭吗？”
这句话让我没忍住到口的反驳。 “因为你的缘故哭泣？”我背对着人重重哼了一声。 “你是在作梦吧你。”
Harry·Potter双手按在床沿，我感觉到他俯身低下脑袋，视线落在我的侧脸，想要确认我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其实这举动没有意义，因为我通常都臭着一张脸，活像全天下的人都欠我钱似的，更别提我现在的心情糟到无以复加。我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当作没有人存在。
“Evan，妳刚才说了很多粗话。”
对，那又怎么样？我在心底翻了翻白眼。
“而且Evan妳超级不会安慰人的，哪有人安慰别人像是在恐吓一样……”Harry·Potter小声地嘟哝着，接着语调一转，变得兴奋不已，“可是妳刚才真得帅呆了！”
──What？
男孩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我抛开一分钟前笼罩身心的愤怒和气闷，我转过身用打量神经病的目光盯着肿了半张脸却两眼发光的人，我发现我更不懂Harry ·Potter了，救世主的跳跃性思维我完全跟不上。要不是我很确定对方的脑子并不差也十分正常（我想我赏给他的两巴掌应该没把他给打成傻子），我会怀疑不是这个世界疯了就是我幻听了。
“Potter，为什么你会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啊。Evan，妳还生气吗？”男孩的口吻虽然有些紧张还带些讨好的意味，但我仍然看得出对方拼命忍住眼睛都快眯起来的笑意。所以这家伙的目的只是想要让我跟他说话？
我微微皱眉望向Harry·Potter，他立刻收敛起笑意，惴惴不安地道：“对不起，Evan。不要不理我好吗？”
如果是以前我很可能会对这个悲观得不能自己的小朋友大发雷霆，但是我才刚发完火，实在提不起劲跟他生气。再说我的情绪起伏会这么激烈也不全然是因为气愤。
“Potter，我不是要你道歉只因为我不会再去管你。”我用力戳对方肿起来的脸颊，他努力忍住到口的痛呼任凭我继续蹂躏。对人说教或是开导什么的一向不是我的强项，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说些什么以尽到一点半个监护人的责任。
“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是对某个人有意义，或许你现在还找不到那个人，也或许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即使如此你也可以为自己找到活着的理由和目标。不要贬低自己，不要否定自己，不要由别人来替你评定自己的价值。你很好，也值得过更好的生活，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这些让人说得会牙酸的话语令我感到怪别扭的，不过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就无法将内心的情感完整地传递出去。老天，我上辈子从来没说过这么煽情的话，要不是我能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摆出一副扑克脸，我早就难为情到转过身用被子蒙住头了。
Harry·Potter浅浅的微笑静静绽开，混合了安心、释怀还有打从心底满溢而出的满足，一双翡翠色眸子重新点亮起来，熠熠生辉得教人感到炫目。小救世主用温柔到仿佛怕会碰坏易碎品似地的谨慎力道轻轻揽住我，他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覆在我身上，对方拥抱的重量比平时还多了些什么，在我犹豫着是否该去探究时他已经起身离开。
“Evan，对妳来说我很重要吗？”他用郑重到近乎肃穆的语气询问。
这个问题问得很唐突，或许是因为我不习惯外国人这么直白的表达方式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回答了就会改变些什么的不妙预感，有那么一会儿我差点遵循直觉带给我的警告，但是Harry·Potter眼中火焰似跳动的光芒让我放弃装死的念头。这孩子的固执和敏锐会锲而不舍地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为了省下一个麻烦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我想…大概、吧……”好吧，我真的不是很清楚该怎么回答。
说“不”等于是在说谎：不在意的话我连理都不想理一个和我无关的人；说“是”又过于肯定：重要到什么程度我可无法清楚地定义。该死的，他干嘛问这种让人尴尬的问题？我讨厌不懂得含蓄的外国人。
“那就是“是”了。”Harry·Potter的脸上几乎笑开了花，他不只擅自诠释我的话，还用力往我脸上啃下去。这孩子喜欢亲密的肢体接触我不是不晓得，但这个亲吻实在太过热情他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不得不抄起书本把人扫开。
“臭小鬼，你给我克制点！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随便亲人。”他不亲人是会死吗？我忿忿抹着脸，对方的亲吻强迫症得治治。
Harry·Potter笑嘻嘻地说：“可是和喜欢的人亲吻很正常啊。”
我有些怀疑地盯着他，我仅仅是口头上制止他也是因为我猜想这样子的亲吻在国外来说似乎是正常的，说我没国际观也罢，我根本就不会关注那些和我八竿子扯不上边的国外礼仪或是什么之类的鬼东西，而且对方又还是一个小孩子。可是这真得很正常吗？
“那你干嘛不去亲Leslie、Aaron、Ian或者是Noah？”
小救世主不假思索地道，“因为比起其他人我更喜欢Evan。”
他回答得是这么地理所当然，仿佛事情就该是这样的态度让我愣得有些舌头打结，我应该说点什么反驳他，但是又想到小朋友的喜欢又不代表什么，所以也就心安理得的认为什么事也没有。
“好吧，随便你。”Harry·Potter闻言后开开心心地去收拾地上的碎片，有时候我很怀疑他是不是潜在的被虐狂，被打之后还能比之前更粘着我，我有点担心小救世主会产生个性偏差，但是好像已经改不了了。
Leslie等人返回时没有询问Harry·Potter脸上的巴掌印和报销的眼镜是怎么回事（Ian和Noah倒是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黑发男孩，后者回以一个好心情的笑容），我明天就要出院而七月末也随之到来，我忽然想起明天就是Harry·Potter的生日，为他准备一个蛋糕似乎是必须做的事情。
或许办场生日派对给他一个惊喜？思及此我的心情变得柔软起来，待会我得悄悄和Ian商量这件事，毕竟Noah和Leslie从来不懂什么叫做低调。
但是直到最后我们都没能庆祝Harry·Potter的八岁生日，而且那一天之后的好几年我都没再见过Harry·Potter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若无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