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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回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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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醉人楼,借酒,消愁。
子文生独自走了。
他本以为,洛方会拦他。
至少花林会拦他的。
他望月长叹。
月半圆。
手中的酒乃文辕居所酿,名为忘。
忘愁,忘忧。
凡想忘,几杯灌肠,皆可尽忘。
除非酒醒。
轻盈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传到子文先耳中。
他微睁醉眼,努力地想看清楚这世界。
但他又随即阖上眼。
眼不见,为净。
清净。
马车停在他的身侧,一如某个相同的月夜。
只是从马车下来的,不是风姿卓约的女子,而是个老太婆。
丑陋的老太婆。
“多年不见,你可好?”老太婆笑了。
她的笑比没笑时更丑陋。
“不好。”子文生喝了口酒,自语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不知道,现在亦不想知道。”
“看来文辕居的酒没我的好,”老太婆冷笑了一声:“至少我的酒会名符其实,让人醉个彻底。”
天下的酒能让人醉得彻底的,只有一个地方。
子文生不再开口,只顾喝着自己的酒。
凡事有两面,有利则有弊,有好则有坏,因人而异。
“老人的年纪,少年的躯壳,任凭谁,也会嫉妒。”老太婆伸出手抚他的脸,她的手纤细白嫩。
子文生倒退两步,冷眼看她:“原来是你。”
老太婆又笑了:“可不是我么?除了我还能有谁?”
子文生闪过一丝恼怒:“到底你想……”
未等他说完,老太婆已经摇摇头:“不是我想,而是你们和他都必须这样做。”
她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凄凉:“他长大了,是认亲的时候了。”
子文生冷哼一声:“全是你的布局?你要引那个人出来么?”
老太婆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上了马车。
“天下英雄,
无泪一刀。
美人红颜,
怎禁得,光阴把人抛。”
月色朦胧,歌声更显凄楚。
待子文生酒醒时,已是三天后。
他捏了捏额,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熟悉的香味传了进来。
他忙把头一侧,继续装睡。
门被推开,花林见他有所动,心中已是了然。
特意地倒上一杯花茶,花林自语道:“好茶好菜,人哪,要学会知足。”说罢,刚举杯品茶,便被子文生一手夺了去。
“怎么不睡了?”花林斜倚着八仙桌,一面戏谑。
子文生不答,出了半天的神才开口:“方儿长大了。”
花林挑眉:“是想说自己老,直接明说便是,又何须牵扯到别人?”
子文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何时说老?”他顿了顿,沉声道:“她来找我了。”
花林眨了眨眼:“她是何人?你的相好?”
子文生狠瞪他一眼,气极掷杯,道:“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却只懂损我,老糊涂!”
“老糊涂说谁呢?”花林皱眉,不紧不急地道:“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有话慢慢说,急也不急一时。”
他倒了杯茶与子文生,子文生却扁嘴不取,也不言语。
“小气鬼。”花林见他如此,亦不睬他,只顾吃菜。
“醒了。”正僵持之际,虚清跨步进屋,面上仍着一丝不冷不热的笑容。
红娘子与洛方跟在其后,只见红娘子一面掩不住的喜意,洛方则蒙上淡淡愁云。
众人几乎齐全,独缺舞影。
子文生目扫众人,装作漫不经心地道:“第二楼那丫头呢?”
“走了。”洛方收起面上愁云:“她遂你的心了。”
子文生不语,叹气步出竹屋。
竹屋外,翠竹林立,光线偶射而下,别有一番景致。
子文生却无心欣赏,只见他绕过竹林,顺径而行,踱过雪踏曲桥,来到一处假山流水下。
此地乃秘谷之水源。
“想什么?”虚清在他身后道。
子文生望水轻叹:“若是当年我们不答应留下方儿,会是怎样?”
“也不会怎样,”虚清微笑道:“后果你是比我更清楚的,不是么?”
子文生仍盯着那流水,突然一招“花飞秋至”跃上假山之顶。
虚清眯眼看他所为,但也不语,静静等着。
花林也在暗中观望,听子文生如此说来,心中疑虑又添几分。忽听得竹林内传来哭声,花林又是一细听,微微一笑,竟未去开解。
“你真是如此的讨厌我么?”哽咽的哭声来自红娘子。
“我没说过。”洛方背对她,心中感到一丝的不耐。
“那为何要你和我说说话,却是这么艰难?”
洛方冷看她一眼,顿跃而走。
不知何时开始,他对红娘子没有半点的欢喜,只有厌烦。
亦不知何时开始,他心中隐约有舞影的存在。
只是他不确定。
他不确定他心中所想的,是不是舞影。
红娘子恨恨看着他的背影,却毅然走出秘谷。
她要令他后悔。
即使付出一切代价。
花林看到红娘子走出秘谷的身影,略一皱眉,无声无息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