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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白费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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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终于察觉到,原来和相十三在一起,是不需要直觉这种东西的。
因为相十三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用直觉去揣度真实,其结果,会让人吃尽苦头,还不得不当自己是个哑巴,到头来,满腔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吞。
所以眼下,他只需要相信相十三就足够了。
信任一个人,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可如果那个人是相十三,就必须另当别论了。
相十三只说真话,可他的真话,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懂的。
一句话说出来,若是无人能理解它的含义,那么就算它是句真话,也毫无意义。
无法理解,也就无法真正去相信。
于是这样看来,信任相十三,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因为真想理解相十三,就必须有一颗聪明且不拘泥于常俗的脑袋。
这是极重要的先决条件,如果没有那样一颗脑袋,也就很难明白相十三会如此言语的初衷。
陆小凤又开始庆幸了,为他自己……有一颗足够精明的脑袋。
时间过去才不到半天,陆小凤就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又错了。
他已经感受到,相十三这柄出鞘利刃所迸发的森冷剑气。
所幸,因相十三的竭力压制,陆小凤倒也没有受到那骇人剑气的直接冲击。
可屋内磅礴的剑气凝滞且沉重,那种压迫感,也实在让陆小凤好受不了多少。
陆小凤倏然决定,从现在起,毫无保留地信任相十三。
因为就算相十三的话再怎么不符合常理,那也是真话,那也能让自己少吃些苦头……
可惜,此刻再说信任已是徒然。
相十三不会因为一句信任,就这么放陆小凤轻轻松松地离开。
既然陆小凤愿意替司空摘星背债,那现在,是该偿还利息的时候了……
这世上,有些事一旦做错,道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即使尽心尽力去弥补,然则因那错误而引发的险恶后果,却是无计可消除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陆小凤极其深刻地体会到,何谓——无人可挡。
陆小凤坐不住了,他要去喝酒,下楼去喝!
可他的脚还没踏出两步,相十三就看穿了他的意图,当即冷声出言阻拦,“吾未曾允许你离开。”
陆小凤开始叹气,“我只是去喝酒,就在楼下大堂……”
相十三淡淡瞥了他一眼,无情地驳回这个要求,“吾在此。”
陆小凤懊恼无比,他在原地急转了几圈,随即狠命地揉搓起脸来。
待到脸被搓得通红,他深吸了几口气,朝相十三扯出一抹极尽和善的笑容,“……那可否请尊驾赏个脸,同在下一起去喝一杯?”
相十三几乎是想也未想,否决的话语脱口而出,“不可。”
他甚至没留给陆小凤一个辩驳争取的机会,拒绝得理所当然,“人太多。”
陆小凤闻言,只一阵默然,他现在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如今相十三一身萧杀剑气,的确不太适合去人多的地方走动,因此,为避免旁人遭剑气侵体而受暗伤,如非必要,他甚至连房门也不轻易迈出半步。
单就这一点,陆小凤也非常认同相十三的做法。
可是,那家伙为了楼下一众素不相识的人,竟然能心甘情愿做到如此地步,他怎么就偏偏不愿放自己这个同屋人一马?
陆小凤很忧郁。
两天前,他被相十三勒令,必须时刻跟随左右。
不明就里的陆小凤,当即就随口应下了。
他以为即使多了这个要求,他的‘人质’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因为几天来,他和相十三一直就是同出同进同吃同睡的。
可渐渐的,陆小凤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很冷——在这样一个舒适的季节,他竟然觉得冷!
陆小凤顿时惊异了。
身为习武之人,他的内力虽远远称不上独步武林,可也算是浑厚,至少,能抵挡得住冬日江南的寒意。
何况,时下正值暖洋洋的春末,街上甚至有不少人都换上了较为轻薄的夏衣。
这怎么看怎么想,也不应该觉得冷。
直到,某一次酒后,陆小凤裹着被子酣眠,却在梦中被热醒了过来,而房间里,已不见相十三的身影……
陆小凤这才惊觉,那股莫名出现的诡怪寒意,其源头,极有可能便是相十三。
相十三素来冷面冷语。
陆小凤对此,已甚是了解,可他从来就不曾瞧见相十三……放冷气。
或许相十三修炼的,是那种比较特殊的阴寒内功。
而且那功法或许也并不完善,否则的话,相十三也不会阻止不了体内森冷内息的泻出。
陆小凤稍稍放松了些,他终于为这场诡异变故,找到了最为合理的解释。
可转念间,陆小凤又紧张起来,内力出了问题,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陆小凤希望能帮相十三渡过这关。
“吾之功法……有缺陷?”
相十三挑眉看向陆小凤,喉间又是一阵意味不明的轻嗯。
陆小凤立刻忐忑了。
又是这个抬眼挑眉的动作,又是这声吞吐不清的哼声!
似乎相十三一旦做出这幅表情,他陆小凤就注定要倒霉了……
可这一次,任陆小凤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自己究竟是怎么惹着相十三了。
终于,陆小凤推测出了一个‘可能’,“莫非不是?”
相十三斜睨了他一眼,悠然提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吾功体无恙。”
陆小凤立时惊愕,因为这个‘可能’在他看来,却是最不可能的‘可能’,“可你若非控制不住内息,又怎么会不自觉地散发阴寒冷气?”
“哈,寒气?”相十三敛目轻抿了口酒,散尽了面上本就奇少的表情,只冷冷哼道,“你之学识见闻,浅薄得令吾惊讶……”
陆小凤相当自然……或者应该说是纯熟无比地,过滤掉了相十三语中对他的淡淡嘲讽,“没出问题么……”
他摇头皱眉疑惑地喃喃着,又仔细瞧了瞧相十三,忽地猛一击掌,恍然大悟似地兴奋嚷道,“我知道了,这浑身冷气飕飕的……应当是某种特殊运功法门的缘故吧?”
相十三连半个眼神都欠奉,只默然不语,自斟酒小嘬。
看相十三这幅模样,陆小凤立即就明白,自己是猜错了。
他便又转头再想,手中不自觉地摸着唇上那两撇小胡子,兀自在屋中踱着步子沉吟。
倏然间,陆小凤抬头猛地望向相十三,亮闪闪的眼睛也瞪得滚圆,“难不成你是中了寒毒?”
对于陆小凤那一头热的兴奋劲儿,相十三甚至连鄙视也不屑。
他从不主动去解释什么,可若是能让陆小凤时刻谨记保持安静的话,他或者,也是会说上一句半句的,“如此自说自话,你的愚蠢,让吾不喜了。”
你就一定得这样跟我说话?
虽然早清楚相十三是一个如此……如此直白的人,可陆小凤仍忍不住想要长叹。
他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了一只酒壶,也不用酒杯,仰头便灌。
他们虽相识不久,但陆小凤已将相十三当做了朋友。
朋友有难,陆小凤绝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在发觉相十三身体有异时,他才会这般地紧张。
可显然,相十三并不领情,这不禁让陆小凤有些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