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策（陆小凤同人）》拾

13、定承诺

　　从容不迫的神态，自然大方的举止，抬手轻笑间，已能看出日后那位潇洒南侠的雍容闲雅。
　　见展昭神清气爽的模样，相十三立时便知，其魂与魄的初步融合，已经安然完成，“既如此，便好好休养。”
　　说罢，相十三拂袖便要退离识海。
　　相十三对有礼的人态度要好上一些，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个非常讲礼的人，不过，他只对某些礼仪相当地执着，其中，尤以话别之礼为甚。
　　所以临走，相十三看了展昭一眼，以示意自己将要离开。
　　于是，他看到了展昭的笑，那笑容，已与方才……有些不大一样了。

　　相十三并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但作为武者，拥有极为强大五感知觉的他，对于人之情绪变化，是相当敏锐的。
　　展昭在微笑着，嘴角翘起的小小弧度，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更显平和舒缓。
　　相十三往前踏上了小半步，他喜欢展昭身周那种宁静清雅的气息，而且，他能感觉到展昭的笑容里，潜藏着一丝忧虑。
　　展昭明白自己的处境，因此他已不再不安，可他如今仍免不了忧虑，因为他心中一直有所牵挂。
　　展昭有很多事想要知道，比如，他的身体现在何处？他不希望家里的那位老家人，被他全无气息的身体给吓到。又比如，他的伤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他不希望家里的那位老家人，因没能收到他的平安信而担惊受怕……

　　心中纵有千般疑惑，展昭却并没有立刻出言相问。
　　这些事情，展昭他是一定会问清楚的，但，不是现在。
　　在识海待了这么些日子，对此幻境般的所在，展昭多多少少也有了点了解。
　　所谓识海，直指人心——它所映照出的，是人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最深刻的情感。
　　有风怒吼哀嚎，有雪凄冷凛冽，雪虐风饕的识海之境，将相十三的心中的凄寒显露无遗。
　　如果现在开口询问的话，展昭定然会得到一个例行公事的答案，虽说这样的答案，对展昭而言已是足够，但往后，相十三待他便也只会是例行公事了吧？

　　从来，展昭都是以诚待人。
　　即便只是泛泛之交，他也做不到对旁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更何况，如今他与相十三一体双魂，对相十三心中的苦楚更是感同身受，所以，他便也无法对这样的相十三漠不关心。
　　展昭悠然显现的微笑，让相十三忽地就踟蹰了。
　　微一沉吟，相十三淡淡开了腔，“若有事，你说，吾便知。”
　　愉悦地笑意绽放开来，展昭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如果殢兄得空的话，在下可否……请殢兄来此小坐？”

　　相十三微愣，“你魂魄融合未久，吾之到来，与你并无益处。”
　　展昭讶然，可一看到相十三身周寒风席卷的奇特景象，他又了然地点了点头。
　　即使两人间尚隔着一小段距离，展昭仍能清晰地感受到，自相十三身上散发而出的那股凌冽气息。
　　这样强横的气息，对如今弱不禁风的展昭来说，是决计无法承受起的。
　　展昭当然不会自寻死路，可他若是做出什么决定，却也断不会无端端半途而废。
　　于是浅笑依旧，“那么，敢问何时便可无碍？”

　　人在孤立无依时，总是希望能有人与之交流，继而期望能从中寻获到一分安全感。
　　相十三转念想了想，便认为如今已成无主生魂的展昭，大抵也是这般。
　　对此，相十三倒很是理解，迟疑片刻，他终还是点头应下了，“待你能借吾之双目看清外界境况时，吾会再来。”
　　展昭颔首，轻快地笑了，“届时，展某定当扫榻相迎！”
　　“榻？”相十三注视着展昭，他觉得展昭实在没有‘扫榻’的必要，因为一旦相十三进入这片识海，带来的……将是天翻地覆。
　　可展昭真诚的眼神，让相十三不忍出言扫兴，当下，便只郑重地承诺道，“吾会记下。”

　　陆小凤仰天躺在床上，他的胸口上正搁着一只酒壶。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人质的生活……会过得比我还要舒服吧？”
　　说话的空隙间，陆小凤美美地吸了一大口酒。
　　相十三不知道究竟是该赞叹他内力深厚，还是该鄙夷他懒到抽筋。
　　当然，陆小凤是懒怠也好，是内力深也罢，相十三根本一点儿也不在意。
　　相十三稍显在意的，只有陆小凤刚刚出口的那句话，于是他很认真地纠正道，“你不是人质。”

　　陆小凤似睡非睡眯着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迅速翻身坐起，满含期待地望着相十三。
　　和相十三朝夕相对也有两日了，自来熟的陆小凤很快就发现，相十三其实是个挺容易相处的人。
　　会这么想的陆小凤，显然是把前两天发生的事，给统统忽略掉了。
　　或者其实，陆小凤自己也认为，他会被相十三噎得说不出话来，的确是他咎由自取……
　　姑且不论陆小凤是为遗忘痛苦，还是愿自担责任，眼下，他只满心期待着，能从相十三口中听到——我们是朋友。

　　相十三认真到肃然，“你是靶子。”
　　陆小凤立时郁卒，他果然是不应该期待能从相十三嘴里听到什么好话么？
　　泄尽了气力似地软倒在榻上，陆小凤随口问道，“如果猴精逾期不归，你就准备打我泄愤？”
　　说这话的陆小凤，甚至不用看也知道相十三一定又瞟了他一眼，那眼中藏着的不言之语一定是——愚蠢！
　　陆小凤以为，或许这才是两天多来他最大的收获：他已经和相十三……心灵相通了。
　　“吾乃剑者。”相十三神色端重且庄严，“如今手中无剑，吾便失去了束缚……”

　　……这话是说反了吧？啊？
　　从来只有剑客束缚着手中利剑，可没人听说过……剑束缚着剑客？
　　陆小凤觉得这话太怪异，可抬眼瞧见相十三那认真至极的纯粹眼神，陆小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可能’之类的不信任字眼。
　　所以他恍然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短短几日，相十三同样也对陆小凤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知道，缺乏证据且不合常理的话，陆小凤很难相信。
　　不过，相十三本就不是在说服陆小凤，他只是在提醒，“吾已出鞘，冲霄剑气……无人可挡。”

　　陆小凤皱眉苦思，他在细数这几年自己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恨不得他下地狱。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是遭人怨恨，被人诅咒打小人……
　　因为如果不是的话，陆小凤就再也想不出，他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倒霉！
　　陆小凤曾经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自打待在相十三身边起，他的直觉就像压到赌桌上的银子，被庄家一把接一把的豹子通杀，全都化水东流了。
　　他曾经以为，能让自己后悔的事，一定不会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可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现在，陆小凤又开始觉得自己很可能要后悔的时候，他也就不再那么心神难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