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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夜色初临,寨民奔走以赴各回己家,封锁门窗,长街闹市只有残叶卷过的凄寂声。

      温迎用琉璃火将傀儡丝燃成齑粉,空旷的鹤宅只有穿堂风带起的木门响动,夜风卷走粉末,碧鳞蛇寻着风中的气息为温迎引路。

      七枚镇魂铃分别被系在鹤宅七星角位,兰钰立于檐角引符布阵,阵起的瞬间,魂音齐响,随风散在漫漫黑夜中。

      他居高临下望去,目光与温迎狡然相撞,温迎对他作了个待命的手势,兰钰突然纵身跃下,解开腕间双蛇银扣戴在温迎脚踝上。

      “银扣可替主人挡下一劫,此去多加小心。”

      “今日怎的想起把这贴身物件给我了?”温迎倒没觉得不妥,将银扣隐进裙摆。

      子时更漏过三响,引路蛇磷光渐亮,兰钰在屋檐目送温迎潜入夜色,她脚上银扣泛出金芒,在黑夜中更为醒目。

      引路蛇穿行三条长街,不远处隐约传来关节扭转的咯吱声,招眼的血红喜服在黑夜里缓行,温迎隐蔽在竹楼后,傀儡尸停下步伐,仿佛在嗅着活人气息般,向着温迎的方向僵硬扭头。

      尸体头部扭转到常人无法企及的角度,就保持这个姿势向温迎藏身处走来,温迎按上银鞭,月辉照映下,傀儡尸的影子逐渐拉长。

      然而那傀儡与温迎错身而过,僵直地往前方移动去,似有目的性地穿过街市,温迎看着尸体森然的背影,瞳孔微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东西要去地方是鹤家!

      温迎不再迟疑,扬指驱动碧鳞蛇飞窜而上,缠住她腰腹,喜帕滑落间,傀儡尸竟反手拧断蛇头!

      蛇血溅射在石狮像的眼珠,周身景象骤然扭曲,温迎刚甩手扬鞭便觉脚下一沉,忽而陷入一阵天旋地转的混沌。

      ……

      青铜铃音荡出声声回响,温迎猛然惊醒时,发现自己身处逼仄幽暗的空间里,喜帕遮目,一身血红嫁衣散发浓烈的冷铁锈味。

      周遭的环境显然是她身处在某个喜轿中。

      温迎想动,双手却被铁链紧紧缠绕住。

      是幻境?

      人皮灯笼高挂起,阴恻森然的鬼乐声里,纸人抬轿飘来的画面任谁亲眼看到都会吓得肝胆俱颤。

      温迎从盖头下看到轿帘被撩开,缝隙中探入一只青紫色的鬼手,尸斑遍布而上,鬼手主人掐着尖锐嗓音:

      “吉时到——”

      喜轿到达的地方正是鹤家喜堂,在看到熟悉的宅院时温迎依然渗出一丝冷汗。

      喜堂高悬白绫与红绸,厅堂上赫然摆着一口黑木棺材。

      这分明是阴婚。

      院内宾客皆无脸,每个人的头颅和脖颈都用细密针脚连接,随着喉咙发出咯咯怪笑,缝线处仿佛随时要崩裂般摇摇欲坠,空洞的眼眶里隐约露着蝎尾。

      温迎被鬼喜娘带着三过火塘,裙摆扫灭火星,腾起的青烟似蝶形,鬼喜娘高声念诵:

      “火笑了,祖灵收新人了!”

      主座上的“高堂”是两具白骨,头盖骨刻着阴婚咒文,眼眶里蝎群涌动,身旁的“鬼新郎”早已恭候多时,木讷地转动脚尖朝她走来。

      看来这不人不鬼的新郎就是幻境关键所在,不过既是阴婚,想必这鬼新郎多半也是具纸人,难道这幻境是某个时间的真实重现?

      在幽幽磷绿的烛火照映下,拜过高堂后,便是与那鬼新郎夫妻对拜。温迎的盖头在躬身时不慎落地,她将周围环境看得更加真切,就连对面的鬼新郎也披着红盖头,温迎想象这红布下没有头颅的情景,不禁汗毛倒竖。

      她虽精通巫蛊,擅凡人所不能的偏门邪术,但不意味能承受如此血腥暴烈的场面。温迎用意念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愈发好奇这下蛊人究竟是何身份,居然能操控如此诡谲的幻境。

      喜娘递上蛇胆酒,笑吟祝词:“新人共饮合卺酒,相赴黄泉到白头!”

      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破咒,避免错失机会让血案再发生,必须找出这幻境的破绽,再配合演下去,真要和这无头鬼入棺洞房不成?

      不过好在外面有兰钰镇守,帮她拖延时间。

      温迎刚安下心来,对面一道直刺来的暗箭打翻她手中酒杯,蛇酒泼了她一袖。

      温迎警惕后退——这鬼新郎不对劲!

      “装神弄鬼。”她扯下铁链卷住鬼新郎脖颈,猛地掀开盖头——红盖头下竟是兰钰的脸!!

      对面抬起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淡定唤道:

      “主人。”

      “嗬——!”温迎登时后退三步,像比看见邪物更恐怖。

      兰钰怎么会在这里!?

      那现在守在鹤家的是谁!

      鬼喜娘厉声怒喝:“来者何人!!”

      兰钰依旧是那张淡淡的,正经到挑衅的脸:

      “截、亲、的。”

      温迎:“……”

      鬼喜娘尖啸:“毁我阴亲!当死!!!”她翻袖掀飞烛台,顷刻间阴风大作。

      喜娘面部融化,露出的真容是一张苍老扭曲的脸,狂风掀翻喜堂,“好一对主仆情深,今日让你们结个阴间连理!”喜娘袖间骨笛涌出猩红毒雾,将整座鹤宅笼进血红雾海。

      “当心,这雾有毒!”

      兰钰只听见温迎的声音,毒雾已将两人隔绝开来。他立即运气凝神,温迎破雾探来,一掌拍上他肩头,吓得兰钰一口毒雾灌入口鼻。

      “要你留守鹤家的任务可记得?现在学会抗令了不成?”

      兰钰认错的态度三把火,一问全盘托出:“属下感应到主人气息有变,所以才……”

      “如何感应?可是这个?”温迎撩开裙摆露出净白的脚踝,双蛇银扣此刻金芒乍现,是受到兰钰心绪波动的影响。

      非礼勿视,兰钰只一眼便移开视线,紧张得心脏狂跳。

      他亲手在银扣上下了追魂丝,以此定位温迎的行踪。只有他才看得见,银扣上的金丝正连结着他腰间银铃。

      不知是不是身处毒雾中的错觉,兰钰感觉当下头脑有些发晕。

      “你有几个胆子,也敢探查我的行踪!”温迎扯下他腰封,兰钰束紧的衣襟顿时散乱,温迎步步紧逼,“想用这毒雾想骗我?我倒要先检查你是不是冒牌货!”

      兰钰被推到榻上,温迎顺势跪坐上他腰间,嫁衣随动作半褪,堪堪挂在肩头。

      他闭紧双眼,呼吸也不再平和,直到温迎指尖抚上他颈侧,冰凉混着酥麻直冲天灵,蛊纹不受控地浮现幽蓝冷光,几乎窒息的冲动一寸寸瓦解他的理智。

      “你抖什么?”

      “我……”兰钰握住温迎手腕想让她停下,但燃起的烈火让他言语艰涩:“主人…别验了,是我。”

      温迎突然俯身,兰钰目光恰撞见她衣襟深处若隐若现的蛇蛊纹。

      他一下子偏头,温迎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脸颊,手却一路往下拨开他的内衫,玉润劲朗的线条此时紧绷如弦。

      温迎掐上他腰窝旧伤时,兰钰喉间溢出闷哼,剧烈瑟缩了一下身子,眼神涟漪四起,只有嘴里还无意识地轻唤主人。

      温迎在他锁骨处轻嗅,那里已经泛起滚烫的红晕,“别以为我不知道,给我疗伤的时候不是忍着不敢看吗?”

      兰钰面泛桃色,“…我没有。”

      温迎的长发散落他胸前,凉意让兰钰恢复了些神智,温迎抬起他下巴,双目含笑,偏头就要贴上他的唇角。

      兰钰及时扭头躲过,软唇蹭过脸颊时,他眼神落在温迎雪白的长颈上,一手扣上温迎后腰,冷不防翻身将她反扣在下。

      因姿势转变,温迎中衣敞开的幅度更大,蛇纹完全展露出来。

      兰钰就这么直白地盯着她心口的蛊纹,嗓音微哑:“主人,我们不如换种方式。”他内心挣扎不已,却抱着必死的决心,俯身吻上温迎的颈侧。

      那一瞬间兰钰除了疯狂跳跃的不安,胸腔还被一股难言的渴望充斥,无处安放的心像是被绵密的云层包裹,这种感觉予他的兴奋和震撼,让他血液都叫嚣着沸腾起来。

      而他的余光瞥见温迎胸前的蛊纹,没有丝毫反应。

      兰钰没有片刻迟疑,手上金蚕丝已勒住她咽喉:

      “你也配扮她?”

      温迎心口的蛊纹他只见过一二,那便是感知温度都会泛起暗金色,疗伤遇疼时,他能透过薄衫瞧见底下淡金的纹路,那时他才知道,温迎的蛊纹反应比他要敏感得多。

      但在兰钰做出这般放肆举动后,面前这个“温迎”的印记却毫无起伏。

      连一巴掌都不送,你以为我会信。

      身下人却轻笑扭腰,嫁衣滑落露出雪色肌肤:“杀我?你舍得这张脸?”

      蚕丝收紧,瞬间勒破皮肉渗出黑血,兰钰语调微顿:“我确实…舍不得。”

      假温迎眼底刚浮出得意之色,却见他眼里寒光突转。

      “但你不是她。”

      雾里传来金属破空声,三枚银镖穿透毒雾钉在梁柱上,温迎侧身避过攻击,却被削去一缕青丝。

      她脸色一黑,朝着暗器袭来的方向扬鞭甩去!

      银鞭破雾抽来,准确打在兰钰脸上,假温迎的虚影随之溃散。长鞭甩过的地方血雾散尽,两人这才看清彼此的方位。

      温迎的鞭梢卷住他腰间竹筒——那是兰钰偷装甜米酒的容器。

      “啪!”

      竹筒炸裂,甜酒泼了兰钰满脸,银鞭卷住他脖子拉近,兰钰愣住:“……主人?”

      “醒酒了?”温迎像没打够,“长本事了,想弑主不成?”

      兰钰惊慌抬手,银镖坠了一地,“属下从未想过!”

      温迎突然沉默,她目光下沉,见兰钰衣衫凌乱,腰带松垮挂着,甜酒顺着喉结淌下,滴落进腰腹线条中,空气中酒气醉人。

      “你到底……在干什么?”温迎皱眉更深,送了他四个字:

      “伤风败俗。”

      兰钰:“……”

      兰钰转身整理衣襟,温迎卷走兰钰手中银镖,道:“再敢向我出手——”

      话没说完,毒雾中突然伸出鬼手偷袭,温迎顺势将他拽入怀中,一手扬出‘挫骨扬灰’,鬼手沾灰即刻化雾散尽。兰钰的唇擦过她耳坠,温迎心口蛊纹瞬间灼如烙铁,浮过暗金色微光。

      “罚三个月不许见我。”她冷声补完警告,耳垂却泛起极淡的绯色。

      两人背靠着环顾四周,喜娘苍老的声音环绕鹤宅上空,低笑讥讽:“小蛊仆定力不错,可惜…”

      “你家主人脖颈后的红痣,可比蛊纹好认的多。”

      “闭嘴!”兰钰转动刀柄上的暗格,释放出千百血蝶撞翻烛台,火焰顺着白绫蔓延而上,竟烧出石壁上隐藏的阴婚契文。

      温迎当机立断,扯过兰钰的手一口咬在他指尖!

      “唔!”兰钰低吟出声,温迎沾血念咒,寄居在宾客身上的黑尾蝎簌簌落下,黑潮般聚集而上,开始反向啃噬幻境。

      蛊血落地凝出黑雾,周边的黑尾蝎以他们为圆心避让开来。

      他下意识想含住伤口止血,看到指尖的湿润,举到嘴边又讪讪放下。

      现在主人想取血不咬自己,咬他的手!

      幻境逐渐坍塌,喜堂血雾卷成一缕细烟,蹭过兰钰绯红的耳尖,还不忘嘲笑:“小郎君心思不纯。”

      兰钰寻声侧头,胸口急促喘息着,拔刀劈散这扰心的东西。

      早知道刚才就该杀了,也不会有这恼人的一出。

      “老奴安敢,竟烦请圣女大人出山。”

      火光中浮现佝偻黑影,温迎依稀辨认出是寨里早已销声匿迹的黑苗巫婆,桑吉。

      她手持一枚银项圈癫笑:“当年寨主逼我孙女阿萝配阴婚,如今我要她鹤家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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