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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而关于赵大花本人的流言,则更加离奇。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赵大花是从那个突然出现的“白房子”里走出来的。

      那房子银光闪闪,不像人间之物,门还会自己开关!

      “那肯定不是咱们这儿的东西!我看啊,大花那丫头,八成是被山里的妖怪给接走了,得了道行回来了!不然她哪来那么大力气?”

      一个在洪水中被赵大花帮着背过老人的村民,此刻却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

      “妖怪?我看未必!”立刻有人反驳,带着另一种向往,“说不定是神仙呢?你看那白房子,亮堂堂的,多气派!兴许是神仙看大花可怜,把她救走了,教了她本事!那力气,就是仙家法力!”

      “不管是妖怪还是神仙,这接了仙缘或者妖缘,那就不是凡人了!”有人煞有介事地总结,“我听说书先生讲过,这种人,都得跟凡间的亲人断了血缘,了无牵挂,才能得成正果或者……嗯,反正就是不能再像普通人一样了!你们看赵老婆子,尸骨无存,说不定就是这‘断血缘’的代价呢!”

      这些光怪陆离的流言,在残破的村庄里口耳相传,越传越歪。

      赵大花力大无穷救人的事迹被刻意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她与“非人”力量的关联,是她奶奶神秘消失的诡异,是她从那座“白房子”里进出的不凡,或者说异常。

      恐惧催生疏远,未知助长排斥。

      当赵大花终于因为饥饿和疲惫,暂时离开实验室,想到村里找点吃的时,她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她已经实验过,这个躯体也得吃东西,不然会饿。

      之前村民们只是害怕她,躲着她。

      现在,那些躲闪的目光里,多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有更深的畏惧,有毫不掩饰的排斥,有看怪物一样的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仿佛看她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漠然。

      走到原本村中公用的水井旁,赵大花想打点水喝。

      好在这个身体不需要和热水,但是得补充水。

      井边正在打水的几个妇人看到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手里的水桶“咣当”掉回井里,也顾不上捞,拉着孩子匆匆就走,边走边回头警惕地看她。

      等赵大花心血来潮第走到祠堂附近,虽然这祠堂几户都被洪水冲毁,那里临时搭了个棚子,有人在分发勉强搜集到的、未被洪水泡坏的粮食。

      负责分发的是村里一位还算德高望重的老人。

      赵大花走过去,还没开口,那老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旁边一个年轻人给她拿了一小捧有些发霉的薯干,然后就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惹上麻烦。

      除此之外,没有人跟赵大花说话,没有人问她奶奶的后事,没有人关心她这几天在做什么。

      赵大花就像一个透明的、带着瘟疫的幽灵,游荡在曾经熟悉的村庄里。

      赵大花攥着那捧发霉的薯干,站在原地,看着周围人或明或暗投来的异样目光,听着那些刻意压低却依旧能捕捉到只言片语的议论,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冷得发疼。

      后知后觉,赵大花意识到,在她沉迷于解构世界规则的时候,她在现实世界曾经无比熟悉的、属于人类的“社会规则”,在这个碎片世界里,已经将她彻底孤立。

      虽然她救过他们,用那身被他们恐惧的力量。

      虽然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连遗体都无法保全。

      即使现在只想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找到一条出路。

      可得到的,却是更深的误解和排斥。

      低头看着手里那点可怜的、发霉的食物,赵大花又抬头看了看远处她那间孤零零矗立在村口的银白色实验室。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指望自己还能融入这里。

      也许,奶奶编织“守村人”的谎言,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少受欺负,更是早就预见到了,拥有不同之处的她,终将无法被庸常所容。

      可是,明明自己有着现代学识,怎么还会被愚昧捆绑?被那些人的言语触动?

      赵大花默默转身,朝着村口实验室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就在她快要走到实验室门口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她。

      “大……大花姐……”

      赵大花回头,看见是邻居家那个总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豆丁,叫石头,约莫五六岁年纪,此刻正躲在半截断墙后面,露出半个小脑袋,手里还拿着半个脏兮兮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饼子。

      “石头?”赵大花有些意外。

      小石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飞快地从断墙后跑出来,把手里那半个饼子塞到赵大花手里,小声道:“大花姐,你吃……我……我不怕你……”说完,不等赵大花反应,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回了断墙后面,消失不见了。

      赵大花拿着那半个又硬又脏的饼子,看着小石头消失的方向,愣了许久。

      然后,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饼子,放进嘴里。

      很硬,很糙,带着泥土的味道。

      但那一刻,这点微不足道的、来自一个孩子的善意,却比实验室里任何精密的读数,都更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还和这个复杂而残酷的世界,有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人”的连接。

      赵大花推开实验室的门,走了进去。

      屏幕上的能量淤积图依旧刺眼。

      外面的流言蜚语依旧喧嚣。

      赵大花拿起那几片奶奶留下的碎布,轻轻摩挲着。

      “奶奶,你看,这就是人啊……”她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嘲讽,一丝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不过,没关系。”

      赵大花抬起头,看向屏幕,开始新一轮的演算和推演。

      “我不需要他们理解。”

      “可是你还不想抛却这个人类的皮囊?不是吗?”

      一道非男非女、带着慵懒质感的声音突兀地在实验室内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荡在赵大花的意识深处。

      赵大花猛地从繁复的规则推演中惊醒,抬起头,发现实验室的主屏幕上,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个半透明的虚影。

      那虚影大部分区域模糊不清,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唯有底部,一个线条利落、近乎完美的下巴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正是守山人那标志性的特征。

      它似乎能窥见她刚才面对村民排斥时内心的波澜,以及小石头递来饼子时那一瞬间的柔软。

      赵大花定了定神,没有否认。

      看着屏幕上那个虚幻的下巴,赵大花反问道:“是啊,我还是想当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探究,“你呢?你的力量那么强大,翻个身就能让山河变色。那你为什么还自称‘守山人’呢?这个‘人’字,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屏幕上的虚影微微波动了一下,守山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像是轻笑,又像是叹息:“意味?太久远了,或许只是个习惯。也或许……是一种束缚,一种提醒。谁知道呢。”

      它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将问题抛了回来:“皮囊与否,本质并无不同。执着于形态,亦是规则之障。”

      赵大花沉默了片刻。

      守山人的话有道理,在这个超越常理的局面下,过分纠结于“人类”的身份可能确实是一种限制。

      但知道归知道,感受归感受。

      那份对归属的渴望,对情感的需求,是奶奶用生命在她心底刻下的烙印,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舍弃的。

      “大道理谁都懂。”赵大花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身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干脆,“但我现在卡住了,光想没用。我得出去找找灵感,转换一下思路。你随意。”

      没再理会屏幕上那个静止的虚影,赵大花直接集中精神,感应着脑海中的连接点。

      意识抽离的感觉再次传来,但这一次更加顺畅。眼前的景象从冰冷的合金墙壁和闪烁的数据流,切换成了模糊的光影,最后稳定下来——是她那间堆满杂物、弥漫着隔夜泡面味的出租屋。

      “学的还真快。”守山人见赵大花消失,显露出整个身形。

      除了脸部,整个身体都被虚幻的雾气笼罩,要是赵大花在这里,就能明白,这守山人更像是传说中的“鬼”。

      窗外,天色微明,深蓝色的天际线处透出鱼肚白,几颗残星尚未隐去。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只有零星早班车的引擎声隐约传来。

      她回来了。

      现实世界。

      赵大花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记忆中去碎片世界前的时间。

      现实中只过去了不到六个小时!而在那个碎片世界里,她感觉至少度过了两三天!

      “看来这边和碎片世界有着明显的时间差……”赵大花喃喃自语,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振奋,“这对我来说是有好处的。”

      这意味着,可以在现实世界有更充足的时间来思考、准备,甚至学习,而不用担心碎片世界那边的任务时限被轻易耗尽。

      这就像拥有了一个时间流速更慢的“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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