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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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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为了她……付出了所有。
一股酸涩直冲鼻腔,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涌上来的泪意逼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谢谢……谢谢王叔,谢谢大家。”她低声道谢,声音有些沙哑。
领着这几个依旧心怀恐惧的村民,朝着自家那个破败的院子走去。
泥泞的路上,村民们刻意落后她几步,沉默地跟着,只有铁锹撅头拖在地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院子的篱笆墙倒了一大半,屋墙上的裂缝更大了些,满院狼藉。
赵大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院子,目光急切地扫向记忆中奶奶倒下的位置——
空的。
那块原本放着奶奶遗体的泥地上,空空如也。
只有被洪水带来的淤泥和杂物,以及……几片零星的、深蓝色的粗布碎片,和她记忆里奶奶那天穿的衣服颜色一样,散落在泥泞中。
奶奶的遗体……不见了?
赵大花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大花……你奶奶……?”王老五跟进来,看着空荡荡的地面,也愣住了。其他村民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困惑和一丝不安。
“我……我明明把奶奶放在这里的……”赵大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洪水退了之后,我就把奶奶放在这里了……”她指着那块空地,手指都在发抖。
难道是洪水卷走了?不可能!
洪水退去时她检查过,奶奶的遗体明明还在!
而且,如果是洪水卷走,不可能只留下几片碎布,至少也该有挣扎拖拽的痕迹。
这院子里虽然泥泞,但奶奶原先躺着的那块地方,除了她自己的脚印,并没有其他明显的拖痕。
李寡妇胆子大些,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几片碎布,又看了看周围,迟疑地说:“这……不像是被水冲走的样子啊。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赵大花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
李寡妇被她抓得一疼,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像……像是……化掉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化掉”?“吃掉”?
这两个词如同冰锥,刺进赵大花的心里。
她想起奶奶咳出的那口暗红色的血,想起那份染血的“寄名契”,想起守山人所说的“以身相替”和“存在的痕迹”……
难道……奶奶的消失,和那份契约的最终兑现有关?付出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存在,所以连遗体都无法留存于世?彻底湮灭?还是说……被契约另一方的“存在”所同化、吸收了?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空落感席卷了赵大花,比之前看到奶奶去世时更加猛烈。
她连奶奶的最后一面,连为奶奶料理后事、让她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了。
奶奶为了她,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痕迹。
“奶奶……”赵大花双腿一软,跪倒在那片空荡荡的泥地上,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次,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处宣泄的悲痛。
王老五几个村民站在旁边,看着痛哭的赵大花,又看看空无一物的地面,脸上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同情,有困惑,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毕竟,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的奶奶神秘消失,总比让他们亲手去掩埋一具可能同样诡异的尸体要好。
“大花……丫头,节哀啊……”王老五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地扛起工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赵大花一个人,跪在冰冷的泥泞中,对着空无一物的地面,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哭了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喉咙的干涩和胸腔的闷痛。
赵大花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那几片深蓝色的碎布,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
这是奶奶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赵大花走回那个冰冷的、银白色的实验室。
与外面的泥泞和悲伤相比,这里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把那片碎布放在一个空着的实验台上,赵大花调出了之前关于老槐树能量淤积的数据。
悲伤无法让奶奶回来。
哭泣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现在能做的,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履行“看守者”的职责,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掌握自己的力量。
或许,当她对“规则”的理解足够深时,能够找到关于奶奶消失的真正答案?甚至……找到一丝挽回的渺茫希望?
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赵大花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狠厉。
“梳理能量淤积,时限三日……”她看着屏幕上的提示,又看了看窗外那棵沉默的老槐树。
蛮力不行,代码生成物质太耗神且不稳定……还有什么办法?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小手上。
力量……规则……契约……
她回忆起自己撬动规则获得力量的感觉,回忆起守山人提到“规则”时的语气。
或许,她应该换一种思路。不是用外力去“疏通”,而是去“引导”?或者……“同化”?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更深入地理解构成这个碎片世界的“规则”,而眼前这个能量淤积点,或许就是一个绝佳的……实验对象。
赵大花完全沉浸在了对“规则”的解构中,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
实验室的屏幕上,老槐树能量淤积的三维模型被不断放大、旋转、剖切。她尝试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去解析那团暗红色的、凝滞的能量结节。
程序员的逻辑思维,赵大花假设这是一段“bug代码”,一个“异常进程”,或者一个“数据阻塞点”。
这团能量并非完全死寂,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律脉动着。
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脉动,都会与周围环境的能量流产生细微的冲突和摩擦,如同一个不和谐的杂音,干扰着更大范围的能量循环。
这或许就是守山人所说的“不稳定”因素之一。
赵大花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编码构造的这些检测东西好,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比如,这里是一个唯心的世界?
赵大花尝试用自身那微弱的精神力,如同操作鼠标般,去“点击”、“拖拽”那些能量丝线,效果微乎其微,那团能量结节纹丝不动,反而让她头脑一阵刺痛。
又尝试调用体内那点蛮力,隔着实验室的墙壁,对着老槐树的方向凭空挥拳,想象着用力量震散那团淤积。
结果除了拳风在泥地上刮出几道浅坑,能量结节依旧稳固,屏幕上的数据几乎没有变化。
“物理攻击无效,精神干涉效率低下……”赵大花咬着指甲,眉头紧锁,“难道真的要靠‘理解’然后‘引导’?可这玩意儿比linux内核源码还难懂!”
她甚至异想天开,试图编写一段“杀毒脚本”或者“数据清理算法”,通过实验室的接口“注入”到能量淤积点。代码写得飞起,逻辑也自洽,但当她点击“运行”时,屏幕上只弹出一个冰冷的错误提示:【规则层级不足,指令无法解析】。
就在她沉迷于各种或科学或玄学的破解方法时,村子里,关于她的流言正在洪水退去的废墟上,如同霉菌般悄然滋生、蔓延。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
几个妇人聚在倒塌了一半的院墙边,一边清理着淤泥里的家当,一边压低声音交谈,目光不时瞟向村口那栋扎眼的银白色房子。
“听说了吗?赵老婆子连个尸身都没留下来,吓人的很。”一个瘦长脸的妇人神秘兮兮地说道,脸上带着后怕。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微胖的妇人立刻接话,用沾满泥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洪水退了,王老五他们好心去帮忙埋人,结果进去一看,地上就剩几片破布头!一个大活人,没了!这……这怕是……”
她没敢把那个词说出来,但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件事儿,”第三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妇人突然开口,“赵老婆子,她当闺女的时候,可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她是在村后山那个独居的‘神嫲嫲’跟前养大的!跟着学了十来年呢!”
“神嫲嫲?”瘦长脸妇人倒吸一口凉气,“就是那个……据说能通鬼神,后来莫名其妙没了的老婆婆?”
“对!就是她!”老妇人用力点头,压得更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赵老婆子跟着她那么久,谁能说没学到点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临了临了……你们说,她这突然没了尸首,会不会是……用了啥我们不知道的法子?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几个妇人交换着眼神,里面充满了恐惧、猎奇和一丝莫名的兴奋。
她们用眼神示意彼此,心照不宣。
这也就是现在洪水退去,大家都忙着修房子找吃的,没太多闲工夫,不然,村里关于赵家祖孙的闲话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