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藤》兰听白

2、 缠枝藤 · 第二章：修罗场与暗流

　　缠枝藤·第二章：修罗场与暗流

　　顶层公寓的冰冷奢华，一如白予墨其人。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却只有几盏必要的氛围灯亮着，光线勾勒出家具锐利的线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菌般的洁净感，缺少烟火气。

　　沈白对此早已习惯。他像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精致人偶，自然地走向衣帽间，换上家居服，然后去厨房给白予墨泡睡前喝的柠檬水——水温必须控制在六十度，柠檬两片，不能多也不能少。

　　白予墨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处理未完的工作邮件，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这种寂静而压抑的默契，持续了三年。

　　直到门铃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片死水般的宁静。

　　白予墨蹙眉，显然不悦于这突如其来的打扰。他看了一眼监控屏，眉头蹙得更紧，但还是按下了开门键。

　　门外站着的是顾行舟，和他身边一脸无奈的顾远行。

　　“哟，白总，沈白哥，没打扰你们吧？”顾行舟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手里还拎着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酒，毫不客气地挤进门，“我和我哥正好在附近谈事，想着好久没聚了，上来讨杯酒喝。”

　　他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却像精准的雷达，飞快地扫过沈白，又落在白予墨身上，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打量。

　　顾远行跟在后面，对白予墨和沈白歉意地点点头：“抱歉，予墨，行舟他非要过来。”他的目光在接触到沈白时，微微顿了一下，带着惯有的、朋友间的温和问候。

　　沈白在看到顾远行的瞬间，眼底几不可查地亮了一下，那是一种看到“正常世界”来客的微弱曙光。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远行，行舟，快请进。”

　　白予墨将沈白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眸色沉了沉。他合上电脑，起身，脸上挂起商业场上惯有的疏离浅笑：“顾总，行舟，稀客。”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顾行舟自来熟地晃到酒柜前找开瓶器，嘴里不停：“哎，白总你这view绝了啊！比我哥那边视野还好！不过就是太冷清了点，适合金屋藏娇，不适合开派对。”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沈白一眼。

　　沈白笑容微僵，下意识地看向白予墨。

　　白予墨却像是没听出弦外之音，走到沈白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搭在他的后腰上，是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姿势，对顾行舟淡淡道：“安静挺好。沈白喜静。”

　　顾行舟挑眉，了然地嘿嘿一笑，不再多说，专心对付红酒瓶。

　　顾远行则被沈白引到沙发边坐下。两人很自然地聊起了近期的一个共同关注的商业法案，语速不快，气氛融洽。顾远行思维缜密，沈白逻辑清晰，两人聊得投入，偶尔还会相视一笑。

　　这一幕，落在另外两人眼里，滋味各不相同。

　　顾行舟一边倒酒，一边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谈话，眼神时不时瞟过去，看到哥哥对别人笑，嘴角就忍不住往下撇，手里的酒杯捏得紧紧的。

　　而白予墨，他虽然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未变，但搭在沈白腰后的手指，却无声地收紧了力道，指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出不容错辨的掌控和一丝隐晦的不悦。

　　沈白正说到一个关键点，感觉到腰上传来的力道，话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侧头看向白予墨，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头莫名一悸，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是在寻求安全感，也像是在无声地表明归属。

　　白予墨对他的这个反应似乎还算满意，手指微微放松，甚至安抚性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完全落入了顾行舟眼里。他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立刻端着酒杯凑过来，故意挤到白予墨和顾远行中间，打断了沈白和顾远行的谈话。

　　“哥！你别光顾着跟沈白哥聊工作啊！尝尝这酒，白总珍藏的，肯定不错！”他硬是把酒杯塞到顾远行手里，然后非常“自然”地隔开了顾远行和沈白，自己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

　　顾远行无奈地看了弟弟一眼，接过酒杯，对沈白抱歉地笑了笑。

　　沈白也笑了笑，表示不在意，但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白予墨看着顾行舟这番操作，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他当然看得出顾行舟那点幼稚的占有欲，不过…某种程度上，他们目标一致。

　　他揽着沈白，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亲昵，仿佛沈白只是他随身携带的一件所有物。

　　“顾总最近似乎对城东那块地很感兴趣？”白予墨抿了口酒，状似无意地提起一个竞争激烈的项目。

　　顾远行神色一凛，笑了笑：“是有一些想法，不过还在评估阶段。”

　　“哦？”白予墨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听说启明科技也盯得很紧，他们的报价似乎很有侵略性。”

　　顾远行眼神微动，看向白予墨。他知道白予墨的消息渠道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灵通。

　　两个男人之间瞬间弥漫开商业精英交锋的气场，看似平静的对话下暗流涌动。

　　沈白安静地坐在白予墨身边，垂着眼，像是在专注地听，又像是在走神。只有他自己知道，白予墨搭在他腰间的手，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某种暗示意味地轻轻敲击着。那细微的触感，比那些商业暗语更让他心跳失衡。

　　顾行舟则完全没在意他们聊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哥哥身上，一会儿给顾远行递水果，一会儿又嫌酒不够满要去添，像个围着主人打转的大型犬，努力彰显存在感，阻止任何“外人”靠近。

　　这场突如其来的四人聚会，气氛诡异又和谐。

　　直到顾远行的手机响起，他接完电话后，面露歉意：“抱歉，予墨，沈白，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过去一趟。”

　　顾行舟立刻跳起来：“哥我送你！”

　　顾远行按住他：“不用，你留下陪予墨和沈白再坐会儿。”他转向白予墨和沈白，“今天打扰了，下次再聚。”

　　白予墨起身相送：“顾总慢走。”

　　沈白也站起来，微笑着道别：“路上小心，远行。”

　　顾远行点点头，目光在沈白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公寓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顾行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懒洋洋地瘫回沙发，晃着酒杯，看向白予墨，语气带着点同病相怜的调侃：“啧，白总，看来你家这位，也挺招人啊？”

　　白予墨没理他，只是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沈白脸上，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聊得很开心？”他问，声音低沉平稳，却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心惊。

　　沈白心脏猛地一缩，垂下眼帘：“只是…正常聊天。”

　　白予墨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带着红酒气息的、冰凉的吻，不顾旁边还有顾行舟在场。

　　“记住你是谁的人。”他在他唇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内容却重如枷锁。

　　顾行舟在一旁吹了个口哨，非但没觉得尴尬，反而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掏出手机，假装不经意地拍了张模糊的照片，顺手发给了某个备注为【烦人精妹妹】的号码。

　　附言：【看你予墨哥多霸气，学学。别整天就知道黏着沈云姐姐傻笑。】

　　发完，他心情颇好地站起身：“得，电灯泡闪人了！白总，人我给你看得牢牢的，谢就不用谢了，下次合作给我让个利就行！”

　　他摆摆手，潇洒地溜了，临走前还给了沈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门再次关上。

　　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白予墨和沈白。

　　空气安静得可怕。

　　白予墨松开了沈白，转身走向书房，仿佛刚才那个充满占有欲的吻只是幻觉。

　　“过来。”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那份和白家的合作案，有几个细节现在敲定。”

　　沈白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微微颤抖。

　　又是这样。

　　永远是这样。

　　用最亲密的行为，执行最冰冷的距离。

　　他心底那头被禁锢的、渴望撕裂的野兽，在无声地咆哮。

　　那个逃离的念头，在这一刻，疯狂滋长，再也无法压抑。

　　他需要一场爆炸。

　　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温顺的笑容，抬步跟上。

　　“好的，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