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藤》兰听白

1、缠枝藤

　　缠枝藤

　　楔子：光与影的共生

　　沈白的世界，曾经只有黑白两色。

　　父母的骤然离世，抽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暖意。留给他的，除了巨额遗产和无人知晓的伤痛，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孤独。他学着微笑，学着温和待人，学着成为别人眼中那个温润如玉、无懈可击的沈律师。他将自己活成了一道温暖的光，因为他太清楚寒冷的滋味。

　　可他心底最深处，渴望的从来不是被照亮。

　　他渴望的是被撕裂，被吞噬，被一股更强大、更黑暗的力量彻底侵占和填满。他渴望一种绝对的存在，来证明自己并非虚无。

　　而白予墨，就是他亲手引燃的，那团能将他焚毁殆尽的黑色火焰。

　　——

　　白予墨的世界，从未有过色彩。

　　白家是个华丽的囚笼，情感是多余的累赘，利益是唯一的纽带。他习惯于计算、掠夺和掌控。他不需要光，因为他本身就是最深沉的暗夜，足以湮没一切。

　　直到他遇见沈白。

　　那个人像一道不合时宜的阳光，突兀地照进他冰冷完美的布局里。那么温暖，那么明亮，那么…令人想要亲手弄脏，据为己有。

　　他看穿了沈白完美面具下的裂缝，嗅到了那与自己同源的、对绝对占有的疯狂渴望。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不是救赎，而是共堕。

　　——

　　他们是彼此最致命的毒药，也是唯一的解药。

　　像纠缠的藤蔓，至死方休。

　　---

　　第一章：温润假象

　　沈白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律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夕阳的金辉为他镀上一层柔光，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而专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年轻有为、性情温良的精英律师。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多么乏味而规律。

　　“沈律师，这是明天上午出庭的最后资料，您过目。”助理将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谢谢，放着吧。”沈白转身，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时间不早了，你先下班吧。”

　　助理离开后，办公室重归寂静。沈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只剩下疲惫的空洞。他解开领带，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心底那阵愈发强烈的躁动和不满足。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收到新消息。

　　发件人：【予墨】

　　内容：【七点，地下车库。】

　　言简意赅，不容置疑。一如白予墨本人。

　　沈白看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一种混合着抗拒和期待的微妙战栗，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看，连约会（如果那能称之为约会的话）都像是上级对下级的指令。

　　他几乎是掐着点，在六点五十九分走进了地下车库。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如同蛰伏的猛兽，静停在专属车位上。

　　车门无声滑开，白予墨坐在后座，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照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沈白一眼，只是淡淡吩咐司机：“开车。”

　　沈白坐进他身边，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白予墨身上独有的冷冽木质香，强势地侵占着每一寸空气。

　　“明天开庭的资料准备得如何？”白予墨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差不多了。”沈白回答，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顺。

　　“嗯。对方律师最近接触了德克资本的刘副总，可能会在资金流水证据上做文章，留意一下。”白予墨语气平淡地提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却精准地预判了对手的可能动向。

　　沈白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德克资本的动向极其隐秘。

　　白予墨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侧过脸看他。车内光线昏暗，他的眼眸深得像古井，看不出情绪：“我想知道，自然会知道。”

　　他的目光在沈白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然后自然般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过沈白的下颌线。

　　“累了？”他问，语气听不出多少关心，动作却带着一种亲昵的占有。

　　沈白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甚至下意识地在那微凉的指尖上蹭了蹭：“还好。”

　　他厌恶这种被轻易看穿和掌控的感觉，却又可耻地贪恋这份独属于他的、带着冰冷气息的“关注”。

　　看，多矛盾。他一边策划着逃离，一边又在他的掌控里寻求安心。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会员制的高级日料店包间外。

　　晚餐过程安静得近乎压抑。白予墨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在慢条斯理地用着餐，或是处理手机上的公务。但他的存在感却强得惊人，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沈白牢牢罩在其中。

　　他会自然地夹走沈白餐盘里他不喜欢的姜片，会在沈白酒杯将空时无声地为他斟满，会在沈白偶尔走神时，投来淡淡一瞥，无需言语，便让沈白立刻收回飘远的思绪。

　　这种无处不在的、细节上的掌控，让沈白感到窒息，却又像氧气一样不可或缺。

　　“下周和白家的合作案，你跟进。”餐毕，白予墨用湿毛巾擦着手，吩咐道。

　　沈白点头：“好。”

　　“晚上住我那儿。”白予墨放下毛巾，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说明天天气如何。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沈白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其中翻涌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唇角弯起一如既往的温顺弧度：

　　“好。”

　　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看，他永远会说“好”。

　　就像一株看似独立的树，实则早已被名为白予墨的藤蔓，缠紧了枝干，深入了髓心，再也无法分离。

　　白予墨看着他温顺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神色，稍纵即逝。

　　他喜欢沈白这副模样。漂亮，懂事，完全属于他。

　　但他并不知道，温顺的表象之下，那渴望撕裂、渴望燃烧的灵魂，正在悄悄计算着下一次的逃离。

　　只为换来他更歇斯底里的抓握。

　　车子驶向白予墨的顶层公寓，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一条彩色的河。

　　沈白安静地看着窗外，心底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破土而出——

　　如果他不见了，这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会为他泛起波澜吗？

　　会…为他失控吗？

　　他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