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系bug生存指南》季幽幽

6、北区

　　　　南意径直走向那扇标注着“城市通道A”的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推开一道缝隙，外面灌进来的风带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味——不再是消毒水和汗臭，而是浓重的尘土、腐朽物，还有一种若有若无、钻入鼻腔就让人心底发毛的腐臭。

　　“哥！”

　　衣角被猛地拽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布料。

　　南意回头。求安仰着脸，手指死死攥着南意的外套。

　　“别…别从这儿一个人走…”求安的声音颤抖着，“外面…外面的城里…比游戏里还吓人！真的！但我记得…我记得有个地方…也许还能躲躲…”

　　南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审视着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瘦弱，惊慌，体力差，还是个累赘。但——“我记得”、“我爸说”、“他们”。本地信息。关于这座城市，关于那些银币，关于怪物。这些词在他思维天平上有了重量。独自行动的便利，与一个可能提供关键信息的向导，以及随之而来的拖累风险。

　　天平微微倾斜。

　　他需要信息，多于需要一个轻松的起步。

　　“带路。”南意的声音低沉，“跟不上随你。”

　　求安像是被赦免了一样，拼命点头：“嗯！嗯！我…我一定跟上！”

　　他抢先半步，挤到南意前面，深吸了一口外面污浊的空气，像是要鼓起所有勇气，然后指向左侧一片坍塌了一半的高架桥方向：“先…先走这边！”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将休息区那点虚假的“安全”彻底隔绝。

　　真正的废墟扑面而来。

　　断壁残垣狰狞地刺破灰蒙蒙的天空，狰狞扭曲。破碎的玻璃窗空洞地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镜片残片失去光泽。瓦砾和垃圾堆积成山，几乎堵塞了街道。

　　更远处，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老鼠在碎石膏板下穿梭，又夹杂着某种模糊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低沉嘶吼，随风飘来，忽远忽近。

　　南意下意识地握紧了别在腰后的钢筋，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穿过两条相对“开阔”——只是相对没有完全被堵死——的街道后，南意猛地停下脚步。

　　左手边一堆断裂的预制板后面，一道贪婪的视线黏了上来。

　　一个男人。衣服那简直是一堆挂在骨头架子上、沾满污秽的破布。他眼窝深陷，脸颊瘦得脱了形，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的视线死死锁定的，是求安因为紧张而攥在手里、还剩下大半截的营养膏。

　　男人舔了舔干裂出血丝的嘴唇，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半个身子探出掩体，枯瘦的手指蜷缩又张开，蠢蠢欲动。

　　南意没有任何犹豫，身体一侧，将那柄小刀和腰后的钢筋已经横举至身前。他没有吼叫，没有威胁，只是用那双灰紫色的眼睛冰冷地、一瞬不瞬地盯住那个男人。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警惕。

　　无声的对峙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绷紧。

　　男人的目光在南意手中的武器和他冰冷的脸上来回扫了几次，那股亡命徒般的冲动似乎被更基础的求生本能压了下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像是失望的咕噜声，最终缩回了预制板后面，窸窣几声，消失不见了。

　　直到那令人不适的视线彻底消失，求安才敢大口喘气。

　　“他…他们就是这样的…”求安的声音还在发颤，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认知，“饿疯了…数据币换不到吃的，或者早就换光了…就只能出来找…抢别人的…要是连抢都抢不到…”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在这里，饥饿是比怪物更普遍、更直接的威胁。

　　“看路。”南意收回目光，钢筋放回腰后刀却没放下，只是垂在身侧，继续往前走。

　　求安赶紧跟上，这次他把那半截营养膏死死塞进了衣服最里面的口袋，还用手按着。

　　求安的记忆确实派上了用场，尽管这路途绝不轻松。

　　他带着南意钻进一条被广告牌和坍塌的店铺门面掩盖的小巷，里面堆满了腐烂的垃圾和破碎的家具，气味令人作呕。他们需要手脚并用地爬过一堆摇摇欲坠的砖石，求安喘得厉害，但咬牙没抱怨。

　　“从这栋楼后面绕过去，能避开主街…”求安压低声音，指着一段锈蚀得快要断掉的消防梯，“上面平台塌了，但从下面钻过去…就是得快点…”

　　穿过一条相对宽阔的马路时，他们看到了另一幕。两个瘦骨嶙峋的女人为了一小洼积蓄在路面凹陷里的、浑浊不堪的雨水扭打在一起。指甲抓挠，牙齿撕咬，发出嘶吼和呜咽。旁边一个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人影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凝固成了废墟的一部分。

　　“……每天都有游戏，”求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麻木的绝望，“每天都必须去…休息区…也不能一直待，时间久了，会被系统强制清出来的…”

　　南意沉默地听着，将这些碎片信息收入脑中，拼凑着这个绝望世界的运行规则。他的目光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惕，每一次风声异动，每一次远处传来的不明声响，都让他肌肉微微绷紧。

　　七拐八绕，期间又避开了一波在废墟里翻找什么的拾荒者，求安终于在一处相对低洼的半地下室入口前停了下来。

　　入口被一块巨大的、开裂的混凝土板和几根扭曲的钢筋半掩着，只留下一个需要弯腰才能进入的缝隙。周围散落着碎砖和塑料碎片。

　　“就…就是这里了。”求安喘着气，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希冀，“我爸以前…偶尔会来这里放东西…说万一走散了…”

　　两人费力地清理开一些挡路的碎块，南意率先弯腰钻了进去。里面空间不大，潮湿阴冷，空气里有浓重的霉味。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能看到角落里堆着几个发黑发霉的铺盖卷，旁边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和被踩扁的塑料水瓶。显然这里并非无人知晓，被多次搜刮过，但至少眼下，没有近期活动的痕迹。

　　一个暂时能勉强喘息的巢穴。

　　求安几乎是瘫坐在一个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南意快速而仔细地检查了整个空间，确认没有明显的危险和其他的出入口，这才稍微放松下来。疲惫和伤口的不适感后知后觉地涌上。

　　他脱下那件脏污的外套，露出左边胳膊。通风管道铁刺划破的伤口暴露出来，但已经完全停止了流血，伤口边缘只微微有些发红，甚至隐约能看到底下新生的、颜色更浅的皮肉。这愈合速度快得惊人。

　　南意虽然觉得有点异常但也没太在意。他拿出从贩卖机换来的那卷粗糙绷带，开始仔细地、一层层地缠绕伤口。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每一次缠绕都恰到好处地覆盖住所有痕迹，最后打了一个牢固的结。

　　求安累得眼皮打架，只是模糊看到南意在包扎胳膊，咕哝了一句：“哥…你伤没事吧…”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睡过去。

　　“嗯。”南意应了一声，将换下来的、沾着点点锈迹的袖管卷好，塞进口袋。

　　　　南意拧开水平喝了一口，水的味道混杂着铁锈和塑料，但他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然后把瓶子递过去。

　　求安愣了一下，接过去小口抿着，干燥起皮的喉咙得到一丝缓解。“……谢谢，南哥。”

　　沉默再次压下来。

　　也许是这寂静太熬人，也许是紧绷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求安低着头，声音嘶哑地开了口，像是对着地上某块碎砖喃喃自语。

　　“我爸……他以前总念叨，有些地方不能去。”他声音很低“他说……动物园北边还没开放的区域，特别是挨着爬行馆后墙外面那片老北区，邪门得很。”

　　南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安静地听。动物园还有未开放区域？

　　“他特别怕……怕爬行馆里最大的那个东西。”求安眼里是纯粹的恐惧，光是回忆就让他脸色发白，“他说那根本不算活物……像个披着鳞片、会动的铁块，看一眼就折寿。他死都不让我靠近北区，说那怪物好像就是从北区不知道哪个废弃管道里爬进爬行馆的……”

　　“北区？”南意捕捉到这个词，“你是说，动物园本身就有个未开放的北区，和爬行馆相邻？”

　　“嗯，”求安用力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灰，“动物园很大的……我们玩游戏的地方只是中间一块。北区没开放，用很高的铁丝网拦着，早就锈穿了，里面更荒，更没人……但也有人说，北区深处连着个老早废弃的仓库，偶尔能翻出点东西。”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吃的，或者……别的什么。我爸他……他上次就是说要去那仓库碰碰运气，找点能用的……然后就再没回来。”

　　他的声音低下去，变成压抑的呜咽。

　　信息在南意脑中快速拼接：父亲，畏惧01号怪物，怪物可能源自北区，父亲最后的目的地是北区仓库，失踪。北区，爬行馆，怪物，一条潜在的线索浮现出来。

　　沉默了几秒，南意站起身，动作干脆。他重新穿上外套，检查了别在后腰的钢筋，确认内侧口袋小刀的位置，手指最后在外套内袋的铁皮盒子上按了一下。

　　求安抬起头，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我准备去北区看看。”南意开口。

　　求安猛地瞪大眼：“去北区？！为什么？那里有——”

　　“三个原因。”南意打断他，语速平稳。

　　“一，确认环境，爬行馆和北区的实际关联，找遗留物资。”食物，工具，或者其他能增加生存几率的东西。尤其是可能存在的仓库。

　　“二，亲眼确认那‘01’是否在动物园北区也有活动痕迹，评估它到底是从哪来的。”这关乎对怪物本质的理解。

　　“三，”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切实存在的好奇，“我想知道，那种特殊的银币，会不会和北区有关。”一个未被游戏完全覆盖的原始区域，是值得怀疑的源头。

　　他看着求安：“你可以留下。”

　　求安脸上血色褪尽，对北区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南意说的有道理。而且……那是父亲最后失踪的地方。他咬着下唇，内心剧烈挣扎。留下？一个人呆在这所谓的“安全屋”？等待下一次强制游戏？或者被其他饥饿的人发现？

　　最终，对孤独和未知的恐惧，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想要找到父亲下落的执念，压过了对北区的直接恐惧。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太快而晃了一下，哑声道：“我……我去！我跟你去！我知道大概怎么绕到北区的铁丝网破口……”

　　南意的目光在求安脸上停留了一瞬。一个矛盾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的父亲似乎教给了他大量极其专业且关键的生存知识。

　　但这样一个被“精心教导”过的儿子，为什么实战表现却如此糟糕？惊慌、脱力、几乎没有任何应变能力，像个从未经历过风雨的温室花朵。这其中的落差，大得有些不自然。

　　是他父亲只教了理论没教实践？还是他受到的惊吓远超常人，以至于知识无法转化为能力？或者……这些信息的来源，另有蹊跷？

　　南意更倾向于前两种解释。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发生什么都不算奇怪。一个理论大师和实战废物的结合体，虽然别扭，但并非完全不可能。目前来看，这个男孩提供的信息价值，远大于他带来的麻烦。至于那份不协调感，留待观察即可。

　　“跟上。”南意不再多言，率先弯腰钻出了半地下室的入口。

　　求安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跟了上去。

　　越往北，城市的残骸越发触目惊心，但渐渐能看到一些印着模糊动物图案的指示牌和锈蚀的高耸铁丝网。他们从一个巨大的破口钻过铁丝网，这里的建筑不再是坍塌，而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碾碎、撕开，碎砖烂瓦堆积成山，空气中的腥气也越来越浓，隐隐刺激着鼻腔，让南意瞬间联想到爬行馆内那令人不适的空气。

　　“就是这味道……”求安在旁边小声说“…离那东西近了……就是这味……北区里面更重……”

　　南意目光锐利地扫视。突然，他脚步一顿，停在一面尚未完全倒塌的、印着斑驳豹纹彩绘的混凝土墙壁前。

　　墙壁上，几道深可见内部砖石的恐怖爪痕赫然在目！那尺寸大得骇人，边缘粗糙撕裂，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刨开！痕迹深深嵌入混凝土，带着一种纯粹而暴戾的破坏欲。

　　南意走近，仔细观察爪痕的走向和深度，甚至伸出手指对比了一下宽度。他的眉头微蹙。这痕迹，与爬行馆那被撞碎的钢化玻璃边缘、通风口外墙上那些剐蹭痕迹，在规模和给人的感觉上，高度吻合。

　　求安也看到了，呼吸骤停，腿一软，被南意一把拉住胳膊。“是……是它……”他牙齿打着颤，几乎说不出话。

　　“走。”南意的眼神更加凝重。证据链正在补全。怪物确实活跃在北区。

　　他们小心前行，利用残垣断壁掩护。根据求安模糊的记忆和对危险的本能回避，他们来到一片破坏得尤为彻底但依稀能看出旧仓库轮廓的建筑群前。

　　“仓库……大概就在这附近……”求安不确定地指着前方一片被巨大扭曲钢梁和混凝土块压扁的区域，“现在……根本看不出来了……”

　　南意开始仔细搜寻。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处异常。在一段斜插进地面的粗大扭曲钢梁下方，他停下了。

　　钢梁与地面撞击形成的缝隙里，卡着什么东西，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他蹲下身，用钢筋小心拨开碎屑。几片巴掌大小的黑色鳞片显露出来！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表面有着细密的防御纹路。

　　南意撬出一片，捏在指尖。触感冰冷坚硬，重量出乎意料。鳞片的弧度、厚度、质感……与他记忆中爬行馆那怪物身上的鳞片，肉眼可见的一致。

　　铁证。那头编号01的怪物，确实频繁活动于北区。

　　南意沉默地将鳞片收进铁皮盒子。

　　不远处，地面有异常——一道非常明显的、宽大的拖拽痕迹！痕迹极深，仿佛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被硬生生拖过，碾碎了一切。痕迹旁，是一片已经干涸发黑深深渗入泥土的巨大污渍，即使过了段时间，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是血。大量的血。

　　求安顺着目光看去，猛地捂住了嘴，胃里翻江倒海，剧烈恶心感涌上，拼命压抑才没吐出来。无声的画面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南意嘴唇抿成冷硬的线。他沿着拖痕走了几步，痕迹消失在更深废墟里。

　　他继续搜寻。在一处像是办公室隔断的瓦砾堆角落，挪开几块碎裂的石膏板。下面，压着大半张纸——被烧焦了，只剩下一个小角，边缘焦黑卷曲。

　　南意小心捡起。纸张脆弱，字迹潦草颤抖：

　　“…爬行馆01…根本不是动物…极度危险…像活的机器…”
　　“…如果…‘梦’…也许能…”
　　(后面部分被火焰彻底吞噬。)

　　“不是动物”“活的机器”南意盯着这几个字，眉头紧锁。这些词汇指向某种更诡异的存在。还有……“梦”？指什么？睡觉做的梦？代号？物品或地点？上下文缺失，难以理解。但这残片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不祥。他小心收起纸片。

　　就在这时——

　　嗡！滋滋——

　　两人手腕光屏同时剧烈闪烁！雪花覆盖后跳出刺眼红色警告：

　　【警告：信号受到强干扰！数据同步延迟！定位功能失效！】

　　文字扭曲抖动，三秒后才勉强正常，但时间显示微妙地跳变了一下。

　　南意判断是环境干扰所致。可能怪物残留能量场，或密集金属结构影响。
　　然而，警告刚消失——

　　喀啦啦——！！！

　　一声沉重到让人心头发麻的金属摩擦声，猛地从远处废墟深处——拖痕延伸的方向——炸响！

　　吼嗷——！！！

　　一声充满暴虐穿透力的低沉嘶吼滚滚而来！绝非已知生物，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愤怒和饥饿，瞬间穿透废墟。
　　声音的源头……正在移动！快得惊人，直扑他们所在区域！

　　纯粹的死亡威胁瞬间贯穿全身！

　　求安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嘴发不出声，整个人僵住。

　　南意猛地抬头，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那恐怖存在奔跑逼近时的细微震动！

　　“走！！！”南意低吼，声音前所未有地急促，一把抓住吓傻的求安胳膊，拖着他就要朝反方向狂奔！

　　　　求安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连滚带爬地跟着冲了出去。

　　南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巨响，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他全部心神都用在判断路线上，南意侧身钻过一道门框，跃过塌陷的坑洞，同时死死攥着求安的手腕。

　　速度不够！他脑中快速计算。那东西的移动声沉重却迅捷，但没有因为他们的狂奔而拉远，反而保持着一种稳定的距离感。

　　它在跟着。这个认知让南意后背发凉，对方的追踪带着明显的戏谑，不紧不慢。

　　“左边！那辆卡车！”南意猛地改变方向，冲向一辆侧翻在废墟里的卡车残骸。

　　两人险之又险地钻入卡车底盘与地面形成的狭窄空隙。

　　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块不知从何处掀起的巨大混凝土块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经过的位置，烟尘肆起！

　　怪物的嘶吼声中带着一丝烦躁。

　　南意没有丝毫停顿，从卡车另一侧钻出，再次发力狂奔，他目光扫视着前方，利用一切能利用的障碍！

　　在强行跨越一道宽沟时，求安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南意用力将他提起，但别在腰后的那半截钢筋脱手掉落，滚入深沟，以及外套口袋里那半瓶水在剧烈的颠簸中甩了出去，瞬间消失在碎砖乱石中。

　　啧。南意心里低咒一声，但脚步丝毫未停。

　　求安看到了，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却被南意一拉：“看路！”

　　求安咬紧牙关，勉强跟上了南意的速度。

　　这场奔逃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恐怖声响被一堆复杂的巨型钢筋阻挡后渐渐减弱了。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依旧盘旋不去，但那种被死死锁定的感觉淡了一些。

　　南意不敢放松，又穿过两条狭窄通道，最后猛地踏进一栋建筑中层。

　　这里像是一间废弃的办公室，灰尘积了厚厚一层，角落里散落着腐烂的文件和倾倒的家具。唯一的好处是，窗户大多被金属板钉死。

　　南意反手将一张锈迹斑斑的柜子推过去，死死抵住他们进来的门口。这玩意儿估计挡不住那怪物，但至少能带来一点可怜的心理安慰。

　　做完这一切，体力彻底透支的两人几乎同时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烧火燎，汗水浸透了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暂时……安全了？

　　南意靠着墙壁，闭上眼，快速平复着呼吸和心跳。他仔细聆听了片刻，确认外面再无异常动静，这才缓缓睁开眼。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胳膊上之前缠绕的绷带早在狂奔中散开脱落，南意目光扫过，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他眼底再次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他将挽起的袖子拉下，盖住了手臂。

　　求安瘫在对面，还没从极度的恐惧中彻底回神。

　　南意开始冷静地盘点现状。

　　确认了编号01的怪物真实存在于城市废墟中，且活动范围可能覆盖北区及周边，是极度致命的威胁。

　　得到了一张记录着关键警告的残破笔记纸片。

　　代价是物资消耗，武器丢失，体力透支，且北区探索风险被证实远超预期。

　　真是开局不利。

　　南意目光转向窗户。

　　他对比着两个选择，留在城市忽略01暂无强制性的即刻生命威胁，但资源匮乏，需要主动冒险搜寻，而搜索伴随着未知风险。被动躲藏，无法长久。

　　进入游戏虽死亡率极高。但有明确规则可循，可以分析、利用。是获得稳定生存资源（数据币）的唯一可靠途径。在游戏中可以更直接、集中地观察。或许……能在游戏场景或奖励中，获得更多有用物品。而且，游戏似乎提供了一种“安全”的休息区作为中转。

　　权衡利弊，答案几乎一目了然。

　　求安终于缓过一点气，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南哥……我们…我们差点就…”

　　“死了。我知道。”南意打断他，“怕死，就得想办法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远处那个通往休息区的方向。

　　“先休息吧。”他说道“明天天亮，去休息区。”

　　求安茫然抬头：“去…去休息区？然后呢？”

　　南意转过身。

　　“报名。”他清晰地说道，“参加下一场游戏。”

　　求安张大了嘴，仿佛听到了比面对01号怪物更恐怖的事情。

　　“早晚都得去，不如提前走。”

　　南意不再看他，重新靠墙坐下，闭上眼睛，为下一次进入游戏积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