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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暧昧我只1V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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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寝路上,夜风带着雨后特有的青腥,吹散她心中的惆怅。
远处,路灯在水洼里投下长长的倒影,像一条未写完的省略号,她踩上去,水花溅起,涟漪一圈圈荡开。
陈辞站在寝室楼门口,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一直拖到花坛边缘。
“你怎么过来了?”
陈辞迈步朝她靠近。
“你在生我的气吗?”
陈慈冷笑,“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她气场太盛,陈辞不自觉缩了缩肩膀,连委屈都不敢放大,
“你都没回我消息。”
从下午那条?开始,聊天记录停停滞,他盯着空白,期待了很久,屏幕却再没亮起。
陈慈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挣破薄膜,呼啸而出:“你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她声音不高,却震得陈辞指尖发凉。
他伸手,握住她腕骨,掌心潮而热,“我以为我们...不是高中生了,你知道陈慈,”他顿了顿,像在给自己壮胆,“我以为我们算暧昧期,你突然断联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暧昧期。
三个字落进风里,他原来是这样定义的。
陈慈甩开他的手,“我以为你会懂我的。”
她后退一步,鞋底碾碎一根枯枝,脆响惊破夜色,“暧昧我只1V1。”
路灯下投射的影子向两边拉开,陈辞张了张口,喉结滚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陈辞,我们只适合做朋友。”
她声音轻下去,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冷硬。
“我们还是朋友。”
说完,转身,背包带划过夜空,影子跟着她走远,一路碎成细小的黑点,最终融进花坛尽处的树影。
陈辞站在原地,路灯依旧亮得残忍,把他的影子钉在地面。
上一次这样甩开他的手是什么时候?
补习班的楼下停车场全是车,但是没有灯光。
她很怕黑。
高三上学期的寒假,陈慈补习课结束,父亲失约,手机只剩百分之三的电,屏幕的光缩成黄豆大,照不亮脚背。
陈辞把电瓶车从阴影里推出来,车轮碾过减速带,“咯噔”一声,像给她不安的心又加一道锁。
她不太敢走在前面,躲在她身后畏畏缩缩的拉着他的书包带,一步一步跟着走在他的后面。
他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温度将周围温度都升高,安静的停车场她的呼声在她耳边慢慢放大。
他调头时,她就那样乖乖的站在旁边,不敢离得太远。
送她回家的那一段路,他骑得很慢很慢,她就这样坐在他的后座,头盔大得盖住眉毛,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但是自己耳朵里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到了小区门口,她摘下头盔,指尖冻得发紫。
就在那一刻,她的母亲恰巧出来,她慌乱地挣脱。
啪。
头盔掉在地上,轻响落在冬夜里。
陈辞的手悬在半空,掌心的余温瞬间被冷风抽干。
她还是一样,只要遇到什么,第一反应总是甩开他的手。
陈慈回到寝室,屋里安静得过分,许莎莎的没在刷手机,周凌的鼠标也停了点击,所有人的目光在同一秒逃开,又悄悄聚拢。
看到大家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然后她就看到了坐在她位置上的母亲。
银灰套裙一丝不乱,长发挽成低髻,露出线条凌厉的颧骨;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头,高傲,冰冷。
从小时候她就是这样,忽冷忽热。
可以将她独自留在寄宿学校不管不问,现在又过分的殷勤不请自来。对她平时的生活置若罔闻,但是又会突然的出乎她意料的横插一脚。
“妈,你怎么来了。”陈慈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板、克制,像对着陌生人。
母亲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敲出清脆两声,目光掠过寝室:乱糟糟的桌帘、没叠的被子、椅背上晾着的袜子,最后定格在陈慈脸上,一寸一寸打量,像评估一件投资失败的资产。
“我来看看,让你不远万里都要来读的学校。”
她顿了半秒,嘴角勾出礼貌的轻蔑,“也不怎么样嘛。”
在陈慈想要出言反驳的时候,母亲又抬手,“给你带了城东那家云片糕,考完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提前过来接你。”
塑料袋被放到桌面,“云片糕”三个字烫金体,亮得刺眼。
“妈妈,”她有点搞不清状况“你之前也没这么做。”
是自己听不懂好赖话吗,她总喜欢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
母亲侧头,似乎对她的迟钝感到好笑,伸手去摘她肩上的背包
“之前”
“陈慈,那个时候的情况你也知道。”
母亲把背包重新递给她,纸袋与帆布摩擦出轻响,宣判与赦免同时完成。
“考完试我来接你。”
母亲拍拍她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像给一件行李贴上托运标签。
然后,她环顾四周,露出一个社交式微笑,对寝室里其他人点头致意,高跟鞋“嗒嗒”地离开。
算了。
[你过来了吗?]
是王懿的消息,陈慈看了看手机,8点半。
他还真是热情,陈慈有点害怕这种莫名的亲热感,明明只见过一面,他怎么就这么关心她的动态。
[很快了]
依旧冷脸回复。
[我们在7楼C区]
他虽然给自己的感觉是在寝室打游戏虚度光阴的“混子”,居然能在没有课的早晨起这么早,陈慈有点刮目相看。
[好的]
依旧简短。
期末周的图书馆果然是满座,自动门一开,冷气混着烘焙豆的焦香扑面而来,她吸了一口,瞬间清醒。过道两旁的沙发卡座全满,书架与书架之间站着零星的“孤岛”,一些人抱着电脑来回踱步。陈慈一路走进去,鞋底在地毯上压出轻微的“咯吱”,像给紧绷的空气添了一道裂纹在人群中寻找三人的身影。
王懿坐在靠窗那排长桌的最外沿,手臂在空中抡出一个夸张的半圆,嘴巴无声地开合:
“我们在这里。”
陈慈眼皮跳了跳,快步过去。视线掠过王懿,落在里侧:徐颂延坐在他的旁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他学的很认真,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动作。对面,徐斯筠套着淡黄色的连帽卫衣,帽子尖上坠一只绒球,小脚悬空晃啊晃,晃出一片柔软的弧度。
陈慈拉开椅子,金属脚与地砖摩擦出轻短的“吱”。徐颂延这才抬头,目光穿过灯影与尘埃,落在她脸上,点一下头。
徐斯筠却立刻扑到桌沿,酒窝深深陷下去,像两枚被按下的图钉,牢牢钉住陈慈的视线。
“姐姐!”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雀跃。
陈慈伸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掌心触到细软的温度,一路暖到心底。她坐下,把背包搁在脚边,抬眼正对上王懿,他眼神就没离开过她。
对视时,手指偷偷在桌下比了个“OK”,像在邀功:看,位置、氛围、妹妹,全套安排。
陈慈淡淡收回目光,从包里抽出笔记本。可就在翻开扉页的一瞬,她余光瞥见徐颂延的笔尖顿了顿,顺着他的视线,草稿纸最上方,一行清瘦的字迹:
【8点了陈慈】
后面被划掉,改成:【别迟到。】
墨色未干,像刚被写上去不久。
她心头倏地一跳,仿佛有人把暗号悄悄塞进她掌心,又迅速合上。
午后的阳光从窗边斜插进来,亮得晃眼。陈慈的肚子适时的响起来,确实有点饿了。
她在纸条上写下
【饿了】
然后将纸条推到对面两人中间。
徐颂延先察觉到,将纸条递给王懿,然后起身给徐斯筠收拾东西。
吃的火锅,徐颂延和陈慈去打小菜,饭点人比较多,徐斯筠在座位上,旁边是王懿,正把一杯冰可乐推到她面前。
吃到烫的食物,陈慈有点控制不住鼻涕要流下来,纸巾在桌对角,她盯着看,伸手有点够不着,正准备开口。
王懿的聒噪适时插进来:“老徐,你不是说实验报告下午要交?吃完就得回实验室吧?”
徐颂延“嗯”了一声,他伸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陈慈愣住,手悬在半空。
他怎么发现的。
王懿没注意到暗涌,继续兴致勃勃:“那这样,一会儿你送斯筠回家,”他故意停顿,“我去给你交实验报告,陈慈不是还要回去图书馆?正好一起。”
徐颂延没反驳,只将纸巾盒移过去,放在陈慈方便拿的地方。
徐斯筠忽然伸手,拽了拽陈慈的袖口,声音压得极低:“姐姐,你也一起送我回去好不好”
陈慈没多想,很快答应。
饭后,王懿独自去了实验室。
蹦蹦跳跳的徐斯筠走在前头,小姑娘回头,朝陈慈做了个“爱你”的口型,小手在空气里悄悄比了个心。陈慈失笑,再抬头,只剩徐颂延站在台阶下,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她的背包。
“走吧。”他说,声音被阳光晒得发暖。
两人并肩,影子在地面被拉得极长,偶尔重叠,又迅速分开。
路过操场,风掠过人工草坪,卷起淡淡的橡胶味。徐颂延忽然开口:
“斯筠很喜欢你”
陈慈侧头,看见他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眨动时像细小的蝶:“很正常”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喜欢我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