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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琳帝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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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帝三年的正月初一,西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严寒之中。连绵数日的风雪终于停歇,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王宫的重檐斗拱衬得格外沉凝。
紫光阁内,银丝炭在巨大的兽耳铜炉中静静燃烧,驱散了深冬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份年终特有的、沉淀下来的思虑。
庆典已办,宴饮已完。林琳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御案之后。案头,堆叠着过去一年各部院、各州郡呈送的总结奏章,厚厚的卷帙,记录着这个新生王朝在第二个年头的每一步足迹。阁内异常安静,唯有更漏滴答,预示着旧岁将尽。
她缓缓闭上双眼,并非小憩,而是在脑海中清晰地唤出了那面只有她自己能见的系统界面。冰冷的、泛着微光的字体如期浮现:
【叮——时序轮转,万象更新。系统年度结算开始……】
【判定:宿主于本年度内,位份无显著提升。】
【综合评估:内政整合、技术研发、人才吸纳有所进展,然未达系统晋升标准。】
【最终裁定:宿主当前位份维持不变,综合属性点无新增。】
【当前位份:正八品小仪】
【当前总评:425/600】
结果在意料之中。琳帝二年,大西的确未曾开疆拓土,军事上甚至采取了守势,对离国的海上试探保持了克制。
系统的评判标准简单而直接,它似乎更看重疆域的拓展、对主要对手的压制等显性的、可量化的“功绩”。
然而,林琳的脸上并未露出丝毫失望之色。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御案一角那方温润厚重、刻有玄奥纹路的传国玉玺之上。
几乎在系统结算完成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与玉玺、与这大西国运隐隐相连的气息,非但没有因“无所进展”而萎靡,反而似乎更加凝实、更加流畅了一丝。
玉玺本身,也仿佛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微不可察的温润之意。
这种感知玄之又玄,无法用系统数据衡量,却比冰冷的数字更让她心安。它仿佛在告诉她,这一年的“沉寂”,并非停滞,而是如同冬日的大地,在积雪之下孕育着更深沉的生机。方向,是对的。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玉玺冰凉的表面,开始回溯这看似平静、实则波澜暗涌的一年。
梳理内政,夯实根基。年初吞并炎国带来的剧烈震荡,在这一年里被逐步抚平。
通过“甄别留用,安抚为主”的策略,原炎国故地的官吏体系被基本理顺,政令得以畅通。免除一年赋税的仁政,极大安抚了新附之民的心。
户部尚书张启元主持的人口、土地清查初步完成,虽然过程繁琐,却让朝廷第一次相对清晰地掌握了新领土的家底,为未来的税赋、兵役打下了基础。
这一切,都离不开对内部秩序的全力梳理和巩固。
工技革新,积蓄潜力。这是成效最为显著的一年。城西造纸工坊,从屡战屡败到成功造出第一张“西都纸”,再到工艺改进,产出更均匀、更白净的纸张,并开始在枢要部门小范围试用。
这看似小小的进步,背后是无数工匠的心血,其意义,林琳比任何人都清楚——它将是打破知识垄断、提升行政效率的利器。
神机坊的火炮研发,经历了首次试射炸膛的惨痛挫折,但没有气馁,总结经验,加固炮管,最终第二门青铜炮试射成功,炮弹射出数百步,威力初显。
这标志着大西的武力开始迈向一个新的维度。还有那远在边陲庄园内试种的葡萄苗,工坊内对琉璃工艺的不断摸索……
这些投入巨大、短期难见回报的“奇技淫巧”,正是她为未来埋下的种子。
人才暗流,落子布局。
江南风波,她顺势而为,并非单纯救人,更是布下了一着暗棋。
大儒姜段,化名段衡,如今已安全抵达北境,正在适应与观察。
此人的安置,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为将来必然要推行的、触动无数既得利益者的“统一度量衡”国策,预备下的一把可能的关键钥匙。
而工部在整顿炎国旧吏时发现的精通算术测量的张诚,已被擢升为度量局丞,开始了枯燥却至关重要的基础测量工作。这些都是着眼于长远的布局。
外御压力,沉稳周旋。离国特使的试探,被她滴水不漏地挡回。
离国水师在东海日益频繁的挑衅和试探,她下令“严密监视,避免冲突,但演练照常”,既展示了肌肉,又避免了过早摊牌,为新生水师的成长争取了宝贵时间。
这种克制,需要极大的定力和对局势的精准判断。
每一步,看似分散,却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将吞并炎国带来的庞大体量真正消化、吸收,转化为扎实的国力,而非虚胖的泡沫。
她追求的不是领土数字的简单累加,而是统治深度的拓展和国家质量的提升。
“陛下,”阁外传来内侍轻柔的声音,“宰相杜衡大人、兵部尚书李韬大人、工部尚书赵衡大人求见,呈送年终节略。”
“宣。”林琳收敛思绪,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三位重臣鱼贯而入,行礼后,依次奏报。
杜衡总结了年内吏治、民政、财政的总体情况,突出了新附地区的稳定和户籍田亩清查的进展,也委婉提到了维持庞大军队和新项目开支带来的财政压力。
李韬则重点汇报了军队整编、训练情况,以及应对离国海上压力的部署,并再次强调了加速新式战舰和火器研发的紧迫性。
赵衡的奏报最为具体,详细说明了造纸、火炮、琉璃、乃至边地葡萄试种的进度、遇到的困难和下一步计划,言语中带着工科官员特有的务实和几分对技术突破的兴奋。
林琳静静听着,偶尔发问,皆是关键之处。她并未对“疆域未扩”流露出任何情绪,反而对内部整理的细节、技术进步的节点询问得格外仔细。
“诸位爱卿辛苦。”听完汇报,林琳缓声道,“过去一年,我大西外静内动,看似无赫赫之功,然根基渐稳,百工初兴,此乃长远之基。杜爱卿,民政梳理,需更重实效,尤其新附之地,教化安抚不可松懈。李爱卿,军队战力,关乎国运,练兵、备械,仍需加力。赵爱卿,工技乃强国之本,望再接再厉,所需钱粮人才,朕会尽力保障。”
她的肯定,让三位大臣心中踏实了不少。女帝关注的,显然不是一时的攻城略地。
臣子退下后,阁内重归寂静。林琳再次将目光投向玉玺,感受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共鸣。系统没有给予晋升,但她心中一片澄明。
琳帝二年,她像一个耐心的农夫,深耕着新获得的土地,播下各类种子,尽管收获的季节尚未到来,但她能感觉到,土壤之下的生机正在积聚。
“厚积薄发。”她轻轻吐出四个字,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荡。
窗外,夜幕降临,岁初的星辰在云隙间闪烁,预示着新的一年,已在这片扎实耕耘过的土地上,慢慢开始展开新的篇章。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未来的风雨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