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赵子川

30、第 30 章

　　虽然是我说的慢慢来，但这个慢慢也太慢了。我感觉在偏厅等了龙老爷快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他的影儿。而龙府看着不小，但似乎只有老者一个仆人。我们在这人等候了这么久，都没有人上茶。这些不合理里透着一个大大的怪字。
　　正当我递眼色给一旁的叶蝴蝶，交流要不要走，老者才姗姗来迟，告诉我们，龙老爷久病起不来身，请我们入内详谈。
　　考虑到人族身子的确孱弱，再说我们是来向他找口饭吃，自然不能拂了主人家的意思，便随着老者往后厢房走。本就对这个龙府有了些怀疑，可把眼睛放亮了，四处东张西望。果然发现这个龙府再无他人。锦绣的庭院也因为长期无人打理，杂草丛生，锈迹斑斑。不少厢房房门紧闭，毫无生气。整个宅院显得死气沉沉。这让我不得不再对这个龙府多加了个问号。
　　“到了。”老者将我们领到龙老爷的门外，然后把门一推，一股浓浓的药味从里面滚出来。
　　我探着脑袋跟着他往里面跨进去，发现龙老爷的卧室和客室挂了几层帘子，把里面的情景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过可以闻出，这些药味是从层层帷幔里溢出来的。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几位贵客，莫要介怀。我本就垂垂老矣，痛失爱女后，更是伤心欲绝，卧病不起。”
　　我朝叶蝴蝶和玉米都瞧了眼。玉米的触须一抖，率先开口：“龙老爷放心，我们既然接了，自然不会马虎。不如，您先给我们细细说来。”
　　“也是也是。”他缓了口气，我们也寻凳坐下听他慢慢道来，“我家小女，名叫龙蕊。年方十八，生得清丽可爱。”说到此处，他似乎接不上气了，急喘了起来。
　　候在外面的老者却习以为常，掀开帘子走进去：“老爷，该喝药了。”
　　一阵窸窣声后，龙老爷虚弱的声音才再响起：“老毛病了，说不了多久。你们自便。”
　　老者走出来，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们只好跟着他往外走。离开之前，我又往帷幔里瞧了眼，连丝光亮都没有看到。
　　都出来了，老者才将门关上，走在前领着我们往前厅回：“自从小姐走后，老爷就沉疴多年。现在每日多讲几句都费力。小姐的事，我讲给你们听。”
　　我们嗯嗯几声，跟着他一路慢走。我趁拐弯，往叶蝴蝶一靠，用手指勾勾她，然后密语着：小蝴蝶，你感觉这个龙府怎么样？
　　她四处一扫，回我：这里没有禁制，也没有灵力，是个普通的人家户。
　　我朝她半眯了眼：你就没有其他的感觉？
　　她用不动的眼神告诉我，她没有。
　　而另一边的玉米拉着我的手故意慢老者几步，对我小声道：“小蛮姐姐，这个龙府有些怪异，我们得防一防。”他说出了我心中的感受，立马回他一个点头赞同。
　　叶蝴蝶凑过来，补了句：“有我在，你不用怕。”
　　青青这个小鬼也钻出来，贴着我的耳边说了一句：“大姐不怕，有二姐在。”
　　我真想翻一个白眼给她。但只能把这个白眼翻给自己。
　　回到前厅，老者先给我们各自倒了一杯清水，再入座慢慢开讲：“这件事还得从十二年前说起。我家小姐那年正好年满十八，麦城不少媒人来相看。老爷早年夭折了一儿一女，后又丧妻，便对这个老来才得的小姐格外喜欢，舍不得她早早出嫁，就都推了。可这一推，便是六年再没有人登府提亲。小姐年龄越大越受不住窗外的流言蜚语。在一个满月的夜晚，从房间里悄然失踪了。只在书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六年不归来寻我。一开始老爷以为这只是小姐一时耍性子，回乡下老夫人那里了。没放在心上。可两日过后，依旧没有音讯。老爷才派人去乡下打探，小姐却不在，才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便报了官府。可官府一开始没有上心，认为是小姐春心萌动，受了唆使，跟着外人跑了。老爷不接受这个结果，又使了不少银钱，才让官府出面调查。查来查去，依旧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也许是小姐趁着夜色浓郁，自己出府。”若是这般，人海茫茫，我们到哪里可查。
　　老者对我直摇手：“官府起初也是这么猜的，但他们拿了银子，还是尽心查探了一番。尤其是小姐消失的那夜，我们府里的门锁都紧闭，没有撬开的痕迹，而出入院门的钥匙又在不同的老妈子那里。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还能翻墙出去？再则，府里府外都没有下人看到小姐外出的迹象。而且官府还排查了街坊邻里，就连那夜的打更人也问了，都没有谁瞧见小姐。这个疑点重重的案子久而未断，便成了一桩悬案。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
　　听他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我朝叶蝴蝶看去，她坐得端正，听得一言不发。而玉米喝光了清水，又倒了杯。
　　我顺着老者的话说：“既然小姐已经消失十二年了，我们现在再找，也是大海茫茫。”
　　老者又摇起了手：“不，小姐六年后回来过一次。”离家出走归来？我惊了一下，听他继续往下讲：“她就坐在她的书桌前，泪眼婆娑，哭着说后悔了。”
　　“都回来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贴告示找她？”
　　“因为她出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又消失了。”
　　我朝叶蝴蝶看去，她总算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朝我看来。我一个点头，向老者发问：“莫不是你们看错了。那人不是小姐。”
　　老者叹了一口气：“是小姐。不止一个下人看到。可还没等老爷从病榻上蹒跚过来，小姐在桌前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下人们把屋子的里里外外都翻了，再也没有找到小姐。”
　　这诡异的场面，不像人族能做出的事，到像精怪或者神仙的灵力所造成。我自然得问他：“所以，你们在精怪榜下单了。”
　　他点点头：“亲眼见过或没见过小姐就在眼前凭空消失的下人们，都对龙府心生害怕。底下的流言蜚语也漫天传。老爷受不了，便遣散了不少下人。后来，龙府的怪异事件频出，下人们陆陆续续请辞，最后只剩下我一个老者，服侍病榻上的老爷。”
　　“第二次小姐消失，没有留下什么吗？”
　　我瞧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纸递给我，然后告诉我们：“又留下了一张纸条。”
　　将纸条打开，我们几个凑在一起看：六年不归再来寻我，切记切记。
　　“又是六年。”玉米抓到了一个细节。
　　“对，今年就是第二个六年。”老者说完，扑腾一下跪在地上，“还望诸位贵人，寻回小姐，了了老爷最后的心愿。”激昂地说完，他便一个硬磕在地。
　　我和玉米一边一个搀扶将他拉起来。而此刻，我看到他苍老的脸颊上已经爬满了泪水。我不得不安慰一二：“我们会尽力找你家小姐。”
　　他一双枯手拉住我的手腕，看似瘦弱却透着力道：“今早大夫来给老爷号脉，他已气若游丝，就在这几日了。大夫说城主弄了个精怪榜，小姐的失踪，也许你们能化解。我便匆忙贴了告示。可我刚回府，你们就拿了告示过来。我活在世上这么多年，总能感到一些因果。而今日种种，实在太巧。也许，你们就是上苍送给老爷最后的一剂良药。”他又在我的手腕上用力一握：“我家小姐、老爷，都靠你们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感到了百斤麦子的沉甸甸。想说什么，但看到他浑浊的瞳孔里渗出的水泽，只能开口说：“好，我们会把小姐寻回来。”
　　这番交流后，我们一行人不敢再耽搁时间，便让老者带我们去了小姐的闺房，那间她消失又出现又消失的诡异房间。
　　一推开门，一阵尘埃便被荡起。老者颤抖着身子给我们点灯。我们巡视着这间屋子。桌案椅凳铺了厚厚的一层灰。梁柱之间挂了不少蛛丝。小姐虽是老爷的心头好，但毕竟消失了这么多年，而且龙府人丁锐减，早无人打扫。
　　老者给我们指着：“我们当时都看到小姐就坐在那儿，但又突然消失了。”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张书桌和一把太师椅。桌上放着几本书籍，只是被尘埃包裹，看不清封面。另一边挂着三支毛笔，旁边是一方砚台。桌边的缸里，卷着不少书画。我走去，抽出一幅打开，是接天连碧的荷花池，里面独立一枝红艳艳的荷花在绽放她的美艳。
　　“是龙小姐画的？”这朵傲然挺立的荷花在漫天的荷叶里，显得有些肆意的专横。
　　老者走过来：“小姐画工不错，最擅画花鸟鱼虫。”
　　我将画卷好放回缸中，又拿起桌上的书拍拍灰尘，才看清上面的字：“《凤歌传》。”
　　“这个话本，是小姐当年最喜欢的一部。分为上下两册。这是上册。小姐都不知道读了多少次。”老者从旁边的书架上拿起另一本，“这是下册。小姐消失后才印出来。她都还没有来得及看。”他有些遗憾的将下册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