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EchoDawn

6、拒绝

　　午休时间，食堂依旧人声鼎沸。付晓冉、周予安、沈疏桐和林雾坐在一起。程骁也端着餐盘很自然地坐到了周予安旁边。

　　“这食堂的红烧肉可以啊！”程骁吃得津津有味，动作虽然快但还算有分寸，他对着周予安说，“比我想象中好吃多了！老周，你推荐得靠谱！”

　　“那是！这可是我们青屿食堂的招牌之一！”周予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付晓冉看着他们，笑着说：“程骁你适应挺快嘛。”
　　“那必须的！民以食为天嘛！”程骁爽朗一笑，目光很自然地扫过餐桌。他看到林雾餐盘里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只挑拣着吃了几口青菜和一点点米饭，动作慢而细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语气带着自然的关心，但保持着距离：“林雾，你吃得有点少啊？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我看那边窗口有水果沙拉，要不要帮你拿一份？那个比较清爽。”他没有做出任何夹菜的动作，只是提出建议。

　　林雾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抬起眼，看向程骁，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波动。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不用，谢谢。我不饿。”

　　她的拒绝很直接，但语气平淡，没有中午被“夹菜”时那种明显的抗拒和慌乱。

　　“哦，这样啊。”程骁点点头，脸上笑容不变，没有半分尴尬，很自然地接话，“那行，要是待会儿饿了，小卖部随时为你敞开！”他转向周予安，“老周，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打球去？”

　　“必须的！骁哥带飞！”周予安立刻响应。

　　付晓冉也兴致勃勃：“我也去看！给你们加油！”

　　沈疏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闻言凉凉地开口：“别加油加得跑错篮筐就行。” 精准地戳中了周予安上次体育课的糗事。

　　“沈疏桐！”周予安立刻抗议。

　　林雾安静地听着他们的笑闹，嘴角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弧度，稍纵即逝。她放下筷子，端起几乎没动过的餐盘：“我吃好了，先回教室。”

　　“啊？这么早？”付晓冉有些惊讶。

　　“嗯。”林雾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她的背影依旧单薄而安静，但这次离开，似乎少了昨天的几分疏冷。

　　下午的体育课是难得的放松。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男生们呼啦啦涌向篮球场。程骁无疑是场上的焦点，他动作灵活，投篮精准，引得不少女生在旁边围观加油，付晓冉也在其中，兴奋地喊着。

　　周予安虽然技术不如程骁，但也跑得很卖力。
　　沈疏桐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拿出带来的小说看了起来。

　　林雾没有参与任何活动。她独自走到操场最边缘靠近围墙的角落，那里有几级水泥台阶。她坐在最上面一级，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曲起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篮球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以及更远处天空缓缓飘过的云朵。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像一幅静止的画，与操场上所有的喧闹都隔绝开来。偶尔有路过的同学好奇地看她一眼，她也毫无反应。

　　程骁在场上一个漂亮的转身跳投后，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角落，看到那个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影子，心中莫名地动了一下。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王桂兰老师板着脸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大家都停一下手中的笔，新学期刚开始，有几件事通知一下。”王老师的声音打破了自习课的宁静，

　　大家立刻放下笔，坐直身体。

　　“第一，下周班会课，我们将进行班委选举。有意向的同学可以提前准备。班干部是为同学服务的，要有责任心和奉献精神！”王老师的目光扫过全班，重点在几个看起来比较稳重或者活跃的学生身上停留。

　　“第二，”王老师的声音严肃了几分，“十月中旬，学校要举办秋季运动会。这是我们初二第一次以班级为单位参加大型活动，是展现班级风貌和凝聚力的重要机会！”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我不希望看到我们班在体育项目上垫底！尤其是长跑、接力这些考验意志的项目！体育委员暂时由周予安代理，负责组织报名动员工作。每个人都要有集体荣誉感，积极参与！听到没有？”

　　“听到了……”回应声比早上有力了一些，但依旧透着对新任务的压力感。

　　“大声点！拿出点精神头来！”

　　“听到了！”这次声音响亮了许多。

　　王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又强调了几句“纪律”和“学习不能放松”，才离开教室。

　　她一走，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班委选举？我想试试学习委员……”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对同桌说。

　　“运动会……天啊，八百米！”付晓冉苦着脸看向沈疏桐，“疏桐，救命！”

　　沈疏桐合上正在看的书，语气平淡：“精神上支持你。”

　　周予安则挠着头，一脸“任务艰巨”的表情：“这咋动员啊……”

　　程骁立刻凑过去，胳膊搭在周予安肩上，笑容灿烂，带着安抚和鼓劲：“愁啥老周！有我呢！男子一千五和4x100接力，算我一个！保证尽力跑！咱们班男生底子不差，动员起来肯定行！”他拍了拍胸脯，充满自信。

　　“真的？骁哥！太够意思了！”周予安眼睛一亮，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程骁又看向付晓冉和沈疏桐，笑容爽朗，带着鼓励而非强迫：“女生这边也得靠你们啦！付晓冉，我看你活力四射，短跑或者跳远肯定没问题！沈疏桐，你……嗯，负责给我们写加油稿，文采肯定棒！”

　　他巧妙地避开了沈疏桐可能不喜欢的项目。
　　最后，他的目光很自然地、带着点询问地看向坐在窗边、依旧安静地写着什么的林雾。

　　她的侧影在夕阳下显得很柔和。程骁放轻了声音，带着真诚的邀请：“林雾，你看……你对什么项目感兴趣吗？或者，帮我们设计个班级口号也行？”

　　他给出了一个非常轻松、非强制性的选择。

　　林雾握着笔的手指停了下来。她没有立刻转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平静地看向程骁，那眼神清澈却带着距离感。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但清晰地传了过来：“不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情绪波动，只是简单的拒绝。

　　程骁脸上的笑容依旧阳光，他点点头，很自然地接话：“行！那到时候就给我们当啦啦队！精神支持也很重要！”他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或不满，仿佛林雾的回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并且迅速找到了一个台阶。

　　沈疏桐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林雾平静无波的侧脸，眼神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这个程骁，虽然张扬热情，但意外的有分寸感，情商并不低。而林雾……她的拒绝似乎成了某种习惯。

　　夕阳熔金，给喧嚣了一天的校园镀上一层温暖的余晖。放学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紧绷的咒语，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

　　一天的喧嚣落幕。程骁立刻被几个男生围着讨论打球和运动会的事情，他爽朗的笑声再次充斥教室。

　　付晓冉和周予安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书包，付晓冉立刻转向后面的林雾和沈疏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林雾！疏桐！今天放学早，天气这么好，一起去‘时光驿站’坐坐呗？听说他们家新出了抹茶千层，可好吃了！”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挽住了沈疏桐的胳膊，防止她立刻遁走。

　　沈疏桐正慢条斯理地把小说塞进书包，闻言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惯常的慵懒：“付大小姐请客？”

　　“请就请！”付晓冉豪气地一拍胸脯，“庆祝我们分到一个班嘛！”

　　周予安也凑过来帮腔：“就是就是！林雾，一起去呗？那家店环境挺好的，安静。”他特意强调了“安静”两个字，眼神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看向林雾。

　　林雾已经背好了书包，单肩挎着，闻言动作顿住了。她低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这是她的本能反应。

　　但目光扫过付晓冉真诚热切的脸庞，和周予安带着点笨拙讨好的笑容，又瞥见沈疏桐虽然一脸“真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但并没有直接拒绝。

　　昨天在食堂那短暂的、不那么紧绷的时刻，以及沈疏桐偶尔精准却并不刺耳的点评，像微弱的电流，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涟漪。

　　沉默了几秒钟，就在付晓冉以为又要被拒绝时，林雾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却让付晓冉和周予安瞬间喜笑颜开。

　　“太好了！走走走！”付晓冉一手挽着沈疏桐，另一只手想去拉林雾，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衣袖时，敏锐地察觉到林雾身体几不可察的僵硬，便立刻改为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依旧灿烂。

　　沈疏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