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难分》盐钉

30、血债血偿

　　装修公司的设计稿看了三家，没有一家让许景和满意。
　　不是颜色搭配太轻浮，就是动线安排得像开咖啡店，还有一家居然直接照搬了某时尚买手店的方案，只是把门头换了名字。
　　“这是我们现在最流行的概念店设计，”设计师推着PPT侃侃而谈，“天花板我们用裸顶+轨道灯处理，地板统一做成浅灰色水泥面，这样很有未来感，而且还方便布展变动——”
　　许景和没说话，盯着图纸看了半天，他有点走神了。
　　胡竟在旁边摆弄设计公司里的盆栽玩儿，根本没在听，自从上次的事之后，这小子有几天没联系他，然后就没事往自己这跑，也不说干什么，许景和有点拿不准主意。
　　两人走出大楼，肩并肩往停车场方向去，刚要走到车旁边，一个人就窜出来，癫狂、充满愤怒，朝着许景和喊：“我哥是不是你害死的！是不是！你等着，血债血偿！”
　　那人扑上来的时候手里寒光一闪，显然藏着刀。
　　许景和本能地后退一步，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胡竟已经像被拉紧的弓一样跨前一步。
　　他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先是用手腕内侧格开了刀锋，随后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肘一个旋身，整个人贴上去，力道不重却精准地把人摁在引擎盖上——一只手反剪对方，另一只手准确地捂住了他的嘴。
　　胡竟不确定这人的来头，下手非常谨慎。
　　“景和哥，你认识他吗？”胡竟警觉地问，和刚才放松的学生样子完全不同，变得冷静有威慑力。
　　许景和皱眉看了看，对这人没印象，扬了扬下巴，朝胡竟说：“松开他。”
　　胡竟点点头，缓缓松手，但脚还踩在对方的一侧脚踝上，防止他再起冲突。
　　对方显然不是练家子，被胡竟砸在车上一下，刚松开就剧烈的咳嗽，这会儿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面前人的对手，怒气没褪，但已经不敢动了。
　　“别喊，问什么答什么！”胡竟俯身在他耳边警告。
　　许景和点了根烟，“说说吧，我跟你有什么血债？”
　　那人还喘着粗气，死咬牙关不肯出声。
　　停车场人来人往，许景和不打算与他僵持太久，也不想闹大。他换了种方式：“你今天是没法让我血债血偿了。可你要是真有委屈，愿意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面对拦路而来的仇家，把人推到更对立的方向是意气用事，许景和现在更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来的未必是坏事。
　　“你们这些有钱人，”那人咬牙切齿，“你一句‘提升’，就把我哥从干了十几年的岗位上调走，丢到港市去。离了熟人、干不了活、没人撑腰，不出一年就被停职了。他从楼上跳下来，你一句话，逼死一个人。”
　　“都是被你们这些人逼得，你们杀人不眨眼，还兵不血刃！”
　　来人越说越激动，调门也高起来，完全忘了还钳制着他的胡竟，又要朝着许景和冲过来。
　　胡竟转身把他整个肩膀别住，逼得他跪在地上，这才松了手。
　　对方痛呼出声。
　　“跟你说了不要喊。”
　　胡竟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威胁的语气，就跟朋友问你饿不饿，要不找吃东西一样，这人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不敢再说话。
　　许景和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接手工厂，很多条例流程还有人员安排都不适合现代的管理，为了改革，的确大刀阔斧的调整了很多的人事。
　　除了一些实在不合适的裁掉了，很多干了很多年，算是有功劳苦劳的人，也尽力给了安排，动的人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哥哥是谁。
　　看着这个人的面相，许景和有了点印象，谢志诚！
　　谢志诚从工人一路干到主任，能力和经验都是有的，问题就在于任人唯亲，在工厂里大搞小团体，把自己当时的一帮弟兄带在身边，好干的都给自己人。
　　当时工厂师徒制氛围浓厚，新人根本上不了手，老人凭着自己的手艺随便拿捏工期，送来的设计图也是三番五次被打回。
　　要改革就要裁人，看在谢志诚干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把他从内地调到了港市。
　　待遇没怎么变，但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肯定是不适应的，当时许景和骤然被外公扔到内地，他怎么自杀，许景和真是不知道。
　　他手指一震，烟头烫到指节，才回过神来。他甩了甩手，把烟扔在地上。
　　“你说的是谢志诚？”
　　这人被胡竟吓了一下，只瞪大眼睛，不敢再说话。
　　胡竟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面朝着许景和，在他耳边低低的说：“说话。”
　　“是，我是他弟弟，谢志强，就是你把我哥哥害死了，许景和。”说到哥哥的死，谢志强的语气冷下来，不再害怕。
　　要不是刚才谢志强冲到自己面前，许景和差点以为之前的事都离自己很遥远了，没想到今天竟以这种方式重新砸了回来。。
　　他摸了摸被烫到的指节，走到谢志强面前俯身说：“你现在认定是我的错，的确是我给你哥哥调职的，他到了港市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被针对了，我可以帮你查一查，可以吗？”
　　这时候再去激怒一个失去亲人的冲动男人没什么好处，他不愿轻易把人推到死角。他要的是搞清楚背后的真相，而不是树立一个无谓的敌人。
　　“你可真的是干干净净啊，我哥哥是自杀，现在你三句两句就把自己的责任撇出去了。”谢志强冷冷回答。
　　许景和拍了拍胡竟胳膊，示意他放手，胡竟往后退了退走到车道边看了看。
　　又回来，把刚才许景和扔在地上的烟蒂捡起来放进口袋，用手把烟灰一点一点捧起来放回车上。
　　没了胡竟的钳制，谢志强站直了身体，他没有许景和高，更壮一点，看许景和没有丝毫愧疚和恐惧，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想要伸手去抓许景和的衣领。
　　没想到许景和一把又把他掼在发动机盖上，谢志诚这才发现，许景和看着瘦，力气大的惊人，自己想要挣扎却动不了丝毫。
　　“你这个性格很不好，如果你真的要杀我，至少应该选在一个人更少一点的地方，这是CBD啊，”许景和叹了口气，“你跟我很久了吧，我住的那边不好下手，你其实可以选择在车上动动手脚，嗯？”
　　谢志诚被死死压住，只剩喘气，说不出话来。
　　“本来呢，你有机会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听我说话，现在，你只能趴在这儿听了，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