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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珠藏祸 ...

  •   江既白的头痛是从酉时开始的。

      起初只是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人用细针轻轻挑着筋。他揉了揉额角,以为是连日赶考、夜读太久的缘故,便没放在心上。可到了戌时,那疼痛骤然尖锐起来,仿佛一把钝刀沿着头骨缝隙慢慢撬开他的天灵盖。

      "嘶——"

      他猛地合上《策论》,指尖死死抵住眉心。烛火在破庙残破的窗纸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风声呜咽,像是无数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正顺着他的鼻腔往里钻——不是气味,而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青白色的天光下,一只素手捏着琉璃珠,珠子里囚着他的脸。

      江既白骤然睁眼,冷汗浸透单薄的中衣。

      "见鬼了......"

      他踉跄着起身想去舀水,却踢翻了供桌旁的破瓦罐。"咣当"一声脆响,罐底滚出一颗拇指大的琉璃珠,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血纹。

      珠子触到掌心的刹那,江既白的头痛奇迹般止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共鸣。

      珠内血纹突然活了过来,如藤蔓般爬上他的指节。他眼睁睁看着那些纹路渗入皮肤,在掌心凝结成一块镜状光斑——

      金光炸裂!

      破庙的梁柱、残破的佛像、甚至飘摇的烛火,都在这一刻化作流动的镜面。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在镜中闪回:

      - 白衣人将破碎的铜镜投入轮回漩涡
      - 一个女仙官的长绫穿过九重云海
      - 魔界首领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
      ……

      最骇人的是,所有镜面里的"江既白"都转过脸,齐声低语:

      "镜天三百零七年,守护者归位。"

      "啊!"

      江既白猛地甩开珠子,可那镜纹已烙进掌心。金光顺着血管往臂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即将碎裂的瓷器。

      供桌上的残烛就在这时"啪"地爆了个灯花。

      火光摇曳的刹那,梁上黑影骤降。

      江既白只来得及侧身,一柄骨刀已擦着他咽喉钉入地面。来者全身裹在腐臭的裹尸布里,只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白眼。

      "凡人。"刺客的嗓音像是用钝刀刮骨,"把神器交出来!" 说罢捡起骨刀。

      骨刀拔出时带起一蓬腥风,江既白后背撞上供桌,掌心镜纹突然发烫。他本能地抬手一挡——

      "铮!"

      金光自他掌心迸射,竟将骨刀震成齑粉。鬼族刺客踉跄后退,裹尸布散开,露出布满缝合痕迹的躯体。每道缝线下都嵌着一颗梦珠,珠内是被囚禁的魂魄。

      "原来如此。"刺客歪头,脖颈缝合线崩开几针,"溯世镜选了最弱的容器。"

      供桌轰然倒塌,江既白跌在碎木堆里。眼看鬼爪就要刺入心口,他突然抓起滚落的梦珠,用尽力气砸向对方眉心。

      珠子嵌入鬼族额头的刹那,江既白掌心镜纹大亮。刺客突然僵住,那些缝线下的梦珠一个接一个炸开,被困的魂魄嘶叫着钻入他七窍。

      "不...这是...我的梦...我的罪......"

      鬼族在惨叫中化作一滩腥臭血水,血水里浮着颗完好的梦珠。

      江既白瘫坐在血泊边,颤抖着看向掌心,镜纹已经隐去,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细线。

      破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下意识攥紧梦珠抬头,只见一道白影立在月光下——一条长绫如活蛇般缠上门框,一个气质出尘的女子正踏着绫缎缓缓降落,裙摆却沾着未干的血迹。

      江既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梦珠,恍惚间又触到那夜的记忆——

      织梦绫缠上他手腕的瞬间,冰凉如秋水,却又带着奇异的温度。绫缎表面浮动着细密的仙纹,像是一行行无人能读的天书,在他皮肤上烙下微妙的刺痛。
      最奇怪的是那股气息,明明是仙家法器,却染着凡间烟火气,像是被香火供奉千年的古绸,又像是晒过三伏烈日的纱帐。

      当时他濒临昏迷,却本能地攥紧了那段银绫。现在想来,那触感竟与此刻掌心的梦珠如出一辙——看似冰冷,内里却藏着灼人的温度。

      "居然没死?"云织挑眉打量一地狼藉,目光落在他手上时骤然变冷,"你......"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魔气爆发的轰鸣。云织脸色一变,织梦绫卷起江既白就往外冲:"赤魇发现我们了!"

      夜风呼啸中,江既白听见她咬牙切齿的补充:

      "不想魂飞魄散,就抱紧那颗珠子!"

      云织回到司梦阁时,指尖仍在隐隐发烫。

      赤魇的魔气如附骨之疽,缠绕在她腕间,灼出一道焦黑的纹路。她咬牙掐诀,织梦绫如银蛇般绞紧手腕,硬生生将那股魔气逼出体外。黑雾在空气中嘶叫着消散,而袖中那颗血纹梦珠,却在此刻猛地一颤——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偏殿格外清晰。

      云织瞳孔骤缩,猛地摊开掌心。梦珠表面已布满裂纹,血纹如活物般蠕动,在琉璃内部勾勒出一面破碎铜镜的轮廓。更骇人的是,镜面深处映出的不是幻象,而是实时景象——

      破庙里,江既白正盯着自己掌心浮现的镜纹,满脸惊骇。

      "溯世镜的……投影?"

      她下意识去碰,指尖刚触及珠面,整颗梦珠突然悬浮而起,金光如锁链般缠住她的手指。无数画面顺着金光灌入脑海:

      - 白衣人将神镜投入轮回漩涡
      - 赤魇在血海中狂笑,手中攥着半块镜片
      - 她自己,站在司梦阁最高处,织梦绫化作万千银丝,绞碎天界屏障
      ……

      "砰!"

      梦珠炸裂,云织被气浪掀翻在地。织梦绫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如遭雷击般蜷缩回她腕间——这法器竟在排斥梦珠的力量。

      "师姐这是在……拆家?"

      霓裳的声音从门口飘来。云织抬头,看见她倚着门框,指尖把玩着一颗琉璃珠。那珠子澄澈透亮,没有血纹,却让云织浑身紧绷——

      那是江既白的第二个梦。

      江既白是被掌心灼痛惊醒的。

      破庙里弥漫着腐臭味,供桌上的残烛早已熄灭,唯有掌心镜纹泛着微光。他踉跄起身,发现地上那滩鬼族血水竟凝结成了四个字:

      "寅时,交梦。"

      窗外传来"沙沙"声,像是无数纸钱在摩擦。江既白屏息靠近窗缝,只见三个鬼差悬在半空,惨白的招魂幡上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判官大人说了,"为首的鬼差舔着勾魂索,"这书生的梦珠……"

      话音未落,江既白的镜纹突然暴起金光!

      "啊——!"

      鬼差惨叫一声,勾魂索反缠住自己脖颈。江既白趁机撞开后窗,却在跳窗瞬间被一道黑影截住——

      是那个被吞噬的鬼族刺客。

      它竟从血水中重生,缝合线全数崩开,露出体内密密麻麻的梦珠。"把神器……给我……"它每说一个字,就有一颗梦珠炸裂,魂魄的尖啸震得梁柱簌簌落灰。

      江既白退到墙角,镜纹滚烫如烙铁。生死关头,他鬼使神差地并指为刀,对着鬼族眉心狠狠虚划一记——

      "铮!"

      一道镜光凭空浮现,将鬼族当头劈成两半!

      血雨中,江既白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天穹突然传来雷鸣,乌云旋涡中心,一道雪亮仙光直坠而下!

      "孽障,安敢伤我地府阴差?!"

      仙光中浮现的身影让江既白如坠冰窟——正是曾出现在梦中的那位白衣仙人。

      云织的织梦绫在霓裳逼近时骤然绷直。

      "这颗梦珠,"霓裳轻笑,"是从那书生身上取的第二份……师姐要不要看看?" 她指尖轻弹,珠子滚到云织脚边,映出江既白被沧溟仙光笼罩的画面。

      "你——"云织猛地起身,却见霓裳腕间金铃狂响,九道锁仙链从虚空刺出。

      "赤魇大人有令,"霓裳的指甲暴涨成刃,"神器宿主……格杀勿论。"

      锁链绞碎案几的刹那,云织捏碎了袖中最后一颗梦珠。血雾炸开,她借机化作流光遁出窗外,身后传来霓裳的尖啸:

      "你以为逃得掉?整个天界都在追杀你们!"

      云织头也不回地冲向凡间。

      沧溟的仙剑已抵住江既白的咽喉,剑锋映出书生惨白的脸。就在剑气即将贯喉的瞬间,一道银绫横空卷来——

      "叮!"

      织梦绫与仙剑相撞,激起的风暴掀翻整座破庙。江既白在瓦砾中抬头,看见云织踏着残月而来,裙摆沾满血迹。

      沧溟收剑冷笑:"司梦阁主,你要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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