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莲（暂命名）》郜素

4、九凤凌

　　“为什么要救他？”阿离斜倚在吉来客栈门口，一脸怨恨。
　　“放他一人在那里，一定会没命的。”我轻轻地帮少年掖好被子，“有很严重的剑伤呢，能活下来算他命大。”
　　“这算什么答案？”阿离眼中的怨气又深了一层，“我讨厌这个人。”
　　“为什么？”我望着他，微笑道。
　　“讨厌就是讨厌！”他偏头，避开我的视线，“哥，我劝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讨厌么？
　　我歪头，仔细端详着少年熟睡的面容，迥于中原人的微深的轮廓，虽仍带着几分稚气，但却不失洒脱，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抖，洒下两道阴影，高耸的鼻梁因为伤痛而布满细密的汗珠，水色的薄唇微张，再加上那乌黑的发，白皙的肤……
　　好漂亮呢。
　　早就听说池暮山庄现任庄主不仅武功颇高，而且还是个十足的美人，果真如此。
　　忽然，少年眉头微皱：“阿衡……阿衡……”喃喃的声音说不尽的撩人。
　　许是做了什么恶梦吧？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轻轻覆上那柔软的双唇。
　　他只是动了动手指，依旧睡得深沉。
　　起身，微微愣了一下，便熄了蜡烛，从外面带上房门。

　　我在做什么啊。

　　回到九凤家宅，正值三更，黑暗中辨认出左侧门上那几排铆钉。
　　上数第三左数第五，轻叩七下——九凤家人晚归的暗号。
　　“哎呀，大公子玩尽兴了？”
　　门开后，露出的却是一位年轻姑娘的脸。
　　“潇颖姑娘？”吃惊只是一瞬间，之后便扯出一抹意欲瞒天过海的笑，“这么晚了，不服侍老夫人就寝么？”
　　她捂着嘴“咯咯”地笑，“大公子，难道做贴身侍女就必须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主子么？老夫人说大公子和二公子今天会晚归，让我在这儿候着。还真让她料到了呢。”
　　“不是有老伯在么？又何劳姑娘在此？”
　　“老伯今晚有任务在身，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一阵衣衫轻响。
　　看门老伯轻飘飘地落在门口，左脸似乎肩上了什么鲜红液体，顺着脸颊流到腮边，模样好不诡异。
　　彼此行过礼之后，潇颖姑娘便关了门，“时间不早了，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吧。”
　　老伯点了点头，转身隐去了。
　　“啊，大公子。”
　　“什么？”我收住脚步，转身笑望潇颖俏皮的脸。
　　“带二公子出去玩自然可以，但千万不要带他去‘不该去’的地方哦。”
　　“比如？”
　　“流艳坊。”
　　“潇颖姑娘——我——”
　　“是老夫人让我帮忙转达的。那么，再见了，大公子。”话音刚落，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脆笑。
　　我感到笑容僵在脸上，连嘴角都在抽搐。
　　老夫人怎么知道我打算带阿离去流艳坊？其实我只是想看他得知自己正站在××最红的青楼中时会有什么反应而已。其实不想也知道，他一定会呆立几秒，然后骂我一句“白痴”再夺路而去。阿离和我不一样，他从小便受着严格家规的影响，做事一丝不苟，平时连酒馆这种地方都去得很少，更不用提什么青楼了，怕是让他去也不会去吧？
　　不觉间已走到阿离房前，心思略转，便推门而入。
　　他睡得正甜，无影剑就放在枕边。
　　我搬了把凳子坐下，开始思考昨晚的少年——池暮山庄的年轻庄主韩逸轩。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上街闲逛，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刚才的情景。

　　“哥！你怎么在这里！”习惯早起的阿离可并不习惯在起床时就看到我的脸。
　　“哎哟？我来看看自己的弟弟都不行么？谁让你昨晚睡得那么沉，连一个大活人走进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察觉？”我仍旧笑眯眯地望着他，完全无视那要杀人的眼神。
　　“明明是你不请自来！像你这种人走路悄无声息的，谁能察觉到啊！”阿离暴跳如雷，“算了，
　　不和你计较，我现在要换衣服，请你出去！”
　　“不要啦……”
　　“出去！”一个枕头随声飞来。
　　我侧身躲过，听到那枕头砸到房门的巨响。

　　“阿离那家伙真是的……扔个枕头还加那么大内力……万一被砸到可是会很疼的……”我嘀咕着，闪身进了一家喧哗的酒馆。
　　叫了一壶浊酒两碟小菜，正思量着是否该去看看那个叫韩逸轩的少年，忽听得邻桌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我说啊，九凤家的老二也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竟然被一个身受重伤的黄毛小子打得跪地求饶！哈哈哈，真是没种！”
　　有人在旁边附和。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直视那桌兀自说笑的四个大汉，刀枪棍棒，四样武器摆放在脚边。
　　本来九凤家人并非不服输之辈，输了就是输了，只能怪自己武艺尚不纯熟，自然也不介意别人说三道四，但是……“跪地求饶”？！我从不知事实竟能歪曲至此。
　　老夫人规定过，出门在外不得随意伤人，我也并不想与那些出言不逊之辈起什么争执。但现在，他们污蔑的对象竟是我九凤凌的亲生弟弟，那就饶他们不得。
　　右手微微一抬，碧光过处，只听得利器划过皮肉的轻响。然后是桌椅碰撞倒地的嘈杂，四人中方才还在高谈阔论的两人已摔倒在地，抓着自己的喉咙痛苦翻滚，而另两人也早已是脸色铁青，吓得无法动弹。
　　我仍旧喝我的酒，只是用仅那四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想活命，就少找我们的麻烦。”
　　我想他们是听清了，因为那两个早已毙命的家伙眼中，溢出了满满的恐惧。
　　其实他们应该感谢我。今天只用了很普通的致命毒药，不必忍受太多痛苦，算他们幸运了。
　　我起身，仿佛事不关己般离开了那早已乱作一团的酒馆。

　　吉来客栈天字房内，正如我所预料的一般。
　　人去楼空。
　　韩逸轩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