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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晏蓁在马背上有些紧张,这才听到明玦说完马儿已经冲出去,头顶的红纱飘起他下意识的两手抓住,身体不由的倒去,背后人穿过他腰,一手抓紧缰绳,一手牢牢护住他的身形。周身景物飞快的后退,明玦出了府,送人的礼仗赶忙跟上,朝歌的三皇子娶亲就这样,白马载着一对新人,晏蓁只一红盖头,没有带复杂的流苏头冠,张扬的在街上前行,一路未停。
      白马踢踏,向着明玦王府而去,明玦放慢了速度好让迎亲的队伍跟上。晏蓁眼前的红纱帕挡着,只能余光瞧见明玦的手比他大一圈,刚好能牵着他握紧缰绳。
      晏蓁第一次骑马,风如同音符带着哨声略过耳边,他害怕又兴奋,心不受控制的加速,靠着明玦似乎就能减轻一些不安。
      “酒量怎么样?”明玦贴近耳边问晏蓁,奈何鞭炮声实在太响,晏蓁并未听清。到了府上,明玦牵着他的手带他下马,穿过好些个廊亭,领他进了房间。
      “在这等我。”明玦留下话便离开,一去就是几个时辰。晏蓁无聊的打瞌睡,拿出怀里的羊皮纸方块,是出府前吉祥偷偷用羊皮纸包的小点心塞在晏蓁的手里,上轿前装进怀中,一路马上颠簸,身上也沾了梅花酥的甜味。
      晏蓁摘下盖头,四周挂的全是红绸,红灯笼随风而动,喜字更是贴满了每一扇窗,似乎和他看的话本里,没什么不一样。吉祥包的果子甜腻,几口就填饱肚子。
      晏蓁坐在太师椅上,本就折腾了一天有些困乏,一摇一摇的竟然睡了过去。
      噔噔。
      不算太响的两声叩门,晏蓁睡的浅,并不动作,继续装睡。明玦在门口整了整衣领,正了正头冠,进门时还是喝的有些醉,走路晃晃悠悠,身前的大红花已经被取下紧握在手中红白分明,肩上月光冷,照的乌发成银丝,一双桃花眼染着情色潮红满面,晏蓁就躺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半块桃花酥。明玦走近些,一手撑着旁边的桌沿,一手拨开晏蓁脸上的碎发。
      明玦仔细的瞧,有些醉意的他终于是看仔细了晏蓁的眉眼,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捏脸侧,满意低头靠近。灼热的呼吸近在颈侧,晏蓁闭上眼睫毛抖动的像振翅的蝶,他拧着自己的袖口颤抖。
      明玦起身,坐在一旁,拿起茶杯为自己添了一盏,打趣的望着装睡的晏蓁,“晏君郎,春宵一刻,晚些再睡吧。”明玦的笑声很轻,一连串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晏蓁。
      晏蓁半撑着身子,靠坐望着坐在一旁的明玦,“殿下,明察。”
      “过来。”明玦撑着脑袋,打量着瞧晏蓁。好半天不见晏蓁动作,明玦瞧见他快拧碎的自己袖子,一手附上稍用力扣住他的五指,牢牢地握在掌心,“我没那么可怕。”明玦另一手拦过晏蓁僵硬的身子,因为矮明玦一个头,很自然的就依靠在肩上。
      明玦余光瞟到了一边桌上,吃的只剩一些饼碎的羊皮纸,“还饿不饿?”
      晏蓁没有推开,只是一手横在两人中间,摇摇头。窗外的青雀叽喳,明玦突然想到什么,放开晏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金丝盒,晏蓁认得正是那日初见时,他撞落的盒子。明玦眼中温柔瞧着晏蓁,盒子里躺着两枚墨玉镯子,昏暗的烛光也能看出玉的温润,明玦笑笑向晏蓁伸出手,晏蓁听话的将手搭在明玦掌心,明玦已经算是白净,可在晏蓁的苍白对比下,黑了不止一点。
      镯子戴在晏蓁腕上,墨玉衬的晏蓁更是雪白,只是镯子大了些,多少有些晃荡,明玦将另一只戴在自己手上。
      “晏君郎,新婚快乐。”
      晏蓁摩挲手腕,许久,眼中的冰凉淡去,小声道:“殿下,同乐。”
      明玦拿过一旁的喜帕,重新盖在晏蓁头顶,拉起晏蓁走在出房间。月色下,明玦拿过前方喜娘的掌灯屏退了左右,晏蓁跟着光,前路每一颗石子,落花都被明玦扫开,每一步晏蓁都走的安稳,方走在院门就听到殿中人人声吵闹,瞧见二人来了更是起哄,明玦半引半牵,紧扣的十指黏腻,不知谁先紧张出了汗。
      “瞧这身段,定是个美人。”
      “是晏丞相家的公子,宛丘人美曲惊人,这不是人尽皆知嘛。”
      “我看就不像,不是今儿太子那也嫁的是晏丞相的公子?没听过说晏丞相两个公子啊?”
      “管他呢,皇家的事你少问,说他是他就是,这边讨了酒,还要去太子那,总之都是晏家和皇家大喜。”
      “亲一个亲一个。。。”周围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晏蓁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酒气熏得不由小声咳嗽,明玦放开他的手,站在了他旁边,主位上坐了脸生的长辈,和明玦有四五分相似的眉眼,主事敲了喜锣,吵闹的人声戛然而止。
      “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一拜天地。”说话的正是王居琼,翰林院恭称一声王大家,是皇上、程渺王爷还有晏笃年幼时学堂的先生,由他做主事在合适不过。
      “秋水银堂鸳鸯比翼,天风玉宇鸾凤和声。二拜高堂。”皇帝今天在太子府主持太子的婚礼,所以主位上坐的正是明程渺,是册封的献王,因为不问朝堂只爱乡野,大家叫着叫着就成了闲王,明程渺多贪了几口酒,耳尖都是红的。
      二人跪地,一旁的嬷嬷送上两杯茶,晏蓁接过茶盅敬给明程渺时才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二拜红线错牵,朝暮常相见。
      “紫箫吹月翔丹凤,翠袖临风舞彩鸾。夫妻对拜。”两人各牵红绸的一侧,能看见对面明玦脸上的笑意,晏蓁也低下头,耳边的嘈杂喧闹都如静止了一般。礼成,明玦扶起晏蓁,贺喜声盖过耳边所有的声音。
      晏蓁被喜娘先送进后宅,想来明玦还要再吃一轮酒。“晏君郎不必紧张,三殿下是个好归宿。”身旁的喜娘相互打趣,笑的娇羞。“三殿下带人最是温柔和善,可比去了太子府欢喜。”另一个明显声音听起来更小些,“君郎小心脚下。”
      喜娘送晏蓁进了房间,关上门又掌了两盏红灯笼挂在院前,嬉笑声渐轻,众人皆退。
      不一会,明玦推了门,看起来比之前更显疲惫,洗漱的很快,一旁的盥洗台上落了明玦脱掉的喜袍,里面也是红色的里衣,他也不嫌秋夜的风凉爽,解了发髻冲晏蓁走来,“傻坐着多久了?”
      明玦手指灵活,熟练地拆下晏蓁头上的冠,耐心的解下礼服繁复的装饰,明玦的手又上喜服背后的暗扣,一个,两个,三个。晏蓁抓住明玦的手,脸有些翻红,“我可以自己来。”
      明玦拿着脱下的衣服钗饰去梳妆台整理,并没有再继续做什么。晏蓁褪下喜服,
      穿着同色的里衣,简单的洗漱完,瞧着伏案写字的明玦,好奇的问:“在写什么?”
      明玦闻言回头,笑的温柔,“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明玦写完吹熄了桌案上的烛火,只两盏需亮整夜的龙凤烛。灯火昏暗,明玦走到床边,一腿半跪床上,两手搭在晏蓁身侧,身体附上,带着晏蓁躺下。
      晏蓁两只手抵着明玦的胸,触到了肌肤的滚烫不由皱眉,他在暗中听见如鼓的心跳,脑中如同那日一起看的打铁花,金色的烟花炸开在的脑中。晏蓁背过身向墙的一边挪去,明玦拨弄着晏蓁身后的长发,两人又是长久的沉默,许久,“晏蓁,晏,蓁。”明玦的声音少许沙哑,“可有什么说法?”
      晏蓁二字,刚学会走路,娘亲就拉着他的手,强撑着一小木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蓁”,娘亲说杂草茂盛了才好活下去。
      晏蓁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草木茂盛,是为蓁。”
      明玦不语,指尖穿过晏蓁的发,温柔的顺着,他似乎能感受到,这位小公子之前的身世并不是晏丞相所说早年王氏难产病重,卦象所指正是这个小儿子命中煞气,正巧舅母丧子之痛已久,二人皆是濒死之态,众人合计送了晏蓁借住乡下舅母家,更不是今年才接回常安都城。
      明玦闭眼假寐,听到晏蓁平稳的呼吸声才缓慢起身,一改温柔面色,半掩的窗蹲着一只鸽子,腿上的信筒挂着红绳,那特殊的结同明程渺腰坠上系的无二。龙凤烛被风吹动晃动的火苗,照耀下明玦的脸阴晴不定,阅过即焚,纸条被烛火吞噬,明玦的指尖跳动着火焰几下成了灰烬,似乎鸽子感到了危险,扑闪着翅膀被明玦一手抓住吓的缩起脖子,明玦把回信的纸条塞好,鸽子在挣脱的瞬间几乎全力的飞在上空,转眼不见了踪影。
      月夜下的人负手,身上没有半点纨绔,眼神深如墨色,“真是没有耐心啊,我的好哥哥。”
      明玦关上窗,转过身盯着床上睡熟的晏蓁,晏家也算识相,就算没有拿到王牌,也是一张很好的底牌,他并不在乎晏蓁是不是晏笃年亲生,甚至都不在意他是男是女,重要的是能搭上晏丞相这条快船。太子此人争强好胜,更是打娘胎里两人的母妃就已经斗了半辈子,皇上的心思是一贯的难猜,本是他求亲在先,皇上若是不同意驳了便是,谁知竟是许了晏宛丘给太子,又让晏笃年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小儿子。晏蓁实在太像当时阁楼见过的人,如果真的是晏笃年的小儿子,那也是有什么大事才导致世人只知晏家一儿一女,如今太子风头正盛,必先避其锋芒,晏家势大,晏蓁的事并不想深究。明玦侧躺着,一手揽过晏蓁拉住手腕,瞧着好似恩爱,实在是为了牵制晏蓁双手,一旦有所异动,明玦能最快的反制。
      半夜晏蓁噩梦惊醒,发现腰上搭着明玦一只胳膊,怪不得做噩梦被树枝挂在悬崖上,他瞧着没被子的明玦,秋夜的风再怎么说也是冷的。晏蓁取下那只沉重的胳膊,扯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被子,分了明玦一半,刚想转身又被那只手搭在腰上,这回两人之间就隔了薄薄一层亵衣,晏蓁以为明玦醒了两眼一闭干脆装睡,也不再动了。
      明玦睡觉一直很浅,晏蓁刚醒一动,立刻就醒了,可他就想瞧瞧这人想做什么,没想就是为了给他盖个被子?明玦一手拦住他转身,更是又把身子往身上贴近些,想试试晏蓁会不会有其他动作,却发现晏蓁又睡了过去。呼吸的热气就扑在明玦心口上。明玦被热气吹的有些痒,低下头本想用下巴抵住晏蓁头顶不让他乱动,谁知嘴唇挨上正仰头的晏蓁的额头,两个人皆是一愣,明玦没有说话,晏蓁试探的把手也搭在明玦腰上,头埋得更深。这回换明玦傻住,他分不清晏蓁到底想干嘛。
      晏蓁其实是见明玦并没有醒,大着胆子又嗅了嗅明玦身上的气息,酒气覆盖不了的独特香气,是焚烧过的茶烬沾染着冷夜雨丝的凉意,贪心的靠近。明玦不敢动作,少有的困意催着他也睡去。
      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初到晏府,他有些紧张,强撑着傲气抓着皇叔的衣角。在宫中不受重视,他厌恶每一个宫女小厮,他从讨厌每个人眼中的算计到利用这些算计,八岁,自己的父亲还叫不顺自己的名字,只有明恪带着他一起玩,给他留好吃的,可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们殿里吃剩下的过期点心,明恪他就躲在假山后面,一次次的看他被人欺负,看他出丑,最后才出来假装路过替他解围。他后来跟着献王出了宫,那是他第一次离开皇宫,他在晏府望见了阁楼里的小仙童,雪白的肌肤就藏在白衫里,他的发和眼睛都是浅浅的琥珀色,他躲在窗后张望,明玦着急的催着皇叔去阁楼寻他,皇叔说是他花了眼,丞相只有一个儿子。至此,再也没去过晏府。
      初见晏蓁时,他恍惚间以为记忆中的小仙童长大了,那眉眼中,没有凡尘俗事,像极了一颗透明的琉璃,干净澄澈。漫天烟火时,琥珀中倒影是他,心头的那滴血悄然欲滴进他眉间腥红的伤口,像融成的一颗朱砂痣。
      明玦不可否认,他庆幸得到的是晏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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