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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天才蒙蒙亮,雕花的木门外守着几个小厮,你瞧我我看你,没人第一个敢上前推门,门口有个更是火烧眉毛丫鬟,左右踱步紧张的望着门。屋内燃着檀香,炉子侧边还放着熏干的橙皮,晏蓁睡觉老实,蜷个团一卷一晚上。门内人安睡,屋外人焦急,就这么僵持到日上三竿,晏蓁揉着眼睛推开门就瞧见一众人看见救星一样望着他。
      “奴婢菡生,参见晏君郎。大人吩咐一定不要吵醒君郎,可今儿也有祖上的规矩,这是一定要进宫去祠堂拜祖先的。”先开口的丫头明显瞧着有些地位,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一托盘衣服的小丫鬟。
      “殿下吩咐在先,虽这时辰晚了,只望贵君郎莫要再耽误了。”菡生又施了一礼,周围一种小厮丫鬟都进了房间,手里拿着的饰品衣袍倒是素雅,玉石也是泛着水色。
      晏蓁坐着,已经快到午时,肚子空空的抱着点心小盘,看着镜子里摆弄他头发的小厮,那小厮被瞧的不好意思别过头,也没编什么复杂发髻,简单的书生发髻一半披散着,斜插一只如冰透明的莲头簪子,只在花心处有些许冰絮。耳上晏蓁不习惯戴复杂的耳坠,只取了两个同色的冰玉耳环,轻巧的小环刚好包住耳坠,绛紫金祥云的深衣,外穿一件黛色外袍。腰间的玉带子水绿透着几丝月白。
      晏蓁盯着镜中的自己一身宫装竟有些陌生,扶上右耳滑落的碎发,镜中人右手也动起来,恍若隔世。菡生催促几个小厮再手脚麻利些,跟着一行人进了宫。轿夫走的急,轿子摇晃,晏蓁无心看风景,胃里翻江倒海,脸色更是煞白,强忍着总算是到了宫门前。
      朱红墙配琉璃瓦,阵阵花香袅袅炉烟,皇宫里的下人从不多事,瞧着皇子的轿子,行礼即退,连一点多余的眼神都不停留。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明崇祠,门口也停了一顶轿子,轿子气派不少,四角还坠子银香囊,细细嗅来阵阵桂花香气。
      菡生想扶着晏蓁,晏蓁侧身避免被触碰,独自往祠里走去,菡生不敢再越矩,守在楼梯口不再向前。晏蓁没上几层台阶迎面就碰上了刚一脚踏出门的晏宛丘,一身双鹤红袍银线绣了一片文竹,比晏蓁喜庆的多。晏宛丘见着晏蓁,激动的挥挥手,歪了额上一小簇的桂花坠。
      “就知道今儿定会再见你,几日没见我都想你了。”宛丘比晏蓁要高半个头,一拦手,就把晏蓁揉进怀里,“你在三殿下那怎么样?”晏蓁一手横在两人中间,强忍着反胃,点了点头。
      晏宛丘发现异样松开晏蓁,手背摸了摸晏蓁的额头,“这也不烧啊,你是不是晕轿子啊?”
      “无碍。”晏蓁发现晏宛丘的手冰凉非常,正想问上一句,顺着晏宛丘的目光看向回头祠堂里着急的嬷嬷,欲言又止。晏宛丘正了正晏蓁歪了一丝的衣领,“一会你进去跟着你家大丫鬟就行,就是拜拜祖先,听姑姑掌监教习几句,我本想同你一路回的,可最近太子都在宫里,我也只能送你出宫,不方便留你住下。快去别耽搁了,申时前我都在御花园。”
      “进去吧,晏君郎。”菡生也催了一声,晏蓁点头,又瞧了眼宛丘的背影这才跟着小太监上前。
      祠堂门口跪了一地太监,菡生送到门口也跪在了门外,晏蓁独自进了殿,刚跨过门槛,殿中央跪了一人,好生熟悉。
      “比我想象中的,早了些。”明玦说罢拍拍身边的蒲团示意晏蓁也来他身边,“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多睡会。”
      “已经晚了,殿下可以早些叫我的。”晏蓁跪下时,明玦还怕他摔了扶着一只手。
      “祠堂又跑不了,先人会体谅的。”明玦刚说完,一旁没注意到的姑姑低声咳嗽,“咳咳。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在祖宗边上说话的。”
      “南筝姑姑,昨夜辛苦,我也是腰背酸软受不住。”明玦说完捶捶腰,暧昧的盯着晏蓁。南筝直摇头,祖宗规矩皇庭辈分硬是讲了少一个时辰,明玦昏昏欲睡,晏蓁听得津津有味,还能反问一二。正当晏蓁眨眨眼一脸好奇的开口,明玦顾不得什么,一只手飞快的掩住晏蓁嘴巴一下盖住半张脸只剩了两个眼睛,冷冷的看着明玦。
      “今儿就到这吧,我真的乏了,南筝姑姑你放过我吧。”明玦说走那是真的就走,并不商量,南筝是明玦生母白桐的贴身丫鬟,如此也见怪不怪,摇摇头叹息一声,收拾起祠堂。明玦出了祠堂长舒一口气,晏蓁望着西去的晚霞,如今也还是申时,如果有闲时他还是想去御花园见一见宛丘。
      “殿下,几时归?”夕阳的霞光映着晏蓁的面颊薄红,那双眼干净的像一汪泉。
      明玦晃神,轻咳一声,“晏君郎若是准备去御花园,送你前去便是。”
      明玦带着晏蓁快步而去,出了祠堂就拐去东门,下人本想追上可在皇宫他们并不敢快跑,就这样眼瞧着两个人甩掉一众人没了身影。明玦甩掉下人就慢下步子等晏蓁。
      “殿下为何避开众人。”晏蓁有些气喘,瞧见明玦停下等他才发问。
      “当然是方便晏君郎行事。”明玦瞧见一众脸生的仆人,自然是甩开为先,带着晏蓁而去,反而方便些,众人不过是觉得他不懂规矩,带着新进宫的君郎玩乐,如果能从晏蓁这里知道太子的私事,更是意外之喜。
      “我只是见见兄长,殿下不必如此。”晏蓁察觉到有些古怪,一时也不知明玦何意。说话间,明玦指了指远处的亭子又指了指脚下,“酉时还在这里等我。”
      亭中坐了位红袍少年远看和宛丘极为相像晏蓁行了礼就去了院子,明玦原地望了一会这才离开,身手矫健的翻过几个院子,落下时踩倒了一株碧叶红蕊的芍药,明玦瞧着折断的枝干流淌出青汁,小心的捡起,用丝帕包好装进了袖里,眼前的小院上书静淞二字,倒是又走了些路,比不得来时繁华,四周甚至可以用荒凉形容,唯有这一段的路是上好的大理石,同这样一个僻静又简陋的院子格格不入,院门两颗雪松长青针叶的枝条挂着红色布条,风动时只能隐约见着金色的字。屋前坐着三人,两个小丫鬟托腮倚着门,一雪青纱衣的美妇人抚着一把古琴,琴音断续,听着虽是幽怨的调子,可哼曲的人唱的释然,并未瞧见有人来,明玦站在门口听了许久。
      美妇人面容未见衰老,鬓边却已生白发,一身素色,唯有朱唇不点自红,轻声哼唱,“自期许,余生久久长。。。。”
      抬眼间,瞧见了院外站着一人,“谁?”
      几个丫鬟也正经起来,望着院外的身影,其中一人大喜,“殿下!是三殿下!”。
      美妇人眼中的晦暗褪去,放下琴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欣喜的招呼着,“快过来,玦儿。”
      明玦闻声,松开紧攥着的拳,笑着迎上前,“母妃,父皇差我探望你。这已然初秋,你身体还未恢复,不可再吹风了。” 明玦又故意吓唬着两个小丫鬟,“母妃有什么闪失,我可不轻饶了你俩。”
      小丫鬟面面相窥,跪下行了大礼,“殿下赎罪。”
      美妇人拉过明玦,一脸责怪,“你吓她俩作甚,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明玦本想再说什么,最后只叹了口气,搀扶着美妇人进了厢房。
      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初秋的天就已经生了炭火,明玦取了挂在一旁的披风,披在妇人身上。
      “许久不见玦儿了。”妇人说完咳嗽起来,明玦忙倒了杯茶水递上。
      “父皇给了儿臣差事,端州路远,这才回来就奉旨前来看望母妃。”明玦坐在一旁,轻拍妇人的后背,希望可以减缓咳嗽的痛苦。
      妇人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气,瞧着更是虚弱,“玦儿何须骗我一个垂死之人,你父皇是个薄情薄性之人,这几十年时光,我白桐不负天地,不负初心,无憾。”
      “母妃!你只需要保重身体,稍加时日,儿臣自会风光的接你出这破地方。”明玦眼圈渐红,端起茶杯的手也在颤抖。白桐附上明玦的手,放下茶杯,早已湿了眼眶“娘只希望你快乐,自在的做个闲散王爷,不要去争,不要去抢。”
      “儿臣。。。。知道了。”明玦和白桐两人的性子,都是一样的认死理,倔脾气。
      白桐也是叹了口气,“听今日换值的侍卫说,玦儿已经娶亲了?”
      明玦点头,“此来也是为了跟母妃道喜,娶的是当今晏丞相的小儿子,晏蓁。”
      白桐先是无奈后有疑惑,“晏丞相何时有了小儿子?”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也了解献王明程渺,虽然不知二人筹谋,但必定一击即中,只是不知何时晏丞相多了一个小儿子。
      “是寄养在舅母家的幺儿,母妃无需费神,好生保重身体。”明玦担心白桐操劳,又不想她担心,搪塞过去。
      “罢了。”白桐见明玦不愿明说也不再多问,取下自己一根素银簪子,柳枝的样子银色叶子下镶着几颗红玛瑙,“没什么讨喜的东西,这个簪子素日是我所喜,赠与晏君郎吧,望你们二人,患难与共,相携白首。”
      明玦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簪子,取出袖中自己来时的那朵芍药,“院外的花开了。”
      芍药红的妖艳,衬的白桐更是素净,白桐凑近了闻,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中,“真是好花好时节。”
      明玦望了眼窗外的天,时辰也是差不多,该去寻晏蓁回府了。
      作别白桐,明玦走在来时的路上,当年父皇下朝后最喜欢去御花园听上一曲,而静淞院正是离御花园最近,特赏了母妃。听南筝姑姑说,门前的这条小路他学走路时就常走,不知摔了多少跤,父皇命人改了石子路,铺上上好的大理石。母妃喜欢芍药,父皇种满了这个院子,一路上都是各色的红,落下的花瓣在大理石上形成两端的花路。有时,物是人非四字,足以概括遗憾的芳华,时间也总会让碎梦远去。独留的,只是被困在往事中的人,挣扎擗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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