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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执手 ...


  •   乾元二十年九月初九,按着旧俗是九九重阳日。重阳之日,国下子民大都爱登高采茱萸,喝菊酒述乡情,自然丁家诸人也少不得要去附庸风雅一番的。都城里山都不高,也就城南的小南岳算的上是都城里顶儿高的山了。这过去数百年里,年年重阳日,这富贵人家都要举家坐车去爬一爬那小南岳,在山腰的弥湖庵里求个签问个卦的。

      安桢原是在南闽出生长大的,南闽多山自然他少时也爱这重阳日的,少不得能在这一日出了深宅大院的去疯上一日。可这一日他出门时心思极重,坐在马车里也不爱言语什么,全听不见一旁丁讷同他说的那些话。

      丁讷见安桢一脸愁容,今日身形又消瘦了许多怕是他又病了,便伸手探了探他额头:“也没烧,倒是怎么了?”说着就搂着安桢问,“是不是怀着孩子,身子重不想去?你若不想去,那我就陪你在家歇着。”

      安桢转头道:“哪能不去。若是我实在走不动了,那不去是常理,如今也还没到那地步。何苦叫人嚼了舌根说我娇气。”

      丁讷只能摇头叹道:“也罢,随你。到时我扶着你上去就好,一次不去本就没什么关系,偏到了你这里就是顶要紧的事情了。往日里还说我是个迂腐的人,我瞧着你倒是比我不知变通多了。”

      “全是同你学来的。”安桢仰头对丁讷笑了笑又低下头靠在丁讷怀里想着一些心事,想了许久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想和丁讷说那件事情,哪知那马车突地就停了下来。

      丁讷起身撩开车帘子探头道:“还没到,怎么就停了?”

      “母亲,母亲,我们要和父亲坐一块。”说着那三个孩子就急急的爬上了马车围在安桢身旁,将那丁讷给挤出了车厢,无奈丁讷只好同翡翠一起坐在外面赶车了。她看府里其他人的马车都赶的极快,本就落了很大一段,转而又想到安桢怀着身子,颠不得,又让翡翠缓些驾车:“年年都去,迟了一回也无妨。翡翠你慢些赶。”

      车里坐着的安桢原先满腹言语全被孩子们给搅乱了,也只好埋下话不说了。他撩开一角车帘子看了丁讷,轻声道:“回去把孩子们的脾性给收一收,野的要紧了,以后都说不上好人家的少爷了。”

      “好好好,回去我就重重的罚她们去。”丁讷转过身握着安桢的手,“坐进去些,外面风大若受了凉不好的。”

      到了小南岳山脚之下,丁讷扶了安桢下了马车,抬眼往山上看去,那些道上皆是抬轿的脚妇和打伞的小厮们。丁讷刚要招手唤自家府里备着的脚妇来把安桢抬上山:“丽娘,苏娘,抬着安少去弥湖庵。”

      那两人正抬着竹轿要过来,安桢就往那里罢了手道:“算了。”

      丁讷瞧着这情景有些不解:“怎么不去弥湖庵了?”

      安桢笑着拉着丁讷的手道:“去不去弥湖庵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一起牵着手走这一辈子。”说着便左手拉着丁讷的手,右手拉起小石头的手,往那三孩子道,“别人爬山,我们一家绕山好不好?”

      “好。我们一家就要和别人家不一样才好。”芳丞笑着拉着石头的手往安桢笑,“我就说表姑父最和旁人不一样,年年爬山采茱萸也太没劲了。”

      “你这孩子,若回了你母亲那里,还不要让她把我给怨念死了。”丁讷笑着轻轻敲了芳丞一头,“今年都十二了,我回头给她说说给你瞧瞧几家少爷,好的一定要给你留着的。”

      “不要,不要,我还没长大呢。等我长大了表姑再去给母亲说。”芳丞急急的跑到丁讷一边拉着她的袖子说,“我可不要娶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我要像表姑一样娶表姑父这样相亲相爱的人过一辈子,那多好啊。”

      “这孩子,果真是被我给惯了。”安桢笑着刮了芳丞的鼻子,“那你心里想着应该娶什么样的人呢?”

      芳丞一边往前跑一边咬着手指想,似乎她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安桢前道:“我想到了,以后要娶一个像表姑父这样的人,文武全才还这么善解人意,还能和我表姑那样的木头和和美美的生活这么多年。”说着看了丁讷眼里闪过的一抹怒意,急急的拉着腊八往前跑。

      “你瞧这孩子,可比八年前来府里时活泛多了。”安桢笑着看芳丞和腊八边采野草边相互逗弄,这边石头也已经忍不住的挣脱了安桢的手跑去和腊八她们一起玩。

      突地丁讷站住问安桢:“前些日子我让阿庄给你怀中的孩子卜了一挂,我们已经有了腊八和石头,这一胎我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安桢牵着丁讷的手拽的更紧了,安桢稍一抬头就盯着丁讷的眼睛许久,一阵风吹过,他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还是忍住了。他又想到了先头马车里要和丁讷说的话,他平静的说:“阿庄是不是说这孩子要不得?”

      丁讷点了点头,仰头望天又低下来看脚下的一些野草:“阿庄的师傅也是很懂这易经八卦之说的。”

      安桢抿嘴许久终是开口:“你往日里常说这些都不是能全信的事儿,如今怎么也信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哪会那样呢。”

      “事关你性命,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十二年来我欠你的,我只能下半生来还,若你,若你有些什么,我一人独活于世还有何意思。”丁讷抱着安桢的身子,她第一次这么落泪了,“我们把孩子去了吧,我只求你平安。”

      “你信我,我定能让孩子和我都平平安安的。我好不容易又怀了孩子,指不定是个男孩儿,我不舍,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舍的。”安桢说着拳头打在了丁讷的背上,“昨晚你倒在花盆里的那碗汤药,是不是就是拿来给我的喝的?”

      “是。可我怕,我怕那药也要了你去。”丁讷吸了鼻子又道,“阿庄颇懂医术,我让她给你开方煎药来。”

      “子惜,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这孩子我一定要把她生下来,若真如阿庄那卦里所言我也不后悔。这十二年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一天。”安桢松开丁讷抹去了自己和丁讷的眼泪,“让孩子们看到了不好,这搂搂抱抱的也有伤风化的。”

      丁讷勉强笑了:“若真如那签所言,你一定要在奈何桥边等我。从前不知那古人所说的相思,如今我懂了也明白了。”

      “母亲你怎么哭了?”腊八捧着一把野菊花拿给丁讷看,“父亲好看吗?芳丞姐姐说这是野白菊,回去晒干了泡茶喝对身体好。”

      “刚才风吹过,带了颗石子进去。我刚给她吹了吹,你母亲她年纪越大就越娇气了。”安桢笑着接过那把野菊花揉了揉腊八的脑袋,“去玩儿吧。”

      重阳日回来后,丁讷每日回家比往昔提早了许多,每每总是陪着安桢抚琴舞剑。安桢抚的一手好琴,又略通功夫,从前丁讷一时起劲就把那锦绣长歌的谱子教给了安桢,安桢瞧了两回便也能熟练的在七弦琴上抚了出来。此时正是十月,安桢在檐下抚琴,丁讷正在院中舞剑,一旁几个孩子正拍手叫好。

      芳丞拿着她的木剑看丁讷一曲毕拉着她衣袖开始撒娇:“表姑,你教教我啊,这是不是世人常说的锦绣长歌舞?”

      “你以后那是看她人舞给你看,怎么还想自己舞了给谁看呢?”丁讷笑着拉着芳丞到檐下,“这不过是舞剑,你若学了岂不是也要去做那博人一笑的优伶?”

      “就是觉着好看才学的,而且以前平城舅舅说这锦绣长歌只有表姑才会了。”芳丞见丁讷那边撒娇不管用就从安桢那边下手,给安桢揉肩捏腿道,“表姑父,你帮我说说,我也想学这个,好不好啊?”

      安桢刚要抬头说,就听丁讷道:“要学倒也可以,那你去找个人来一起学了抚琴,我才教你。”

      芳丞一听能学便开心的拉过丁枫道:“枫糖,你不是想学抚琴吗,你和表姑父学琴,我向表姑学剑,怎么样?”

      “不要。你找徐家少爷去。”丁枫只淡淡的答了一句然后退到门里。

      “算了,那我找小土包去。”说着走到丁岭那边问,“喂,小土包,你去学琴怎么样?”

      “不去。”丁岭答的也干脆,和着他哥哥一起退到门里。

      “算了,找你们都没意思。”芳丞有些垂头丧气,于是就拉着腊八问,“要不你去?”

      “额!”腊八吸了一口凉气惊了道,“我是女的啊!”

      “算了算了,这孩子要学你就教教她好了,前几日腊八也缠着我要你教她,你便索性两个孩子一起教了,往后若是遇到了好学生我就一定抢了回来教他这曲子。”安桢靠着丁枫两兄弟扶着起来走到丁讷处,“你以后有事公干,有这两个孩子陪我,我也不会闲的慌。”

      丁讷搂着安桢的腰扶着他重新坐下来,语气柔和的道:“也不是我不想教她,只是芳丞这孩子玩性太重,学不到三天便要弃了。往日同我学画不也是非逼着她才能有些勉强的进步,这孩子不长性。”

      “就算她不长性,现在想要学你却不教她,往后她埋怨起你来,不还是你的不是。指不定她就爱了这个呢?”安桢说着又想起来,便被丁讷压了下去:“你身子重,坐着就好。只要是你说的,我便都答应就是了。”丁讷见安桢笑了这才领着芳丞和腊八开始学这锦绣长歌之舞。

      以至于很多年后,已经做了帝王的芳丞和腊八每次相见总不免要舞剑切磋一番的。于是这抚琴舞剑成了宫闱旧事里很是值得探究的一件事了,因为有好事的人说曾经芳丞学锦绣长歌舞时非常希望腊八去学那长歌调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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