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管司》柚玟

1、妖力觉醒

　　五岁的小褚寻在沙地上津津有味刨坑，旁边的母亲在跟路过的邻居攀谈。

　　突然，小褚寻旁边的草丛开始窸窸窣窣摇晃起来。小褚寻好奇的朝声音来源望去，那草丛中竟畏畏缩缩伸出了个绿色的脑袋，明亮硕大的黑色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小褚寻。两双眼睛对望，大眼瞪小眼，眼神中有着说不出惊恐。

　　互望的双方从来都没见过眼前奇异的生物，被吓了一大跳。绿脑袋的小家伙害怕的缩了回去，小褚寻则吓得“哇”的一声哭起来。

　　褚寻妈妈闻声赶来，抱起小褚寻轻声哄着，小褚寻伸出小手哭着指向那惹哭他的“罪魁祸首”。

　　母亲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绿脑袋的小家伙也在偷偷观察着他们俩，而褚寻妈妈像是没看到一样，轻轻拍打着小褚寻的后背，安慰说道，没事，没事，不要怕。就抱着小褚寻回家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一个身穿着正装，高高瘦瘦，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微卷短发男子推开了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火急火燎的往里赶。

　　“哟，小齐回来了，来我这喝一杯啊！”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您先喝着。”

　　“什么事啊小齐？这么急。”

　　“秘密。”

　　穿过金光闪闪的大厅，进入一个绿色旋涡，睁开眼来便到了另一个空间。

　　摆在眼前的竟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酒楼，里面大得出奇，木制的器具，耀眼的红灯笼，仿佛一下子穿越回了古代。只是那些在酒楼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在昭示着这里是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

　　进到酒楼，那名叫做小齐的男人便开始了寻找。穿过一楼缥缈的白烟和拥挤的人群，到了二楼，小齐毫不费力的在一间包厢里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此刻包厢房内正火热朝天地打着牌，完全没有被小齐突然的到来影响，打得很是沉迷。

　　小齐径直走向了牌桌，来到一位身穿艳丽红色旗袍的女子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名女子摸着牌，没看他，用细软的嗓音大声说道：“有话就快点说，我现在很忙。”

　　小齐依言弯下腰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起来。许是包间的声音嘈杂，又或是女子打牌太沉迷，女子根本没听见小齐在说什么。

　　“大点声，我听不见。”

　　“这是机密不能大声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哎呀！别动！我吃你这张牌！有什么事你直接吼出来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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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那孩子妖力觉醒了！”

　　小齐果真听话的吼了出来。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仿佛空气凝结了一般。

　　大伙愣了一会儿，随后爆炸般的议论开始响起。

　　“什么孩子？会妖力觉醒的不是只有半妖吗？”

　　“哟，南千月，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私藏半妖！”

　　“最近查得这么严，哪来的半妖啊？”

　　“嗬，你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藏只半妖不是轻而易举。”

　　“啧啧啧，南千月你位置坐得是不是太舒服了，怕不怕我现在去告你一状？”

　　听到众人这么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的言论，那叫作南千月的女子像一点没在乎的样子，反而开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那高兴的程度，就好像刚刚听到什么非常有趣的事。

　　如有器物、植物、动物开了灵智会化为精怪或妖，妖力只能通过自身修炼出现和增长，没有觉醒一说。能觉醒的是带有妖族血统的，又并未完全是妖的半妖一类。而妖界明令禁止，半妖不属于妖族，不能进入妖界，不能有保护、帮助、饲养、藏匿等一切维护半妖行为，禁止与半妖产生关系！

　　有些人看到她这个反应感到疑惑，妖界律法一向公正严苛，就算南千月职位高也不能徇私。这样公开枉法，她难道是不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还有些人表示理解，因为南千月平时就不怎么正经，有这个表现他们也不感到奇怪。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的想象力还真是够丰富的呀！不会是最近太闲了，培养出来的吧？”南千月扫了一圈，见大伙没出声，一拍手继续道，“我前不久呢，救了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妖。救下来的时候呢，都已经半死不活了，一直昏迷不醒。于是我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耀里觉，也算是我的一个美好祝愿吧，希望他能好好存活下来。这不，小齐就来告诉我他醒了嘛。我也真是没想到，一个名字能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误会。我为此感到非常抱歉！”

　　随后，她面目沉重，装模作样的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快速起身，面带微笑，用软糯的嗓音道：“要是大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那个小家伙一眼了！”

　　说完，不等其他人的反应，南千月拉上小齐的手就要往门口奔走。刚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掷地有声的话。

　　“你口说无凭，叫大家如何信服！”

　　铿锵有力的话最终还是把南千月拉了回来，她心下一片愁苦根本懒得跟他们废话，面上却笑吟吟道：“要是不信，等他伤好了，我就拉出来给你们看看。还不信，就赶紧去告我吧，我好早点下台给你们腾位置。”

　　“哐”一声，南千月不再多言，猛的关上了包厢的门。

　　不久后，南千月的办公室内，正不断传出她“温柔”的训斥声。路过办公室的职员们不禁面露同情，纷纷摇头，似乎在为里面可怜的倒霉蛋悲哀。

　　“齐雀啊齐雀，你做得简直太棒了！看来以前真没白疼你啊！作为我的助理，你以超乎常妖的敏锐直觉判断出，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久了，呆不长了。所以，你想来帮我一把。是不是？”随后，语气徒然一转，压低声音，“这种事也能随便喊出来的吗！”

　　“不是你让我吼出来的嘛。”这个脸上带有些许雀斑的大男孩一脸委屈加无奈，小声嘟囔着为自己申辩道。

　　“我让你吼你就吼了？难道你到现在还分不清事情孰轻孰重吗！”

　　那种情况下你会听我说吗？自己打起牌来六亲不认你不知道？到时候汇报晚了我不还是挨要你骂。反正横竖都是死，那就随便好了。齐雀默默在心里腹诽，嘴上却道：“老大，都是我都错，是我不懂分寸，你别生气了，等会我自己去领罚。不过，老大刚刚是真帅啊！那样的场面都还能被你机智化解，真厉害！”

　　看南千月面色有所缓和，齐雀快速转移话题道：“老大，那孩子我们要做什么打算？”

　　“接过来。”南千月言简意赅。

　　“这个……恐怕还不行。”

　　“为什么？”

　　“他才五岁，太小了。”

　　“五岁，很小吗？”

　　“嗯，这个年纪他还难以听从指令，也没有自保能力。到我们这，他会有危险，所以还需要继续待在人间。等他长大，妖力变强了，我们再接回来。老大，你觉得呢？”

　　“也好。他长大要等多久？”

　　“十多年。”

　　“好。那接下来的十几年里给我看牢他，别让那帮坏家伙发现了。”

　　“是。”齐雀微笑着回答，但又好像想起些什么。“老大，你答应给他们看那个耀里觉……”

　　“我说他伤得很重，伤好了之后领他们看。养伤养个十多年，应该不过分吧。”

　　齐雀扑哧笑了一声，已然明白了南千月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吗？”南千月问道。

　　“没，没有了。只不过……要不老大你抽空学学人间知识？”

　　南千月眯起眼睛微笑开口：“不要。如果你没事的话就给我出去。”

　　“是。”

　　齐雀毕恭毕敬的退出，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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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千月随手关掉了办公室里的灯，周遭倏然间陷入了黑暗，只有那扇巨大的半圆拱形窗下，投下清冷月光的银辉，像误入黑暗的精灵。

　　一切都寂静极了，除了窗外树叶婆娑起舞的声音。南千月坐在阴影里，记忆蓦地一下就被拉回了从前。

　　那时她还只是妖管司妖界特案部的一员，哦，不对，那时还没改名叫妖管司，那时叫万妖十二局。

　　万妖十二局司令叛逃一事，在妖界激起巨大水花，众妖都震惊不已。因为司令不仅是万妖十二局的领导者，还是妖界皇族的公主，未来的妖界之皇！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群妖激愤，深深为妖界有这样的公主感到耻辱！

　　于是当时的妖皇，司令的母亲，下旨将罪妖素影公主抓回妖界审判，而那次行动的负责人正是南千月！

　　妖界执行人员赶到时，公主正在人间某处山林的一个小木屋里喝茶，优雅从容，好像还是那位妖界高高在上的皇女，众妖口中万年难遇的优秀继承人，好像她正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等着她的下属给她汇报妖界政务。

　　可现实却不是那样，眼前的公主不过是阶下囚，赶来的众妖悉数是来围捕她的。

　　只不过他们想不到，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什么会藏身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只有南千月知道，这个地方的意义。那是南千月初到人间时，素影给她找的化形之地。只是现在景犹在，人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南千月忽然想起在学习人间知识时看到的诗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南千月无论是学习还是掌握人间知识，向来都是极差的，可却在想到这句诗词时，好像突然领悟了它的意思，瞬间心痛如刀绞。

　　“罪妖素影，还不速速随我等返回妖界。”群妖中有人发出这么一句话。

　　素影低眉浅浅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像是在轻嗅杯中茶香，又像是坚定表明自己态度。

　　但下一瞬，他们就知道公主的意思了。

　　浓重的妖气自她身后发出如流水入江般快速扩散，瞬间化作利刃向来围剿她的妖击去，力量之大，竟没有妖能抗住被击退几里。

　　面对这种架势，所有妖都拿出了自己的全力，好好面对这次逮捕，这个山林顷刻间化作惨烈斗场。

　　南千月不知道这战斗持续了多久，也不记得那场面是多么多么惨烈。

　　只记得素影在刻意靠近南千月时交代给她的嘱托，只记得公主倒在她面前，双目失神，脸上还挂着柔柔笑。

　　一如当年，南千月灵智开启，初见她时。

　　少女在月下修炼，周身沐浴着月华，点点光亮漂浮在空中似繁星似莹光，美轮美奂。

　　彼时南千月误踏入妖的修炼之地而不自知，呆呆地看着少女的绝世笑颜，忘乎所以。

　　少女也似被她吸引，修炼中断，笑着朝她说。

　　“真可爱！你愿意跟着我，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南千月睁开眼，是寂静如死水，她偌大的办公室。

　　她像是从幽深可怕的梦境醒来，面露悲色，久久不能平复。怔怔的看着地上从外倾泻而下的清冷月光，自言自语起来。

　　“姐姐，这样算是还完你的恩情了吗？”

　　话一出口，南千月才察觉自己的声音苦涩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