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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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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风过境,白鸽飞退。
这场博弈,两败俱伤。
再醒来,又是一夜了。
卫青大军压境,北国上下,一片恐慌之中。
孟九一边转着轮椅在屋里溜达,一边算着日子。一只白玉鸽,轻扇羽翅落在枯枝头,灵动美丽。卫青,给你三日,可别让我失望。
连城一直没有再来。三日后,卫青大军攻上北国城门,北国军四方受阻,连唯一的撤退密栈也被卫青察觉继而封锁,一时间,血染白雪地,哀鸿遍野。国破前,连城曾命人前去孟九的住处,却被告知,孟九早已不知去向。空荡的小楼里,只余一纸薄信,乱了心绪。
连城,你骗我的,毁我的,孟氏上下上百条人命,我会一并讨回。届时你我,再无瓜葛。
当敌军的剑指着自己胸膛时,无路可退的众人,终于醒悟过来。北国,被人卖了!
北国国灭,四十万将士全军覆没,皇族亲属皆被就地正法,北国王储刘连城,被俘。
此时,十里外卫家军营,帅帐。
“孟先生,卫青来迟了。那个贼子有没有为难先生?”
“我没事。”孟九拉了拉衣领,有些不自在。
“那便好。大军明日拔营回朝。您,是跟我们一起回皇城,还是……”
“大仇已报,自然是回去塞北,自在逍遥。”
孟九遥遥望着窗外,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将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绮丽风光牢牢映在脑海里。卫青临走前,有些犹豫,却还是丢下了这句话,“孟先生,他,想见你。”
一个战俘,还是叛军之俘,本不必让自己在意。所以,当孟九出现在战俘营的时候,自己也想不透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来看他笑话,也许,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也许……不管他的身份怎么变化,总有一个身份是不变的,那便是,自己的仇人,和曾经的爱人。
战俘营里没有点灯,也没有火盆,北风见缝就钻,整个大营帐里灌满了冷冽的寒风。孟九转动轮椅的咯吱声在风中回响,异常诡异和凄凉。因为只有刘连城一个战俘,整个战俘营显得格外空旷,孟九慢慢前行,在一个个隔间里找寻着那个曾经俊朗熟悉的身影……
“用我送你的玉笛,再给我吹首曲子吧。”这声音,就像孟九轮椅转动时木质材料相互摩擦的粗哑响动,没有了曾经的自信,也没有了往昔的清越。就像一个人,行将就木时的认命。
“我把笛子砸了。”孟九停在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前,轻轻推开了木门。
“砸了?怪不得,在北国从没见你吹过。”
“沧州的时候,我便砸了。”
“沧州啊……”仿佛回忆起了当初的美好,连城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向往,“那时候的你,真好。如玉如竹,温柔乖巧的不像话。”
孟九回头在一旁的桌案上摸索,不一会,亮起了一豆青灯。
“我知道,你那么恨我,不单单是因为我当初骗了你。”灯亮起,照出墙角那个长发披散,目光涣散的男子,一身象征身份的黑锦残破委地,竟是再无一丝玉树临风,指点江山的豪气。
落魄如斯,萦绕在他周围的,除了颓废,更多的,是绝望。“多年前的那场屠城,你的父亲,母亲,全家……都是死于我手。我为了权利,一场战火,灭你满门,现在,你勾结卫青,也将我满族尽去……哈哈哈!你说,这是不是孽缘?”
孟九行进隔间,来到连城面前,伸出手抬起连城苍白的脸,冰冷如铁目光望进那无神的双眼,薄唇轻启,“刘连城,我恨你。”声音,却不再似以往的清越,绝情。
“真想死之前再好好看看你。我想记住,是这样一个男子,让我倾了毕生的感情,去恨。”
“呵呵~刘连城,彼此彼此。”
从前,他们还在沧州的时候,他们还相爱的时候。
“唉,我竟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不是一个男人,是我。孟西漠,你喜欢的是我,也只能是我。”
“唉~”
“西漠,我们去江南好不好?听说,那美得不似人间。”
“连城,你舍得下吗?连城,别骗我。”
“西漠。”
“连城,塞北江南,我孟九只愿与你为伴。”“所以,别骗我……”
经年后,卫青再次受命出兵西漠,途径北国境内,忍不住勒马止步。停在一处荒芜的断崖旁,下面,是望不到底的深渊,缭绕的云雾,遮掩住凡人不怀好意的探寻。
他还记得,讨伐北国那一年,副官报告说有人劫了战俘营。他踏马追至此处时,只看到,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拥坠落。卫青不知道,那个塞北江南,逍遥此生的誓言,孟九还记不记得。但卫青相信,孟九已然寻到了自己的此生逍遥,不是漠北青烟,不是江南细雨,那到底是什么呢?这他就不知道了。
“孟西漠,下辈子,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然后缠着你,报我此生的仇。”
“刘连城,你手攥的那么紧,我想跑也难啊。”
“小九,我恨你,生生世世。”
孟九轻轻揽住连城的脖子,吐出了一句话。接着,两人便直直从悬崖上栽了下去。卫青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刘连城在听完之后,眼里突然迸发出的光芒。朝阳掩映,那瞳仁里的绝色,或许,只能用此生无悔来形容了。
连城,我爱你,生生世世。
—END—